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勋兵在不太长的城墙下铺开来,他们手持长枪朝着城墙上捅刺,一些胆子大悍不畏死的甚至直接助跑登着朝着城墙上跨越,不过很快就被长枪捅到摔落在地上。
进攻的勋卒们看着城墙上并不算密集的守卫和低矮的城墙,越发兴奋的冲锋,对方守卫薄弱城墙低矮,但是他们若是打上去的话军功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减少。
从未见到过防御如此薄弱的城墙和如此唾手可得的军功。
他们嚎叫着冲击,却见到城墙上的守军两两高举着一团被子一样的东西,在点燃以后朝着他们后面丢了过去。
朝着城墙上攀爬的兵卒要面对前面的武器攻击,因此不能够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被点燃的被子是什么东西。
忽然后面传来一片哀嚎声,伴随着难闻的燃烧气味儿,哀嚎声越来越惨烈,隐约间还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哀嚎声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有烟雾弥漫,他们的后背也开始传来灼烧的感觉,朝着城墙上攻夺的勋兵们忍不住回头,看到了让他们惊骇欲绝的一幕,在他们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昔日的战友变成了燃烧着的火人。
成片成片的人被点燃,背后已然成了人间炼狱,他们处于敌人和燃烧着的友军夹缝之中,很快就被城墙上的兵卒杀死。
一时间战场被分割成了三份,城墙下的勋卒,燃烧的勋卒,和后面看着一个个哀嚎火人不知所措的勋卒,这些勋卒伤亡惨重。
张鸿功和耿章光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们的脸上带着错愕和震惊,“这...”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燃起那么大的火,这火仿若是瞬间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短短几個呼吸,他们的兵卒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还未等张鸿功等人反应,从他们的侧后方传来了马蹄踢踏之声。
众人慌忙转头看去,一群骑兵掀起遮天的尘埃朝着他们冲来,俨然已经将他们的后路截断。
那骑兵数量,早已超过了情报之中所说的两百骑兵,看其规模,说是两千骑都不过分。
“王富!这就是你说的两百骑兵?”
张鸿功吼道。
周围二十骑之中有人慌忙从马上跃下,他惊恐的跪在地上,“禀总兵,那时候就是两百骑兵啊!小的绝对不敢妄言!”
王富连忙说道,他当初看到的真的是两百骑啊!
“日后再处置你!”
张鸿功满脸愤怒,他也派出去探子了,这些时日并无大规模兵卒进出永和,这些骑兵绝对是当初攻打永和时有的,这些时日恐怕都藏于永和县之中。
“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列阵阻敌!有序后撤,留一部分应对永和城内兵卒!”
张鸿功几乎是吼着说道,眼下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方有两千骑兵,他的勋卒加起来一共才五千人,刚才死伤过百,眼下只能够调动四千人试图抵挡那两千骑兵,留有时间让大部队后撤。
他张鸿功可不认为,不到五千勋兵就可以抵挡两千骑兵。
情报出了差错,眼下继续攻城只会蒙受更大损失,而且那些骑兵似乎是从陕西进攻方向而来,张鸿功猜测到,这些骑兵应当是先去吓退了陕西方面兵卒以后又掉头来到了这里。
不多时从后方纵马狂奔而来的兵卒印证了张鸿功的想法。
张鸿功和耿章光在二十骑兵的簇拥下朝着东北方向撤去,后方的兵卒有序的朝着东北后撤,他们手持武器迎着冲来的骑兵。
杨立超手持破甲枪,盯着那些兵卒,“竟然没有慌乱?”
这些兵卒攻城被火烧,眼下又被骑兵从侧翼杀出,若是换做当初在延川和他们战斗的兵卒,早就溃不成军,而眼下这些兵卒不仅没有慌乱而且还能有序应对。
那阵前步兵密集,手中长枪斜着指着他们,很是传统的应对骑兵的阵法,而后方的队伍则是朝着斜侧后退。
很快骑兵和步兵们接触在一起,他们并没有直直冲击,而是在将要接近步兵阵地的时候左右分流,他们手中的长枪朝着步兵们斜着刺去。
这样不仅能够保证骑兵们最大限度的增加生存率,而且还能训练--以小规模骑兵骚扰大规模步兵。
勋兵们并不慌乱,他们有序的将那些刺来的枪拨开,他们知晓他们要做的并不是杀伤这些骑兵,而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让后面的大股部队撤退。
不过在一千七百骑兵不断地骚扰下,这些兵卒在撤退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小股的混乱,杨立超纵马,手中破甲枪从面前兵卒的脸颊上刺入,从另一侧捅出以后立刻拔出,鲜血四溢。
他没有停下,动起来的骑兵才叫做骑兵,他们没有径直冲阵,舍弃了冲击力,换取了机动性。
很少有骑兵被步兵刺中,因为那些步兵必须要保持阵型严谨。
两侧的骑兵如同磨盘一般不断的将步兵的阵型消磨。
这种进攻方式本来应该出现在小谷骑兵骚扰大规模步兵阵型时。
但是眼下两千骑兵,面对五千兵卒,竟然用出了这种办法。
这一幕让张鸿功忍不住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拿他们练兵。
否则为什么要用这种进攻方式。
明明可以直接正面冲击。
他在骑兵的掩护下已经撤退到了狭窄的来路上。
“杀!”
