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山坡之上，陌刀手们皆是浑身鲜血满脸狰狞，他们身上敌人的鲜血更多一些，配合着上百枪手，将两三百人围在中间。

另一侧早已经投降，很明显是没有指挥官，只有这一侧，这两三百人虽然被包围依旧拿着刀兵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陌刀手和枪手。

艾穆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输了啊，他们输了。

灶王一个流寇，手下如此悍不畏死，各个皆是精兵悍卒。

上百人围殴他们单侧千人，打得他们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还手，千人死伤过半，而对方仅仅死去了十来人，这种战损比简直太过恐怖。

至少艾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兵卒。

“踏踏踏。”

似乎是某种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那些兵卒从中间分开，走出来了一個面容俊秀身材修长的男人。

看着周围人崇敬的目光，艾穆多少猜到了一些什么。

“兄弟们，放下武器吧。”

艾穆主动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眼下败局已定，抵抗毫无意义。

有艾穆带头，周围的兵卒赶忙将武器丢在地上，他们已经快要被杀破了胆子，若不是长官就在身边，他们早就和对面一样跪在地上投降了。

“阁下便是灶王吧。”

艾穆盯着眼前的青年，心中不禁感慨这人的年轻和俊秀。

“你是何官职？”

刘振华略微点头便问道。

“都司，都司艾穆，这次伏击战斗的总指挥。”

“愿不愿意跟着我。”

刘振华简洁明了的问道，简洁到让艾穆一阵愕然。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到眼前的灶王，对着他挥了挥手，随后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份份食物。

食物冒着蒸腾的热气。

寒冷的天气依旧没能阻止这香气扑鼻而来。

“这...”

他乃至于周围的兵卒皆是惊愕的看着地上出现的食物。

那一碗，是白粥吧，那圆滚滚的，看起来像是鸡蛋，只不过颜色有些发棕，上面裂痕比较多，那一小碟子，是榨菜吧。

还有那一碗青的黑的白色，是什么玩意。

最后，那糖色的是猪肉吧，下面似乎还埋着被汤汁浸泡而有些发糖色的米饭，最大的香味便是这玩意传出来的，几乎将其他饭菜的香味全部掩盖。

“这是本尊手下天...强些的兵卒和官员最基本的餐食，早晚餐虽然没有这么丰盛，但是也仅仅只是少了一道菜。”

“官员还有厚禄。”

“愿意投降的，日后皆有机会吃上这些餐食，只要有功劳。”

刘振华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依旧在地上的饭菜。

“噗通。”

后面的兵卒开始有人跪在地上，这些人都是当初和灶王对战过的。

真的，是真的，灶王果真能够变出来食物。

这些人跪下，仿佛有了连锁反应，他们皆是战友，平日吹牛打屁的时候，灶王的传说也是谈资，他们多多少少听到过。

真神。

那猪肉，白米，天老爷。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刘振华说的话，这些东西仅仅只是灶王手下兵卒寻常的餐食而已，虽然不是顿顿有猪肉...等等，其他一日三餐？中午有猪肉，其他餐仅仅只是少了猪肉？

没！有！这么丰盛！

即便是这些餐食没有猪肉，也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了吧，皇上吃的也就是这些东西了吧，而且一日三餐，寻常人家谁能一日三餐啊，基本上都是早一顿晚上一顿。

“灶王！我等愿降！”

有兵卒跪在地上用双膝挪动两步高呼道，什么长官在旁边，真神在此，管这些狗几把官干什么。

“灶王，我也愿降！”

众人纷纷呼喊，他们跪在地上不住的叩拜。

艾穆在愣神，他的面色复杂，灶王竟然真的是真的。

他们竟然一直在和这样的人战斗。

怪不得那些手下兵卒悍不畏死，若是他日日见到这样的神迹，日日吃上这样的饭菜，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艾穆知晓刘振华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艾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将头盔抱在了身体一侧，随后缓缓放在地上，随后他看着刘振华，在后者的目光注视下，双膝跪地，脑袋俯下及地，“艾穆，愿降。”

