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要打甘泉。

王嘉胤三人凑在一起，身边围着一圈亲信，他们的马匹和武器早就被收走，眼下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四周，要么观察灶王的军队，要么观看他们的走向。

王二是从澄城县一路往北的，自然知晓这条道路。

延安县这个方向上最近的只有甘泉，灶王的性格又不像是他们，打下一个地方以后劫掠一番就走，灶王是要固定占领的，因此不可能越过某一個县城去打另一个县城。

综上所述，只有甘泉。

“这么多人，打一个甘泉，不是手到擒来吗？”

高迎祥左右环顾，不要说这么多的精锐士兵，就连他们带着上千流民，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打下甘泉。

“灶王有些杀鸡用牛刀了，”虽然不想承认灶王的队伍就是比他们的队伍强大，但是王嘉胤还是十分认同高迎祥这句话的。

甘泉县一个小县城，守备力量甚至不会超过五百人，灶王这些部队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将甘泉县淹了。

“就这兵，给我两百人，”王二伸出两根手指头，随后又放下去一根，“不，给我一百人，我都能够打下甘泉。”

一路随行，直到中午。

“怎么停了？”

王嘉胤等人心中疑惑，他们看着已经停下来，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架锅的队伍。

“吃饭？这么多兵，大晌午头的吃饭？”

他们都是农民出身，习惯了早晚两顿饭，当初穷苦的时候中午头哪里会想着吃饭呢，后来成为万人之上，掌握着财富的时候，中午饿了会弄点烧酒和肉来吃一吃。

但这种习惯也仅限于，他们高层和他们的亲信，手底下上万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最多也就是饿不死。

眼下竟然还支锅造饭。

这么多兵卒，中午多一顿饭，那就是大量的粮食开支，大军开拔，一切从简，而灶王的兵马，竟然还有空做饭。

“你们几个，到这边来，”王吾腰间挎着刀，走到王嘉胤等人面前来。

这些人虽然是流寇头头，若是放在当初，王吾或许根本不敢这么站在这些人面前，但现在，这些人只是灶王手底下的乡勇。

有人发饭，王嘉胤等人自然没有二话，他们往这边逃窜，身上甚至没有带着多少干粮，就连以前获得的金银财宝，都被他们藏在了榆林，没有随身携带过来。

他们不得势，又要投奔灶王，身上若是带着家当，必然被搜剿一番充公。

还不如将金银放在榆林藏起来，等到朝廷兵马褪去以后他们又是一群好汉，靠着那些金银东山再起。

跟着眼前这个小官来到另一处，这里站着的人明显不如他们路上看到的那些兵卒装备精锐。

“看来灶王手下不是每个兵都是强兵的，”三人默默想着。

远处已经开始生火，火烧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就闻到了一股让人口水都能够流出来的香味儿。

“这是什么味道？”

即便是吃惯了酒肉的三人，也被这股香味儿吸引。

他们惊愕的站起身子，朝着香味儿飘来的地方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些精锐的兵卒，身边摆着四样饭菜。

一些人甚至手里拿着鸡蛋正在剥壳。

“这...我们也能吃这个吗？”

王嘉胤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兵卒手中的鸡蛋，地上似乎还摆着白粥，而最吸引他们的还是那油亮糖红的一大块肉。

那似乎是猪肉。

那么大一块，这些兵卒少说得有上千，放眼望去，基本上每一个兵卒脚底下都有这么四样...算上鸡蛋倒是五样，五样饭菜。

“灶王手下兵卒，吃这么好的吗？”

王二愕然，他们当初就算是劫掠四周，也不会给手下如此奢侈的饭菜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晓了，事情并不是这样。

王嘉胤看着手里一碗和糊糊一样的东西，“这...”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些吃的满嘴流油的兵卒，这么一番对比，王嘉胤顿时心中有些不平衡。

“传说灶王爱民如子，为何我等吃这些糟糠猪食，他们吃那些珍馐美味，”王二忍不住说道。

周围有乡勇听到了王二的抱怨，顿时纷纷转过头来，其中一个人更是对着王二一脸怒色的说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猪食，灶王就是爱民如子，你是不服气吗。”

“你！”

王二顿时就要起身，他哪里受过这鸟气。

但是却被高迎祥和王嘉胤拉住了，“你干什么，别惹事。”

王二只能作罢，蹲在地上，看着碗里的糊糊，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

以前这些糊糊也是难得的美味，不过现在倒显得有些难以下咽。

这就是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咕噜。”

腹中传来叫声。

无奈，王二只能够屈服于本能，勉强将这些食物送入腹中。

“看来，灶王的队伍也要分三六九等。”

王嘉胤道了声。

高迎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虽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是，人永远都是分三六九等的，这点太正常不过了。”

高迎祥看的明白，“若是换做我们，会给手下兵卒吃这么好的东西吗？”

他反问道。

王嘉胤顿时沉默了，高迎祥说的确实对，换做是他，就算是手下之中比较突出的，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除非是自己的亲信，或者是表现极为突出的。

不过反应过来以后，王嘉胤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高迎祥，有种自家媳妇在为别的男人说话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王嘉胤内心很不舒服。

