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县衙，说是县衙，看起来甚至不如地主家的一个堂屋。

杨立超等人簇拥着刘振华耿章光等人来到堂内，中央早早摆着一个八仙桌子，这还是从城中地主家搜出来的。

“设宴款待吗。”

耿章光盯着这空荡的桌子。

众人依次落座。

“耿兄从大同而来，一路奔波，行军路上条件艰苦，想必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吧。”

刘振华笑道。

“哈哈，刘兄不瞒你说，上一次吃饭，还是吃的粗粮饼，颇有些难以下咽。”

耿章光哈哈一笑，他说的都是实话，行军路上哪有什么多好的东西吃，他又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不可能做出来行军路上还带着多少美食这种事情。

“到了现在，也有些饿了，”说着耿章光摸了摸肚子，有些期待的看着刘振华，他知晓，刘振华肯定是要变化出来食物。

耿章光十分好奇，方才刘振华变出来矿泉水，眼下又会变出来什么东西呢。

是不是那传来童谣中所说的，鸡蛋白粥什么的。

“也好，那便开饭吧。”

刘振华笑着挥了挥手。

在耿章光的注视下，桌子上出现了七份天兵餐。

七份白粥榨菜茶叶蛋和皮蛋瘦肉青菜粥摆在桌子上几乎将桌子摆满。

耿章光瞳孔略微放大，那一瓶矿泉水让他感到惊异，但那只是一点，说不定能够用障眼法来办到，眼下这却是一桌子，满满一桌子。

而且真的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有白粥，有榨菜，有鸡蛋。

不过那一碗是什么东西。

飘着绿色黑色东西的...似乎是白粥。

“耿公子，我乃至手下优秀兵卒，每日三餐吃的皆是这些东西。”

“刘兄如此逆天之能，耿某佩服，”耿章光拱手说道，刘振华的话看起来是在说让他不要嫌弃，毕竟他的手下连带着他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但是实际上是在告诉他，手下兵卒，那么多兵卒，吃的都是他瞬间变化而出的东西。

耿章光可以很确定，这就是神仙手段。

没有什么江湖术士一说，哪有这种江湖术士，他们都是障眼法，不能够凭空变出来这些东西的。

而刘振华的手下，竟然如此幸运，能够吃得上这些东西。

这白粥和榨菜，乃至于鸡蛋，就连他也不能够一日三餐吃这些东西，更何况是他手下兵卒呢。

“能有灶...”

耿章光刚想说，能有灶王真是天下之大幸，但是想想，灶王可是流寇身份，他说这句话，岂不是在跟朝廷作对，他可是朝廷这一方的啊。

“嗯？”

“能有灶王作兄弟，耿某大幸。”

耿章光赶忙换了一個说法，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和反贼串通，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说辞了。

“哈哈，”刘振华笑了两声倒也没有谦虚。

“刘兄，不知道这是何物啊？”

耿章光指着桌子上的皮蛋青菜瘦肉粥问道。

刘振华为其介绍一番。

听闻这里面有青菜和瘦肉，乃至于特殊秘法而制作的鸭蛋之后，耿章光又是一阵惊叹，鸭蛋，瘦肉，青菜，三样东西，哪一样都是极为珍贵的。

眼下在灶王这里竟然是寻常之物。

他是真的想要说出那句‘有灶王真是天下百姓之幸事。’

但是所处的位置不允许。

“耿兄，不知道，大同民众过得如何？”

饭桌上，刘振华看着耿章光忽然问道。

耿章光一阵默然，脑海中想起大同的百姓，大同虽然是府城，但是城中百姓过得也不太好，不仅仅陕西遭了灾，山西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陕北那么严重。

百姓们节衣缩食，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会如同陕西百姓一般。

到处一片大灾之年即将到来的景象。

“说实话，大同百姓过得也不太好，”耿章光面色严肃的说道，“你也知道，近些年，灾害不断，又是蝗灾，又是干旱。”

“真的只有天灾吗？”

耿章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直接被刘振华的话打断了。

“这...”

