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杨凌之前,徐福只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一碰到诡异之事便吓得逃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寻求解决之道。
自从成为杨凌的弟子,徐福确实见识了不少大场面,但跟着杨凌,所见的场面总是愈发宏大,即便他胆子再大,也难免有些迟钝,更何况他本就胆小。
杨凌对徐福的性格了如指掌,因此并未责怪他。
当萤火诀靠近地面时,杨凌和徐福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徐福甚至吓得熄灭了手中的萤火诀。
“师……师尊,刚……刚才那是什么?”徐福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人脸。”杨凌明白徐福想问什么,直接回答道。
萤火诀靠近地面时,那张清晰的轮廓显现,他们一眼望去,便看到了一张鲜活的人脸。
“啊”听到杨凌的确认,徐福吓得跳了起来,落地后又连忙跑到杨凌身后躲藏,颤声道:“师尊,我无意冒犯这里的前辈,真的是不小心踩到的,我再也不敢了!”
徐福是真的害怕,他紧紧抓着杨凌的胳膊,抖得像得了风寒,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平日里,徐福绝不敢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先不说杨凌可能会一脚踹飞他,就他自己而言,冒犯师尊也是不对的,因此绝不会主动这样做。
杨凌早知道徐福靠不住,便自行取出火折子,吹了两下便点燃了。他将火折子靠近地面,之前被徐福踩到的那张脸再次浮现。
这张脸确实鲜活,仿佛沉睡在土地中的人,而且像是刚躺下不久,第一眼看去甚至有种还在呼吸的错觉。
但很快,杨凌便证实了这种感觉是错误的,因为他伸手探了探那张人脸的鼻息,发现根本没有。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便准备换个位置。然而,他一动,火折子的光芒便照亮了其他地方,又露出了四五张形态各异的人脸。
旁边的人仍在颤抖,连带着杨凌的胳膊也被带动。他手中的火折子本就易灭,又被这样持续晃动,还没走过去火光就熄灭了。
杨凌迅速给了徐福一脚,在徐福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开口道:“要么站着别动,要么我把你也埋进去!”
“师尊……”徐福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杨凌再次吹亮火折子,蹲下身来查看新发现的人脸。
这些人脸给他一种熟悉却又想不起具体在哪见过的感觉。他拿着火折子一一审视,却还是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些人。
看着杨凌一手拿火折子一手撑地的辛苦样,徐福有些羞愧。自己的师尊连灵力都不能动用,却敢离得那么近逐个检查。他这个能展开灵力护罩的人却吓得躲在一边,实在不像话。
这么一想,徐福抬眼看向杨凌,请求道:“师尊,我过去帮您吧!火折子的光没有萤火诀强!”
他稍微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想过去帮忙,但没有得到杨凌的允许,还是不敢随意行动。
杨凌没想到徐福愿意过来给他照明,抬眼望去,眼中满是意外。而看到杨凌神色的徐福更加不好意思了。
“过来吧。”既然徐福已经掐出了萤火诀,并主动提出帮忙,若是不让他过来,反而显得杨凌这个小题大作了。
“是,师尊!”徐福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高兴起来,朝着杨凌走去。
“各位前辈,我和师尊无意冒犯,请各位前辈不要怪罪。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多烧纸钱给你们,让你们在那边过好日子。前辈们千万不要生气,徐福在此谢……”
短短两步距离,徐福却念叨了许久。杨凌若不是暂时不想站起来,肯定要再给他一脚。
不过即便那一脚没踹出去,杨凌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说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地这些人的年纪看起来比杨凌还小,更不会比徐福大。
而灵气复苏时代不久前才降临,他们进入昆仑山之前和之后,在大秦地界都是无敌的存在。
不论是年纪还是实力,这里都没有他们的前辈。
徐福说的那些话,在杨凌听来愚蠢至极。若不是看在这家伙最近改变很大,心也诚了,人也变好了,杨凌真想把他从山扔下去。
“师尊,弟子不说了!”听到杨凌的话,徐福连忙摇头回应。
无论何时,他最怕的人都是杨凌。杨凌若是不高兴,徐福再高兴也不是真高兴。
杨凌没有回应,自顾自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徐福识趣地伸手过去,靠近地面,方便杨凌查看那些深埋地下的人脸。
事实,在徐福意识到自己不该旁观时,杨凌已经在火折子的帮助下看清了这几张人脸,表面并未发现异常。
正因如此,他决定挖出这些人脸,看看土地之下是什么情况。
杨凌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尤其是遇到这种奇异之事。若是不当机立断,很可能下一刻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决定挖出人脸后,便直接对地面动手了,甚至准备徒手挖出那些人脸。
徐福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后连忙出手阻止杨凌的动作,说道:“师尊,您这是做什么?他们都已经埋进去了,您再挖出来多不好啊!”