吃过饭以后，便又开始了行军。

甘泉和延安的距离并不远，只有百多里。

刘振华的队伍又没有负重，四日便来到了甘泉城北一里处。

他这次攻打甘泉，带着五千人。

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刘振华知晓十分有必要。

他出兵的消息绝对瞒不住那新上任的三边总督。

对方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动静，这不符合那三边总督的行事风格。

这人到任以后几乎没有安生过，四十天辗转千里将陕北大大小小的流寇打了一个遍。

刘振华出兵，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马克沁啊，越多的人看到自然是越好。

若不是害怕对方偷家，刘振华能将所有的天兵民兵乡勇带出来。

甘泉城头，陈奇瑜的副将卢文善看着远处列阵的兵卒，“灶王狂傲，分兵都不打算分兵，竟然想要从一处进攻。”

“确实如此，”一旁的县令赔笑的说道。

“李县令，这里就不用你了，你可以在县衙等好消息了，”卢文善转头看向甘泉县令。

后者连忙点头，他也不想待在这里。

“大人，灶王竟然带着这么多的兵马，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一旁的副官李泽斌说道。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他们也能够看到灶王那排列开来的阵型。

若非是地形限制，对方展现出来的规模应该会更加宏大。

“不碍事，就算是对方猜到了又如何，总督已经将所有的神机营精锐调集过来，而且，那两门炮足够将他们打的胆寒，”卢文善转头看向城头被拖过来的两门炮。

这炮的名字叫做红夷炮，重四百多磅，内口径14厘米，炮长258厘米，火炮倍径18，属于一门加农炮。

有这两门炮在，莫要说这么点人，就算是再来两倍，卢文善也不惧。

而且，若不是总督要求，诱敌深入，卢文善都想要主动出兵，不依托城门，在城外和对方展开决战了。

毕竟神机营的火铳兵，双方拉开阵型，他们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大人说的是，”一旁的李泽斌露出笑容，确实如此，两门大炮，足够打得这些人胆寒了。

再加上神机营的精锐，对方来多少人死多少人。

甚至城中藏匿的三千精兵都用不着出手。

“？一个小县城两门炮？”

刘振华端着望远镜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城头上的那两个黝黑的炮孔。

这个时期已经有大炮了，并且威力还不小，最起码比电视上展示的强得多，徐光启在守城制器疏稿中记录了，明朝炮匠在不改变火炮使用的炮弹重量（一斤四两约1.8磅），火药用量（一斤四两）的情况下，将原本五百斤重的红夷炮轻量化，降到三百二十斤（约420磅），使得火炮更便于使用和运输。

“果然有诈。”

刘振华忍不住感慨一声，一个小小的县城，怎么可能会有两门大炮。

若是明朝真有这实力，在崇祯初年也不会被流寇侵扰，始终无法剿灭了。

对方肯定是猜到了他会攻打甘泉，因此提前在城中设置了埋伏，也就是他拥有望远镜，隔着这么远看到了这两门大炮，换做是别的流寇来，正在攻城冲锋的时候若是被这大炮轰，绝对会当场懵逼，然后就是逃窜狂奔。

任谁看到队友被大炮轰，身体直接变成碎块，都要当场崩溃，丧失斗志。

而且，刘振华感觉，城中可能不只是大炮。

既然这三边总督能弄来大炮，未必不能够弄来其他火器。

说不定还能够将京师的神机营弄过来呢。

火铳兵，在明朝可不只是有笨拙单发的火铳，还有连发火铳，虽然射程不算远，仅仅只有十步到两百步，不及大炮的一百步到两里。

刘振华眼下军队所在的位置就在对方大炮的射程范围内，对方若是有情报，知晓刘振华就在军中，一炮下去，刘振华可就要嘎了。

不过刘振华并不担心，对方既然设计了这个阴谋，肯定要等他的大军发起冲锋的时候再让大炮唱响死亡乐章。

而且，对方的大炮可不一定能够打响。

刘振华摸了摸背后的黑匣子。

“全军听令，向前，直到百米处。”

百米，刘振华认定，对方一定只会在他们冲锋攻城的时候开炮，因此他才放心的让退伍推进。

队伍前行，在百米开外停下了脚步。

卢文善皱起眉头，高举着的手没有放下。

他看着那停下来的队伍，“为什么停下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朝着远处看，对方就在百米开外停下，远远观望，这时候若是直接开炮，确实也能够杀死一些人，但是也只能杀死不到上百人，仅仅取得这种成果肯定是总督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卢文善决定在观望观望，他远远地看到对方兵卒前方有一排骑兵，却看不清楚那上面坐着的人。

刘振华坐在马上，周围的兵卒已经是蠢蠢欲动。

只等着刘振华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悍不畏死的发动冲锋。

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振华身上，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灶王要从马上下来。

待会打起来，灶王不该骑着马留在原地吗，又或者是带着他们冲锋，不过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灶王带兵冲锋的样子。

刘振华将背后的木匣子解下来，放在地上，随后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把修长的武器。

黑色的枪身，正方形的枪口，两个支架被折叠放在一侧，倍镜横在枪身上，大体上来看只能用‘精美’二字形容。

刘振华咧了咧嘴，当初八十八半年的大炮，他可是冒着被家人吊起来揍的风险充钱买了一把，当时有一把大炮在哪个模式都是横着走，遇到人就是大哥发把大炮。

当初刘振华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自己真的有一把大炮该多好。

在现代，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毕竟刘振华没钱，就连一些枪支俱乐部都去不起，不可能有渠道摸到枪支。

谁知道，在古代竟然拿到手了一把大炮，没错，木匣子里面的正是一把巴雷特M82A1重型狙击步枪，他这些时日，大部分的声望全部都是花在了这把狙上面。

骑在马上的其他天兵盯着刘振华面前木匣子里面的东西，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单单是看着精美的样子，就知晓，这定然是一把神兵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