耿章光一阵默然，他知晓刘振华想要说些什么，多少有些图穷匕见的意思了，但是也没有那么严重。

“大明上到皇帝，苛捐杂税，下到官员地主，剥削无度，这哪一样不比天灾严重？”

听到这句话耿章光有些坐不住，毕竟他爹还是大同巡抚呢。

“就算是苛捐杂税，地主盘剥，但是手下百姓也能活啊！在没有大灾之年的时候，百姓活得好好的，眼下大灾，百姓没有任何收成，因此才会如此，灶王怎么能够将所有的灾祸的原因都推到官员地主身上。”

“天下大灾，也不见得地主官员受灾，你可听说过饿死的地主，饿死的官员，”刘振华缓缓说道。

看着这两人言语之间针锋相对，旁边的杨立超等人也不敢说话。

“为什么，因为他们有抗灾的能力，他们有囤积的粮食，但是百姓家中呢，有什么，一层层剥削，百姓就算非大灾之年，一年到头又能够攒下来多少粮食？”

刘振华的话让耿章光沉默了，确实如此，他是知晓的，朝廷对于这边的税收有多么严重，而城中地主手下的佃户过得也和刘振华说的一般。

他游历四方，自然是知晓底层百姓这些事情。

“你可知道，在我治下的百姓如何？税二十抽一，只要是我治下百姓，皆有自己的田地，就算是眼下灾年他们手里也有粮食。”

耿章光又是一阵沉默，他自然是知晓灶王那边的一些情况，什么均分田地，什么粮食，灶王那边百姓自然也能够存下粮食，毕竟这可是灶王，他们只需要吃灶王变出来的食物就可以。

“耿兄可是要科举？”

“这是自然，谁不想要考取功名？”

耿章光见到刘振华岔开话题，赶忙说道。

“考取功名，然后为官？”

“自然，当官，当一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说到自己的理想，耿章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凝肃。

史料记载耿章光曾经留下一副对联：“解印空传去害马，移山何日是坚城”。

意思是：为了去除百姓的灾害，我宁愿放弃我的官职。我期盼通过不懈的努力，曲沃什么时候才能够成为防护坚固、百姓团结的城市呢。

那里的百姓到现在每年还会祭祀耿章光。

由此可见，耿章光也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你就算是当官又能够怎么造福百姓呢。”

“你觉得百姓是在我灶王的治下过得好，还是在大明的治下过得好。”

耿章光闭上眼睛。

他心中自然是知晓，刘振华拥有这样的能力，百姓在刘振华的统治下才能过得更好。

但是他若是做官也是大明的官。

他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刘振华。

刘振华又用偷换概念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你当官是为了百姓当官的，你是百姓的官员，哪里是大明的官员呢。”

耿张光忽然站了起，他有些严肃的看着刘振华，“耿某多谢灶王赏识。”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刘振华看着耿章光说道。

耿章光点点头，“我耿家毕竟吃着大明的官饷，在大明的支持下，我耿家之人才能在朝为官，才能为百姓做事。”

“可惜。”

刘振华摇了摇头。

耿章光心中一紧。

刘振华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要将他格杀在此吗？

周围的众人也有些紧张，眼下他们手中可未携带兵器。

若是要动手，就只能够徒手。

“坐下吃呀，”刘振华笑着说道，“吃完这顿饭，就回去吧，你那边的人看着你在这时间长了估计也不太放心。”

听到刘振华说这句话，耿章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后半段饭桌上的气氛倒也没有太严肃紧张，毕竟刘振华也没有杀死他的念头，两人至少目前还是朋友。

饭后，耿章光和刘振华在众人簇拥下走出城去，耿章光心中想着刚才路上两侧围观民众们脸上的神情，皆是喜悦的。

而在大同，大部分民众面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

“果然，百姓在灶王的治下才会过得更好。”

耿章光心中想着。

“耿兄，回去吧。”

耿章光点点头，这次分别，或许下次见面，两人中就有一人要沦为阶下囚了。

“刘兄，珍重。”

耿章光骑在马上，转头对着刘振华道了声。

说罢，他转过头去准备离开。

“耿兄，你是大明的官员，若是我覆灭大明...”

