“何总。”
盯着1999年看了一会儿后,何成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转过头,何成便看到了一名走向自己的中年男子,男子热情的跟何成握了握手,“不好意思,让何总久等了。”
“我就是跟你联系的钱贺。”
“钱副主任您好。”何成双手握住钱贺,同样给于了热情的反应,“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这么临时的给贵所发邮件,多少是有些冒昧了。”
“也没想到钱副主任能这么快的约见我,麻烦你们了。”
“但能收到这样一封电子邮件,是我们的荣幸啊。”
“而且虽说何总发的是电子邮件,可哪怕是屏幕上的文字,也能让人感受到何总的一片赤诚啊。”钱贺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何成的肩膀,“要不是为了正式一些,我当时都想直冲星辰集团了。”
一见面,钱贺就表达了对何成的高度认可。
而何成在感受到这种认可后,心里自然也踏实了一些。
于是在入座后,何成便直接问道,“那敢问钱副主任,我的猜测,是对是错?”
“我能先问问何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最近会在光刻机领域有大动作?”钱贺在提问时,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了起来。
迎着钱贺的眼神,何成沉声道,“因为对一个国家来说,只要这個世界没有出现文明级别的超级颠覆事件,最核心的永远是国防能力。”
“一个让全世界都不敢对其动手的国家,才能有真正的长期发展可言。”
“我们华夏人对此尤其敏感。”
“而当下的国防能力离不开现代化,离不开信息化,自然也就离不开半导体产业。”
“虽然1996年之后业内一直都在传我们国家即将彻底放弃光刻机自研的事情,但我始终都是不相信的。”
何成开始观察钱贺的神情,“光刻机作为半导体制造产业的核心设备,彻底放弃?这实在不像是我们的科研机构会做出来的决定。”
“但相比于十年前,现在搞光刻机自研的难度确实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所以我相信关于光刻机的自研问题确实存在一定的无奈,确实存在一定的顾虑,也必然存在一定的争议。”
“偏偏光刻机又是一个需要结合多方力量的东西,一点点分歧都足以影响整个项目的推进。”
“所以想要尽可能统一大家对光刻机自研的决心,需要一个契机。”
“而最近,这个契机好像来了。”
何成在钱贺的面前也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外部的一些纷争,让很多人意识到,不具备半导体核心自主能力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钱贺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震惊。
他确实没有想到,何成能如此一针见血。
整个90年代,世界是不太平的,而90年代初期和90年代末期的两场外部混乱,连续给华夏敲响了两次警钟。
第一声警钟让华夏意识到,现代化军队的基础是信息化作战能力。
第二声警钟让华夏意识到,信息化作战能力的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震惊之后,钱贺的表情逐渐严肃下来,“我能不能请教何总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何成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总好像一直都不太相信全球化自由大市场这个概念,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信,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没有必要明说,因为信不信全球化自由大市场这件事,钱副主任真的觉得重要么?”何成摊开右手,并耸了耸肩,“我们本该具备无所谓相不相信的能力啊。”
“作为一个有基本生活常识的人,我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人活着得靠自己。”
“绝对公平,绝对开放的全球化自由大市场能实现当然好,但如果不能实现呢?哪怕只是万一不实现呢?”
“到那个时候,我们是要去谴责嘛?还是去抱怨?去批判?”
“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不是么?”
“就好比一个女人婚后选择靠老公养着,如果她的老公赚钱能力不错,且心地善良,自我道德要求又很高,或许也能长久。”
“可如果老公有一天就是不给她钱花了呢?就是不要她了呢?尤其是在她脱离职场十几年后突然不要她了呢?”
“她能怎么办呢?”
“所以人永远不能有那种高度依赖他人的想法,那是致命的。”
“可有些依赖属于被动依赖,属于不得不依赖啊。”钱贺故意这样问道。
“当然。”何成先表达了认可,“所以我常常说,依赖这件事情要分主动依赖和被动依赖,要分有规划的依赖和没规划的依赖,要分短期的依赖和长期的依赖,不能简单的统统归纳为依赖。”
“所以何总的规划到底是什么?何总的长期目标到底是什么?”钱贺顺势追问,并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不自觉的盯住了何成的眼神。
何成迎着钱贺的眼神跟他对视了起来,“我的规划和目标在很多场合都公开表达过,我相信钱副主任肯定了解过,所以钱副主任真正想了解的,应该是莪内心的东西吧?”
何成直接把话题往前推了一大把,钱贺显然意外了一下,但很快就变成了洒脱的一笑。
“看来是我太墨迹了,主要是跟何总对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那既然何总主动开了这个口,我就冒昧请问何总,你所做的这一切,底是什么?”
何成看着钱贺思考了几秒,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墙上的画卷。
“钱副主任,你说,两位王所长,他们为什么非要回国?”
听到何成提到两位王所长,钱贺的身体都不自觉的直了起来,脸上也出现了敬佩之情,“那是因为他们不希望祖国再受屈辱,因为...他们深爱着这个国家。”
“那他们为什么深爱着这个国家?”
“他们为什么深爱着这个国家?”钱贺有点被问住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钱贺发现自己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钱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替他们说出一个并不一定正确的答案。
而就在这时,何成继续开口问道,“钱副主任,我再问一个问题吧,你觉得爱国是科学家的特权么?”
“特权?爱国当然不是什么特权,谁都有资格爱自己的国家。”
“那为什么,钱副主任可以如此自然的感受到两位王所长对这个国家的感情,却好像很难感受到其他人对这个国家的感情?”
钱贺表情一变,他瞬间明白了何成的意思,并在明白了何成的意思后特别愧疚的低了低头,“抱歉何总,是我...心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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