随意移动已逝之人的尸体或在他们的安息之处动土,都会被已逝之人盯,多少会种下因果。
这些事情连凡人都明白,杨凌这种早已身在因果轮回中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但正因为他清楚,他才要挖出这些人脸,看看地下究竟是什么。
现在杨凌最大的因果就是昆仑山秘境中带出来的瓶颈。
若不能突破这道瓶颈,他什么事都做不了。这座荒山是杨凌跟着心中指引来到的地方,他确信突破的希望就在这里。
与突破的因果相比,荒山的奇异人脸因果,杨凌并不在乎。他一直觉得这些人脸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因果,因为它们都是假的。
但这件事跟徐福还解释不清楚,他无法强求别人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一直没解释。
“这是我一人的因果,与你无关。你退后些,就不会有影响。”杨凌摆摆手,让徐福退后。
杨凌的话容易让人误会,徐福直接就误会了。他以为师尊误会了自己不想沾染因果,所以才阻挠他。
为了证明自己并无此意,徐福直接运转灵力,将周围的土都刨开了。
幽林中的土被刨开一层后,本该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那几张人脸的身体,然而他们看见的只有黄到发黑的土壤。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徐福也发现了不对劲,站起身朝站在一旁的杨凌问道。
“你看看这几张人脸里可有你熟悉的?”杨凌没有回答徐福的问题,而是指向地的几张人脸问道。
徐福顺着杨凌指示的方向望去,目光掠过那九张被精心排列在一旁的人脸面具,其中三张对他来说尤为熟悉,但记忆却仿佛被迷雾笼罩,无法清晰回想起它们的来历。
“师父,南边从北数第三张、第七张,还有最后一张,我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具体是在哪儿见过的。”徐福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杨凌闻言,动作迅速地将那三张人脸面具挑出,放在一起。“再仔细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他边说边将面具推向徐福,眼神中充满期待。
徐福再次仔细端详,却依旧一无所获,他无奈地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脑勺:“感觉还是一样,换了个位置也没能让我记起来。”
杨凌目光微闪,似有所悟,再次调整了面具的位置。
这次,他并非简单地将它们并排,而是巧妙地将三张面具重叠,形成了一张新的面孔。
这些面具薄如纸,即便重叠,也能隐约透出下层的特点。
徐福凝视着这张新面孔,眉头紧锁,感觉更加熟悉,却仍有些许不对劲。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从剩余的面具中挑选了一张,覆盖在最面。
瞬间,一张略显严厉的妇人面容显现,徐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低呼:“母亲……”
“你说什么?”杨凌没听清徐福的低语,不由追问。
徐福却像见到了恐怖之物,转身逃向密林深处。杨凌放下手中面具,急忙追赶,但徐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他如今灵力全无,即便徐福未逃远,也无力追。
杨凌尝试调用玉珏的力量,神识刚一触及便被弹回。他无奈地摇头,目光转回地面,却惊讶地发现那四张重叠面具所形成的新面孔竟已不见踪影。他四处寻找未果,返回时却发现地又诡异地出现了四张全新的面具,与之前消失的四张截然不同。
杨凌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揣测,这些面具或许正是他们面临的考验。他将九张面具重新排列在刚翻过的土壤,用火折子点燃土壤,将它们融合。
新的面孔再次浮现,但杨凌并未如徐福般立刻认出其身份。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面孔,父母、初入修行时的道友、以及近年来的嬴政、徐福、扶苏等人,却无一与地面的面孔相符。他甚至尝试用自己的面容去对比,结果同样无果。
咸阳城度过了漫长的黑夜,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然而,城外的荒山依旧被黑暗笼罩。人们注意到那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声响久久不散,却始终未见雨滴落下。
在咸阳城的皇宫中,嬴政与扶苏站在鹿台,凝视着不远处的荒山,两人眉头紧锁,满面忧虑。他们虽不知那里发生了何事,但深知如此异象绝非小事。
“东城守将昨日来报,徐福出城了,那位高人似乎也跟着出去了。”扶苏收回视线,向嬴政禀报。
“徐福与高人一同前往的?”嬴政闻言,不禁确认道。
“守将只说徐福对同行之人极为恭敬。”守将的话几乎可以确定与徐福同行之人便是杨凌,只是他们并不清楚师徒二人的目的。
“我记得高人次消失后带回了一条龙?”嬴政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东荒山的方向,似在自语,又似在询问扶苏。
“回禀父皇,高人次带回的是小不点。”扶苏恭敬地回答。
杨凌这个人,要么深居简出,一出门便必掀起惊涛骇浪。这一次,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嬴政与扶苏自知无法揣测,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然而,东荒山异象蔓延迅速,嬴政的旨意刚传达下去,咸阳城便被乌云笼罩,大有城毁人亡之势。狂风卷着乌云,瞬间遮蔽了整个天空,大雨倾盆而下,许多人猝不及防,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扶苏刚带人走到城门口,大雨便倾盆而下。街的人们纷纷逃回家中,根本无需他们通知。雨势太大,扶苏一时无法返回,只能留在城门口与士兵们站在一起。
此时,与咸阳城相距不足百里的东荒山依旧被黑暗笼罩,空气却异常干燥,丝毫未见雨意。杨凌坐在一块大石头,手中握着两张面具。若徐福在此,定能认出那两张面具与咸阳城中的两位至尊一模一样。
杨凌将那九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反复搭配,终于拼出了嬴政与扶苏的面容。然而,这两张面具对他却毫无作用。不久前,他也找回了徐福,后者此刻正蹲在不远处自言自语。
徐福的表现让杨凌明白,这些人脸面具是让他们拼凑出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存在,从而引发心魔,将他们永远留在东荒山,化作白骨。由于是自己找出并亲手组合的面具,它们已吸收了太多使用者的力量,自然能具象化出内心的恐惧。
然而,这种低级障眼法对杨凌毫无作用。他拼出了许多张面孔,都是此生印象深刻之人,却无一让他感到恐惧。
“母亲,我再也不偷东西了,您别打我了……”徐福突然大喊,站起身又要逃离。
杨凌站起身,拦住徐福的去路,淡淡地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