他本就不是迂腐顽固之人，字典里面没有什么忠臣不侍而主这句话，虽然他钦佩那些人，但是他自己做不到，见到灶王如此逆天的手段他自然是心悦诚服。

这一跪也算是从心。

刘振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样才好，日后对付这些人就该使用如此手段震慑。

他缺少人才，只要不是做过什么太过于过分的事情，都可以收入麾下。

至于艾穆这个人究竟如何，刘振华并不知晓，这人或许不太牛逼，反正没有到耳熟能详的地步，刘振华不知晓也太正常。

不过，都司乃是明朝地方最高军事领导机构，又是明太祖朱元璋为强化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在地方设置的军事机构，能够进入都指挥使司，并且还能够被三边总督任命为这次伏击战斗的总指挥官，想必能力还是有的。

“艾穆听命。”

刘振华正色道。

艾穆抬起头来，略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振华，后者的语气很明显是要给他封官加爵的语气。

他才刚刚投降，刘振华竟然想要给他新的任命。

“艾穆听命。”

艾穆忙低下头来。

“本尊暂时任命你为民兵队长，而你背后的兵卒在这次战斗就由你来指挥，跟随步兵队伍作战。”

“凡兵者，杀三人，便可享受这些餐食。”

刘振华说道，艾穆本可以直接去天兵的队伍任职的，但是想想战斗还在继续，这两三百人，乃至于对面投降的七百多人，加起来快要千人的队伍，艾穆用起来明显更加趁手，发挥得当是一股不小的兵力。

至于刘振华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的去任命艾穆，让一个刚投降的敌人就这么掌握千人的队伍为他作战。

一来，艾穆从心而降，不存在诈降的可能。

二来，刘振华已经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如此神奇的手段，并且还许以看得见的高官厚禄，这人这么痛快的投降，乃是识时务者，必然会好生做事。

三来，这手下兵卒，皆是比艾穆还要心悦诚服，就算是艾穆想要搞什么幺蛾子，这些兵卒也不会答应。

“艾穆听命！多谢灶王！”

艾穆道，他有些感慨，刘振华竟然如此大胆，眼下投降兵卒将近千人，刘振华竟然让他来统领，随军作战，真不怕他在战时突然反叛。

“三人，三人就能日日享受那些餐食了！”

后面的兵卒抓住了刘振华话语之中的关键点。

三个人，听起来似乎也并不多。

不过作为正式的兵卒，他们知晓杀三人还是很困难的，往往一次战斗能够杀一人并且还活着，那都是精锐了。

杀三个人，几乎都是数十人里面出一个的，当然，若是参加的小规模碾压性战斗多，这三人还是很容易凑齐的。

不过，无论怎么说，在“能够顿顿吃上如此美味餐食”的奖励下，就算是要杀十个人也要硬着头皮干。

“这些东西你快些吃吧，待会要凉了。”

这陕北的鬼天气，刘振华感觉都零下五度十度了。

饭菜不出一分钟就从热的变成凉的，再过两分钟就该上冻了。

“多谢灶王，”艾穆叩首说道。

他并没有说分而食之这句话，这些人也不是他的老部下，没有必要。

艾穆忙端起那猪肉吃了起来，灶王不仅变化餐食还给餐具。

“香，真的香，”艾穆扒拉进嘴里一口猪肉以后，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随后他的脑袋就没有抬起来过，几乎和吃食的猪一样，呼噜呼噜的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完猪肉连着又接着扒拉米，一份猪脚饭快速的消失在艾穆嘴里，随后他将地上那看起来古怪的鸡蛋拨开，离得近了才闻出来这鸡蛋竟然有股子茶香味儿。

“啧。”

艾穆发出一声短暂而又急促的赞叹音节，随后一口将这鸡蛋吞入口中，没有见到他怎么咀嚼，鸡蛋就已经消失在嘴里。

“咕嘟咕嘟。”

