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1997年，5月14日。

青禾食品厂的老板邓向荣背着一大袋食品，面色焦急的冲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内，几名男子正在抽烟，看到推门而入的邓向荣，所有人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邓总，你这是干什么？”其中一人脸上挂着无奈的表情走到了邓向荣身边，伸手检查了一下被邓向荣推开的门。

“这门可是霓虹国进口的，要是弄坏了，邓总不一定赔得起啊。”

邓向荣脸色一沉，但同时又特别卑微连续低头，“齐老板，这是我们工厂所有的产品种类，还有对应的检测报告，我们的产品真的没有问题的，都是符合国家标准的！”

齐老板名叫齐江海，听到邓向荣这话，不禁长叹一声，并伸手拍了拍邓向荣弯下的背，“邓总啊，你说你这又是瞎折腾什么呢？”

“我们都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们的产品不是不符合国家标准，而是不符合我们商场的准入标准。”

“这...”邓向荣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单单抬起头看着齐江海，“我们的产品国家检测机构都是认可的，为什么到了你们商场反而不被认可了呢？”

“因为我们追求的是国际品质啊。”齐江海伸手拉了一把邓向荣，“邓总，我们商场的大股东可都是外企啊，我们的准入标准自然也是要跟国外看齐的。”

“那火龙的产品为什么能进商场？”邓向荣下意识反驳道，“他们的产品可是连国家标准都没过的！”

齐江海面露明显的不悦，“我们华夏的标准又不是样样都低，有些方面我们的标准比国际更高，所以就算没能通过华夏标准，也不一定通不过国际标准。”

“齐老板，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吧？”邓向荣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大家心里清楚，火龙的产品能上，不就是因为他们把工厂卖给了霓虹国企业嘛？”

齐江海眼神一狠，然后又猛吸了一口气，“邓总，大家都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的一个面子。”

“既然你非要把面子撕下来，行。”齐江海说着走到邓向荣身边把门给关上，“那我们就关起门来说点不给面子的话。”

“这些年，零售业的渠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大家心里都清楚，外企在我们都还听不懂渠道是一個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步步深入了。”

“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们底子都建好了，而且他们在渠道建设上又有钱，又有经验，你不服都不行。”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邓总到底在这里斗什么呢？你斗得过么？”

“我得活啊齐老板！”邓向荣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们现在不让我活啊！”

齐江海翻了个白眼，“他们不都提出收购方案了么？”

“是你不肯卖啊！”

“他们用这种方式逼着我们卖厂子，我凭什么卖？”

“邓总啊...”齐江海用力拍了拍邓向荣，“你要学会换个角度思考问题，虽说他们用这种方式逼着你卖厂子确实不体面，但这同时也证明了你们的产品确实好，才会被他们看上。”

“你说你们工厂的这些产品，光在禾城少说也有几十家厂子在做吧？人家为什么就盯上你们了呢，对吧？”

“我的产品当然好！”邓向荣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袋子里的产品，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但就是因为我的产品好，我才更不愿意把厂子卖给他们！”

“我们要让消费者知道我们华夏自己的食品企业做的产品不比进口的差！”

“邓总的境界确实高啊。”齐江海一边摇头一边鼓掌，阴阳怪气道，“那就当是莪们的境界配不上邓总的境界吧。”

说完，齐江海再次把门打开，并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我祝邓总能...梦想成真吧！”

邓向荣盯着齐江海看了几秒，最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扛着袋子走了。

一小时后，邓向荣在一家宾馆的房间里跟其他几名老板聚在一起，并把今天的情况跟大家分享了一下。

“齐江海这边果然也是一样的情况啊。”年龄跟邓向荣相仿的一名男子一只手抓着柜子，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疲惫，“看来是真没办法了啊。”

“怪只怪我们没有自己打造渠道的能力。”现场唯一一名女老板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们在上游把水给截断了，下游只能等死。”

“那也不至于！”抓着柜子的男子立马反驳道，“大不了我们就用最传统的方式卖货，大不了我们把市场下沉。”

“可这就意味着我们这辈子都别想打造品牌了，这辈子都只能是消费者口中的街边货！”女老板有些激动的说道，“你甘心么？你们甘心么？”

房间里因为这个问题变得安静了下来。

甘心么？当然不甘心啊。

“要不...”许久后，一名年轻老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们试着去求求那些外企？”

“啪！”听到这个建议，邓向荣猛的一拳砸向了桌面，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愤怒，却又无法开口抨击这种想法，因为他拿不出好的办法来。

见状，年轻男子继续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谁不是一路求人求过来的。”

“相比于就这么死了，求求他们又怎么了？”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而且这一次谁都不知道大家沉默了多久，因为实在太久太久了。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一个突兀的敲门声。

邓向荣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手里举着一份报纸，“今天新闻报道说，何成过两天要来沪上了！”

“何成？星辰集团那个何成？”

“是啊。”男子走进门将报纸铺在桌面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报纸上的内容。

很快，一个男子就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他来沪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带报纸进来的男子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星辰集团可是华夏最成功的民营品牌啊，现在买电脑，大家都看不上霓虹货了，IBM都成老瘪三了！”

“而星辰集团这个品牌就是何成一手打造起来的啊！”

“说不定...何成能帮我们呢？”

“帮我们？人家凭什么帮我们？我们这些工厂的年产值加起来，还没星辰集团一个零头多！”刚刚提问的男子用自嘲的口吻说道，“我们在他眼里是个屁啊！”

“那我就去求何总！”这时，邓向荣突然大神说道，“小胡说的没错，我们谁不是一路求人求过来的。”

“但求人也得分人。”

“如果是何成的话...我给他跪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