又是一阵喊杀之声,永和县内看守的兵卒竟然拿着武器主动冲了出来,不过冲出的兵卒似乎并不多。不过也对山东方向的兵卒心里施加了几分压力。
“敌人城中兵力空虚,陕西那边的将领为何不下达进攻的指令。”
张鸿功心中惊疑,他看着他的兵卒们在被骑兵不断的磨杀,心头都在滴血。
等到全部撤出战场估计要损失数百兵马。
这些可都是精兵。
洪承畴有苦难言,他收到了让他震惊的消息,杜文焕兵败了。
又兵败了。
带着一千残兵仓皇逃往延长。
对方在延川县城内竟然还有四千兵马。
眼下延川援军正在沿着这个方向朝着永和而来,他们若是继续在此处耗着必然会被永和来的敌人包围。
若是沿着来时的路折返的话恐怕会和延川而来的敌军撞上。
一番思索以后洪承畴决定,从凉水井撤退以后北上从林场过去,绕到响水湾和山西之兵汇合再做打算。
随着洪承畴一声令下,大军朝着林场而去。
而另一边,张鸿功的步兵在丢下数百具尸体以后撤出了永和县外平坦的地方,而刘振华一方只付出了十匹马的代价。
可以说是一场大胜了。
杨立超带着骑兵折返回永和县内,一些募集而来的民夫将城外的尸体堆积焚烧。
张鸿功带着部队后撤二十余里,他和耿章光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这次大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情报出了差错。
“王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鸿功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富吼道。
王富满脸苦笑,“大人,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军情啊...对方,对方确实只有两百骑兵。”
“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把他...”
“张大人,”耿章光忽然开口,他看着张鸿功,“我看王富不像是在说假话。”
张鸿功转过头来,他十分钦佩巡抚的忠直,因此对于巡抚的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重视,不过眼下耿章光的话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王富若不是在说假话,那些兵马是从哪里来的,永和县地形特殊,若是有大股骑兵进来绝对逃不过斥候的眼睛。
耿章光想到了那灶王的传说,王富从永和奔逃而来,带来了灶王兵马的消息,而眼下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王富依旧在说没有说谎。
最为重要的是,一些流寇为什么能够有将近两千骑,要知道就连他们或许都凑不出来如此多的马匹。
让耿章光不得不怀疑,那些马匹是否是灶王变化出来的。
耿章光知晓,这话若是告诉张鸿功,他定然不会相信,但是眼下若是将王富杀死,真相怕是会永远埋没。
“不若留下王富,等到调查清楚再做打算不迟,”耿章光说道,眼下只能如此。
张鸿功盯着耿章光好一会,这才点头应允,“也罢,将王富押下去,好生看管。”
王富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耿章光一眼,他是真的冤枉,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看出来他是冤枉的。
不愧是巡抚大人的儿子,当真公正无私。
刘振华站在城墙上,这一次将对方打退,估计对方十天半个月是缓不过来了。
“差人去告诉任宏利,让他带着一千兵过来,剩下的直接折返回延川,不要往这边来了,另外,加固些清涧和延长的防守。”
对方估计会以为永和县这边是他们的主力,毕竟大约两千骑兵在这里,任谁不会觉得这就是他灶王的主力兵马呢。
因此对方很有可能打延长清涧的主意,毕竟对比城墙高大的延川,这两个更小的县城明显更加好对付。
“你们那边得到的消息,也是灶王只有两百骑兵?”
张鸿功盯着眼前的洪承畴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并且,灶王不当有如此多的马匹才是,他只掠夺了清涧,永和,延川,延长四县之地,就算是有马匹,也不会过百,眼下两千马匹是从何而来。”
洪承畴来到此处的路上思索了一番,灶王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马匹才是,就算是将永和延川清涧延长四县翻一个底朝天也不能够翻出来这么多的马来。
并且这些战马可不是用钱就能够买到的东西,两千骑,简直就和从天而降一般。
“难道真的冤枉那王富了,”张鸿功心中暗道,他听着洪承畴的话,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两千马匹啊,莫要说搜刮四个县城,估计掏空整个陕北才能够勉强凑出来两千骑兵。
而那灶王区区一个流寇竟然有两千骑兵。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灶王变出来的,”耿章光在一旁心里面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将背后的霸王枪卸下,本来还以为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没有想到还未等他出场就已经兵败。
洪承畴脑子里面不由得想起灶王的传说,变出粮来变出兵,此中兵,乃是兵器一说,传闻灶王手下的兵器皆是变化而来。
他的目光从张鸿功和耿章光身上扫过,忽然,洪承畴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快步走到耿章光面前,盯着耿章光手中拿着的霸王枪。
“耿公子,你为何会有此物?”
洪承畴面色严肃的问道。
见到洪承畴的脸色,耿章光一愣,他不知道洪承畴为什么会认识这玩意。
张鸿功也盯着两人,洪承畴竟然认得那神兵,那岂不是可以找到这神兵的制作之人,他计划中的甲胄和兵器岂不是有了着落。
“此乃昔日故人所赠,洪大人认识?”
洪承畴听闻后,上下打量了耿章光一眼,随后缓缓说道:“坊间传闻,灶王变化之兵器,长五尺,生有圈圈螺纹,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这...”
耿章光低头看着手中霸王枪,长五尺,圈圈螺纹,无坚不摧,这不就是说的他的霸王枪吗?
灶王变化而来,可这是刘振华所赠啊,当初可还未有灶王一说。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鸿功问道,他知晓,耿章光近些年可从未去过陕西。
怎么会和那灶王牵扯上,但是看洪承畴信誓旦旦的样子,张鸿功又感觉这恐怕就是所谓灶王变出来的兵器。
只是希望洪承畴能拿出来更加直观的证据,而不是所谓的坊间传闻。
“你且来,”洪承畴招来一个兵卒,“他曾经和手持灶王兵器的兵卒交战,你看看,那是不是灶王手下使用的兵器。”
那兵卒朝着耿章光手中看去,为了让他看清楚,耿章光还朝着前面送了送。
那兵卒看了一眼以后立刻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霸王枪说道:“没错,就是这样,我的刀都砍断了,那兵器还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