耿章光没有回头，反而纵马离去。

因为他的心中也没有答案，宛如一团乱麻。

灶王拥有如此逆天的本事，大明真的能够敌的过灶王吗。

或许大明真的会覆灭在灶王手中。

到时候她和他的父亲又该何去何从。

甚至不用等到灶王覆灭大明，以灶王扩张的速度，说不定很快就会打到大同，到时候他们就要面临这个抉择，是宁死不屈，还是在灶王麾下做事。

耿章光骑得越来越快，“驾驾驾。”

他一声声大喝。

马儿越来越快，很快，他看到了来接应他的人。

那两人见到耿章光跑的这么快，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变故，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过往后看去也没有看到任何敌人。

这让他们十分的疑惑。

很快，众人回到了大军前。

“如何？”

“没事吧。”

洪承畴和张鸿功双双问道。

耿章光叹息一声，“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灶王可以变出来食物和兵器，不过我只看到了灶王变出来的食物。”

洪承畴皱起眉头，真的，耿章光都说是真的了，当初那马懋才说是真的的时候洪承畴还有些不信，但是现在他彻底信了。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本领之人。

不过马匹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已经很不错了，马匹的事情还有待商议，”张鸿功看着耿章光完好无损的回来已经很满意。

“咦，耿公子手中这是何物？”

忽然洪承畴注意到了耿章光右手中拿着的一个宛如玻璃瓶一样的东西。

他去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很明显是灶王相赠。

“这也是灶王变化出来的东西，名为矿泉水。”

耿章光介绍道。

这时候张鸿功也注意到了这宛如玻璃一样的东西。

竟然也是灶王变化出来的。

“想必和那霸王枪益阳不是凡物，”张鸿功道了声。

“确实，”耿章光点点头，随后拧动瓶盖，将其取下，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口。

“斯哈，这里面的是水，口感十分清冽。”

耿章光为众人解释道。

“哦？是玻璃瓶装着的水？”

洪承畴见多识广，感觉这像是玻璃。

“不是，此物并不是玻璃，因为他十分轻盈，你们拿着试试看，可以捏的动。”

耿章光摇摇头，他一开始也以为是玻璃。

但是后面发现并不是，因为这玩意太轻太软了。

“哦？”

洪承畴和张鸿功盯着那矿泉水瓶子。

耿章光将瓶子递给张鸿功。

后者小心捏了捏，矿泉水瓶顿时凹下去一些，还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让张鸿功差点以为这瓶子要被他捏碎了。

“竟然真的可以捏的动。”

张鸿功一脸惊讶的表情，瓶子里面水还在晃动，发出流水之声。

“哦？让我看看！”

洪承畴也十分好奇这东西。

他从张鸿功手中接过这矿泉水瓶子，他也试着捏了捏，果然可以捏的动，而且确实十分轻盈。

这里面大部分还是水的重量，若是水没有了，这瓶子恐怕还会更加轻盈。

用纸来比喻也不为过。

洪承畴十分震惊，这灶王到真是神奇，竟然可以变出来这种东西。

他可以很确定，就算是皇宫也没有这样的造物。

如此透明轻盈，看起来像是绝美的水晶一般。

他想要拿着这东西去交给圣上看看，但是这东西是耿章光的。

他肯定不能拿着献给圣上。

他将这矿泉水瓶递给了耿章光。

“此物神奇，或许可以让圣上看看。”

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在那之前我需要回去一趟。”

出乎意料的是，耿章光竟然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