紧接着就是那青的黑的粥一样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但是看起来就比白粥珍贵，放了这么一会以后，喝着刚刚好。

又是一碗粥下肚，香的紧。

周围的兵卒满眼羡慕的看着艾穆，大部分人都在疯狂的吞咽口水。

刘振华愕然于这人吃饭的速度。

也忒快了。

不过吃得香也有好处，让周围兵卒心中的那团火烧的更加旺盛，等到打起来，他们的士气会更加高昂。

艾穆摸着鼓胀的肚子，最后的榨菜和白粥被他直接掺成了一碗咽了下去。

刘振华的餐食分量并不少，艾穆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多谢灶王赐下餐食。”

艾穆很是上道，吃完饭以后赶忙拱手说道。

“整顿你的手下，准备启程，前线战事吃紧。”

“顺便，你跟我说说，杨鹤的安排，本尊也有些问题要问你。”

“是。”

...

刘振华总算是知晓，为什么杨鹤发了疯一样将所有的赌注全部押在他的身上了。

原来是朝廷派出来巡按了。

“看来崇祯已经开始重视我了。”

刘振华心中想着，他哪里知道，崇祯并不是重视他，在崇祯眼里，灶王是一个碰巧获得外番奇异物品拿出来蛊惑民众的江湖术士。

他崇祯皇帝重视的是矿泉水瓶子和那钢筋棍子的原材料和工艺。

这等材料和工艺，竟然没有掌握在地大物博兵强马壮正统的大明王朝手中，反而在一个流寇手里。

若是那些工匠召唤不来就将灶王绑来，看看那灶王到底是从何处获得这两样的东西的。

杨立超手握着枪，对面的阵型是典型的步兵拒马阵。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这种阵型对于骑兵的克制极大。

不过他并没有冲击而是挥手，“停止前进。”

如果猜的没有错，灶王应该带人从一侧往步兵后面绕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刘振华这次本就是这样的打算，以奇兵袭击其两侧山谷埋伏的人员，在顺道绕过去，背后偷袭那峡谷隘口的步兵拒马阵。

眼下有艾穆这个从心的人，对于对方步兵的位置，数量，刘振华是更加清楚。

因此队伍在张黑子这个向导和艾穆这个内应的配合下，几乎是精准的插在了步兵的后面。

“艾穆，愿为大军前，冲锋陷阵。”

艾穆主动请命，刘振华既然已经给他一千人，知人善用，他也不能让刘振华失望，这正是他表现的时候。

刘振华自然应允，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步兵阵指挥乃是杜文焕，当他看着那骑兵停下脚步，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不继续冲击了，后面步兵遇袭，肯定已经被前面骑兵得知，过不了多久就是前后夹击的局面，若是他是骑兵的指挥，肯定想办法尽快从峡谷中突破。

眼下这骑兵竟然全部停下。

杜文焕刚准备下达命令让全军整阵挺近，就听到背后传来喊杀声。

杜文焕愕然转头，他坐镇军后，有人偷袭自然是迎着他来的。

而艾穆冲在最前面，首先看到的就是骑在马上的杜文焕和他旁边的军旗手。

他甚至看到了杜文焕脸上的错愕的不解。

“为什么是艾穆？艾穆为什么从后面来，喊杀干什么？杀谁？”

杜文焕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一番思索以后，杜文焕脑海里面冒出了一个最坏的打算，艾穆已经败了，对方有备而来，甚至已经将艾穆拿下，都司艾穆，已然叛变。

他脸上的错愕转化为愤怒和惊恐，愤怒是因为艾穆竟然这么快就投敌了，而且还带着手下兵卒直接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惊恐是，眼下要面临前后夹击的，是他杜文焕了，艾穆的兵马和正面的骑兵，还有那神鬼莫测的灶王。

这还怎么打。

杜文焕心中对于灶王的恐惧不受控制的放大起来。

灶王究竟有什么本领，能够让一个久为官的都司直接投降。

“要不...我也投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