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川县久攻不下，王左挂有些着急，他看着手下心腹王顺问道，“我手下人数千，为何拿不下这没有千人防守的城池呢。”

宜川县知县成材，仅仅只募集了数百人的乡勇，没钱呐，城中大户也不如延长县的多，明末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大明王朝几乎不给地方财政拨款，几乎全部的收入都用于军费开支，地方靠着自己挣钱，挣多少花多少。

没有就不花。

成知县还是靠着搜刮来的钱财为这些乡勇发放奖励，又是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好官。

他们靠着滚木，火油，战胜了一波波来袭的乱民。

其实也没有杀死多少人，王左挂带着的一群乌合之众，往往前冲一段距离，一部分人来到城墙下面以后，被丢下来的滚木石头砸死，或者轻点儿的砸得头破血流，嗷嗷叫的往回跑，阵型就乱了。

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够撤退。

撤退走了还不甘心，依旧在打着宜川县的主意，

成材也很无奈，我这么穷的一個县城，你打我干什么，他更无奈的是对于地方政府，延安府好歹也是府城，为什么不出兵相助呢。

贼人已经围困宜川三四日，竟没有一人来援。

也得亏贼人弱小，而他这边军民尚且一心，才在这贼人的进攻下坚持了下来。

“回大哥的话，我们的部下实在是太过散乱，没有章法，惧怕牺牲，每次攻城，往往还没有死几个人，队伍就溃乱了，根本就不敢往前冲。”

王顺回答道，他们都是些灾民，能有多少章法呢。

王左挂看向另外两人，飞山虎和大红狼，这两人都是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的，队伍数千，一部分人也是由他们两个号召的。

“诸位如何看攻打宜川一事。”

飞山虎名头响亮，但是本人却是一个矮小挫男，一双三角眼显得十分阴狠，“宜川久攻不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攻打。”

他们起义便是为了活下去，不断的掠夺城池，开仓放粮，杀官杀富，掠夺城中百姓，一定能够收获不少活下去的资本，还有增加些人员力量，眼下攻打宜川县却是久攻不下，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粮食。

要么赶快拿下宜川，要么更换目标，不过拿下宜川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了，强攻根本强攻不下，只会徒增伤亡。

“我觉得也是，不必硬啃这一个地方，”大红狼点头附和。

“那我们接下来要攻打何处呢？”王左挂问道，他着实没有主见，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听闻北上延川，有个灶王。”

“可是杀地主那个？”

“是，已经拿下延川了，问这个何事，你不会说要攻打延川吧？”

王左挂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飞山虎，陕北起义的很多，甚至说是遍地都是，但是彼此之间从来互不干扰。

大家都不傻，知晓彼此之间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大明王朝，话虽然如此，若是碰到十分弱小的小股起义军，他们还是会互相吞并的，美其名曰互帮互助，但是能够拿下延川县城的灶王明显不是一个善茬，招惹他干什么。

“我听闻他有粮食。”

飞山虎提到这句话以后，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那可不是有粮食那么简单，他们都听说，灶王拥有神鬼变化之能。

能够变出来粮食。

“他真是灶神吗？”

王左挂皱起眉头，传的太神乎其神了，什么腾云而来驾雾而归的，什么挥手之间无数粮食武器的。

“呵呵，皇帝还说他们是天授的呢，你信啊，这大明王朝的老祖宗，不也是乞丐。”

“他要是神，为啥不直接坐上那皇帝老儿的椅子呢。”

“还在这宣传他灶王的名号？”

飞天虎冷笑一声，说的话很有道理，既然都是神了，咋不直接当皇帝，跟他们一样还需要攻打县城？

直接他妈飞上天变成神仙示众，然后让天下臣服不就得了。

“我猜测，应该是一些障眼法，毕竟民间还是有能人异事的。”

大红狼开口说道，他也算是行走江湖，了解过一些能人的事情，有些人确实是有本事的，那障眼法玩儿的，谁也看不清楚其中手段。

“眼下这灶王应当也是，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有很多粮食，毕竟再如何的障眼法，其根本也是一种唬人手段，不可能凭空变化，听说那灶王，变出来白粥，变出来榨菜，他应当是有不少白米和咸菜才是。”

“你说这么多，不会是真想要对付灶王吧？”

王左挂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再如何，那灶王也是有着不少人马的，比这宜川更难对付。

“那可是白米，咸菜啊，你难道不心动？”

飞天虎眯着眼睛看着王左挂，他们三人一同举事，当初王左挂也算是大胆，怎么眼下胆子变得小了起来呢。

杀头的事儿都干了，还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干什么。

“不如这样，”大红狼看着两人，“灶王所言，爱民如子，周围的百姓都去投靠，他也是来者不拒，我们不如派些人去，佯装去投，摸清楚这灶王实力如何。”

