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方姐姐请安。”
宋淑人进屋,规规矩矩的行礼。
“快免了,私下里也计较这些繁文缛节。”方玧面上挂着浅浅笑意,摆了摆手,“妹妹坐吧。”
转头又吩咐,“青容,上茶。”
“是。”青容颔首。
不多时,这茶水点心就摆开了。
宋淑人抿了一口,才说明了来意。
“想着二姑娘的满月宴就要到了,这礼物本该当天送的,不过姐姐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好东西,届时和旁人的一块儿送来,姐姐未必瞧得见,所以为着这一点子私心,我就先拿来了。”
边说边示意她的丫鬟上前来,将一个雕花的小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方玧便做嗔怪状,柔声道。
“瞧你说的,礼轻情意重不是,给孩子的东西都是一份心意,我怎么会记不住呢。”
“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姐姐打开瞧瞧吧。”宋淑人笑着道。
青容便立即上前把匣子打开了。
方玧一瞧,就见里头摆着一对手工雕刻的胖娃娃,刷了漆,手艺精湛,可爱的不行。
登时便起了兴趣,拿起一个来瞧了瞧。
“这娃娃倒是新鲜的很,我从未见过,京都里像是不时兴这個呢,莫不是妹妹娘家那边的东西?”
宋淑人不是京中人士,从外地来的。
“是啊,这娃娃在我的母家是祈福的,盼孩子健康平安的意头,这对娃娃是我出嫁的时候,我爹娘拖当地最好的工匠做的,想着给我将来的孩子,不过如今我倒是未必用得上,眼下拿来送给二姑娘倒是合适。”
一听这话,方玧就即刻推辞起来。
“这怎么使得呢,这算得妹妹的陪嫁之物了,怎好拿来给二姑娘,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却是使不得!”
但没想到宋淑人却忽的十分坚定的起身,对着方玧行了一礼。
“方良娣,妾身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可当初咱们这一批入宫的里头,没有人会想到您能得宠,甚至会资历尚浅就能抚养孩子,妾身没什么本事,也不想争宠,可妾身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妾身希望能得到您的庇护。”
她说完这话,方玧的面色便逐渐淡了下来,唯有唇边还带着一两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宋妹妹这话我却是听不懂的,你想要寻求庇护,杨侧妃应当是比我更好的人选,正如你所说,我能得宠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那我失宠就会是情理之中的事,是容易事,况且殿下对我恩宠也一般而已,我没有娘家撑腰,甚至是被娘家拖累的,妹妹你不愿挣,我也不愿呐,何来庇护一说呢?”
听着方玧这么讲,宋淑人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
抿了抿唇,便又依旧坚定的看向她。
“不瞒良娣,从我受何良娣欺辱,被她打死陪嫁丫鬟的时候起,我的心就死了,我不敢怨怼殿下,不敢怨怼太子妃,而我唯一能怨恨的何氏,她却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
“后来杨侧妃对我示好,处处照顾,莪瞧着良娣您也与她走得近,所以以为她是可靠的,但后来我发现杨侧妃瞧着好,却都是无关痛痒的好,从不会真的为我做什么,一切还是以她的利益为先的,所以我才明白,想过的好,我得自己为自己筹划。”
“但我实在清楚我的个性,哪怕挣得恩宠,估么也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何况上回太子妃生辰宴我鼓足勇气一舞,却丝毫没有从殿下那里挣来几分怜惜,倒是良娣您,吃个螃蟹,就能让殿下记住,所以我就不想挣了。”
说到此处,宋淑人便忽的跪了下来。
“方良娣,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同您争宠,我只想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宫里过完一辈子,给我那可怜的陪嫁丫头报仇,我所说之庇护,只是希望良娣您能保我不再任人宰割,自然,我虽不够聪明,却也愿意为良娣尽犬马之劳!”
最后这一番话说出来,宋淑人的眼神更是锐利不少,坚定之感溢于言表。
方玧将她的言行举动悉数收在眼底,面色却依旧平静。
面对这份投诚,她也不敢轻易接下。
且不说不知道宋氏是不是做戏,就算不是做戏,人家一腔热情来跟着你,你却根本不能给别人什么好处,自己也脸上挂不住啊。
如今,方玧总觉得自己还有些站的不稳呢。
故而片刻后,方玧只轻轻把跪着的宋淑人拉了起来。
“妹妹这情谊,我记在心里了,只是妹妹也当回去思量清楚,我的确不是一个足够稳当的依靠,这件事,你我都再想想吧,你也知道,如今我要照顾二姑娘,也没了多余心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淑人自然不便再死缠烂打,非要一个结果,便只得先答应了。
等送走了她,青容回来才低声道。
“奴婢瞧着宋淑人像是真心。”
“真不真心,你能把她的心挖出来看么?”方玧淡淡反问,“且盯着吧,我这人,宁可独行,也不喜身边有叛徒。”
青容正色,点了点头。
两日功夫一晃就过去了。
明儿便是二姑娘的满月宴,东宫的孩子,无论嫡庶,宴席都办的体面,来的宾客也不会少,所以方玧这个养母还得做好功课,不能掉链子。
这段时间她都在背青容和雁微两个搜罗来的,京中达官显贵女眷的信息呢。
虽说大场面是太子妃的事儿,可免不得有那么几个万一跟她搭话呢,你总不好傻在那儿吧。
所以晚上裴曜忽然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主仆几个正在议论。
“这大皇子妃是鹅蛋脸,身材纤瘦高挑,二皇子妃是瓜子脸,身形丰盈婀娜,三公主是皇后嫡出的,与皇后长得极像,总是笑吟吟的温柔模样,四公主是庶出,生母早逝,虽生的也漂亮,但瞧着总怯生生的,喜欢低着头。”
雁微在东宫里多待了几年的,往年东宫也有办宴席的时候,所以她认识不少贵客,故而这会子就在给方玧做最后,最关键的贵宾的讲解。
方玧正听得认真呢,门口就传来了裴曜的笑声。
“怎么你们主仆在这儿背皇家的宗谱呢?”
他的声音响起,把正在解说的雁微吓了一跳,半截话儿没讲出来,憋得打了个嗝儿,怕的赶紧跪下行礼。
方玧则是略带责怪的笑着娇嗔了他一眼,才起身过去。
“殿下又不许外头的人先通传,妾身体弱,改日别被吓出一身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