大红狼给出了一个建议。

在这个谋略家并不多的队伍里面，大红狼的建议显得十分出彩，迎来了王左挂和飞天虎两人赞许的目光。

咱们队伍里面还是有能人的。

“不错，这个建议不错，这叫什啥，明修大道？哈哈，”飞天虎大笑一声，显得十分开心，这个办法确实好，最起码他想不出来这样的方法。

王左挂也是点点头，十分认同大红狼的办法，宜川县城城门紧闭，他们想要混进去也不行，不过听闻那灶王倒是来者不拒，只要过去登记就给粮食给田地。

他们倒也是分粮食吃，分地，但是要的那些地也没有什么用处，到处裹挟着流民去屠村。

眼下倒是真的可以混进那灶王领地之中，探查灶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我们为何不整个去投靠灶王呢，”王左挂的手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然...是假装，假装。”

飞天虎和大红狼皱起眉头，“不妥，哪有全部潜伏进去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里应外合才是硬道理，这样吧，派出三百人，佯装难民，加入灶王队伍。”

“探查灶王兵卒情况，两日后直接夺城，逼迫灶王，让其加入我们，”大红狼说道，“你们觉得如何？”

“可以。”

“不错。”

王左挂和飞天虎两人纷纷赞同，三百人已经很多了，潜入其中，便是一股关键的力量。

里应外合之下，应当能够夺取延川县城，宜川若是能够随意进出，他们感觉宜川县城也早就被他们拿下了，可惜没有如果。

王左挂飞天虎挑选了三百难民。

“事成之后，你们官升一级，得粮食三斗，且记住，今晚一晚，明晚丑时，想办法大开城门。”

大红狼对着这三百人说道。

得到回应以后，三百人朝着延川方向前行，他们肩负着王左挂三人沉重的使命。

去延川，当卧底。

...

延川县和延长县，这两个相邻的县都出现了几乎相同的一幕，疯狂地进行军备。

延长县在募集乡勇，不仅如此，还训练这些乡勇如何防御城池，他们还不断的往城墙附近堆积守城用具，陕北地区可不缺少大块的石头，大块的土坷垃，这些都是又便宜又好用的守城器械。

垒在城墙上还能够当做城墙本身去用，两全其美。

而延川县，刘振华以工代赈，让上千百姓去修筑城墙。

这些百姓全部都选择了套餐一，每日两顿稀粥榨菜，不过有很多人，在发饭的时候都会带着家人一起吃。

这样一家都能够将灶王发放的粮食省下来。

家里有粮食，心里不慌张。

不仅是修筑城墙，城内还有铁匠改造钢筋，木匠制造箭矢和云梯。

还有妇女编制衣物和草鞋，供天兵们民兵战士们去穿，整个延川县在灶王的领导下焕发了无穷的活力。

百姓们可算是知晓了，什么叫做勤劳致富，他们已经开始能够攒下来粮食了！

这对于陕北吃了多少年苦却没有落下来多少粮食家底的农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百姓们要的也不多，也就是图一个能够安居乐业而已，眼下延川灶王治下便是如此。

任卓越带着些人手，在延川县内不断地宣传灶王的思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等等。

有这安居乐业的气氛，百姓们也相信灶王所说的话，内心认同了灶王的思想，这不比当大明的子民好得多？

那远在京城的皇帝老儿给他们什么了，毛都没有，看看灶王吧，为什么不让灶王当皇帝呢，天下还有这大灾吗？

延川主簿程缪现在感慨万千，他没有被处死，灶王给了他机会，准确的来说，县城内，只有知县和县丞被处死了，像是他做主簿的，还有那巡检都活着。

巡检被安排进了民兵队伍，而他则是被安排去做本职工作，登记户口。

这次，在灶王手底下做事，他可不敢乱来了，灶王没有处死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于是不是从贼...

这叫做从心，不叫做从贼，而且，主簿感觉，灶王好像更适合当皇帝一些，原本延川县城在还未被灶王攻下的时候，还是一副民生凋敝的模样，眼下却宛如开春的田地一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主簿端坐在城东，他看着城墙上吊着绳子刷着那黑灰色物件儿的百姓们，虽然脸上沾染着灰尘，但是却洋溢着笑容，听灶王说，那玩意叫什么水泥，别说，抹在城墙上干了以后，那一整面城墙都变成了灰白色的，还真是显得森严肃杀。

“大人，这儿是延川吧。”

主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又游荡到此处的民众，这些日子陆陆续续都会有民众过来，要么是别处来投的佃户，要么是流荡到这边听了灶王名号的灾民。

主簿已经习惯了，不过一次性来这么多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得有上百了。

而且后面看着还有陆陆续续不少人。

乌泱泱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