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小兵们浑然不觉。

扮做将军的死囚还在墙壁后面躲着，他很聪明，知晓危险肯定来自于对面。

躲在城墙后面准没有错。

黄苟小心看着左右的士兵，士兵们一脸漠然的站在墙垛和墙垛之间的空隙里面，不过黄苟从这些士兵的眼里面看出来了些许的紧张之色。

“看来这些人知道，前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黄苟心中想着。

正盯着这士兵呢，就见到他面前的一个兵卒，脑袋瞬间炸开，温热的血液溅到黄苟的脸庞，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呆呆的朝着脸上温热的地方抹去。

手放上去的时候已经是凉了，轻轻一抹，黄苟将手放在眼前一看，是血。

再抬头，那士兵脑袋已经没了半边，只留下一個下巴挂在脖子上。

“啊！”

黄苟面色惊恐，两条腿踢踏着后退，一直到后背顶着墙壁无路可退。

就在他的眼前，这士兵死了，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死的，或许，那些在他前面爬上城墙的死囚都是这么死的。

脑袋瞬间没了一半。

这比砍头带来的视觉冲击还要恐怖。

周围的士兵也如同炸了窝的家畜一般，再也难以保持淡定，慌忙的从那个死去的士兵身边跑开来。

不过因为督战队的原因，这些士兵并不敢逃离城墙。

他们紧张的盯着那一具尸体，不过他们更是知晓，危险来源于城墙外。

只要露在外面的人，都可能死去。

“干什么！都给我去！”

督战队之人见状对着士兵们吼道，周围的成员亦是晃动手中长刀，明晃晃的刀尖散发着寒意。

见状，士兵们皆是感到不寒而栗，待在城头不一定会死，但是被这些督战队成员抓到擅离职守定然要直接死的。

他们连忙回到各自的战位上。

刘振华将目光从狙击镜上挪开，单单是靠着一把狙击枪，就想要拿下这个城池是不太可能了。

他挥了挥手。

立刻有乡勇拉着驾车来到了前线。

王顺，李子坝四人站在驾车两侧。

这车子上拉着的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再往队伍后方看去，大概距离城墙四百米的地方。

两台火炮，周围围着培训出来的炮兵。

当然这种培训只是让他们学会了，简单的瞄准装填开火。

这种距离的情况下，不可能将炮弹打到自己人头上。

两门火炮发射出去的弹药能有三分之一落在敌军身上造成杀伤，刘振华就已经很满意了。

很快两台马克沁机枪被架设好。

他们的枪口对准了城墙上。

在二战期间，美国士兵每2.5万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敌人，眼下，这种对着城墙射击的方式，取得的成效肯定是不如当初对方步兵密集重冲锋时的。

不过起到压制的作用也足够了。

古代攻城，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差距，几乎很少有硬冲的，一般都是采取围而不攻，围点打援的策略。

进攻和开火的命令几乎同时被传达下去，后方的两门火炮瞬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轰。”

一发炮弹直接落在了城头正中，躲在墙垛后面的黄苟没有幸免。

直接被砸下来的炮弹变成了碎末，城墙也瞬间被炸出来一个豁口。

飞溅出来的砖石砸死了一些守城的兵卒，而另一发炮弹则是飞到了城内，炸塌了一处民房。

贺人龙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总督大人猜错了，对方并不打算一直靠着那神兵不断的击杀将领或者士兵，而是杀死几人以后便采取了其他手段，比如眼下的火炮。

而贺人龙知晓，这火炮是从何而来。

那日甘泉他们遗落的火炮，听声，似乎两响，便是那日的两门火炮了，眼下落到了他们头上。

而且，当初落下的可不止两门火炮，还有百数火铳。

“迎敌！死囚继续上！”

贺人龙红着眼睛，他看到了城墙上传递来的消息，对方已经开始了集体冲锋，这种攻城方式，丝毫不将他们守城的士兵放在眼里。

贺人龙紧跟着爬上了城墙，一次性五个死囚被拉了上来，贺人龙的装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兵一般。

城墙上的油锅被点燃，贺人龙一眼就看到了被轰开一个豁口的城墙。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甚至还不能够出城迎敌削弱敌方力量。

只能够被动的在城墙上还击。

思索之间，一个死囚的脑袋轰然炸开。

贺人龙面色剧变，先前他只是听说了这种事情，眼下却是被他亲眼看到。

那死囚穿着将军服，是替他挡了一灾，如若不然，现在死的就该是他了，脑袋炸碎。

“弓箭手准备，”贺人龙指挥道，一般守城，远距离放箭，近距离就是各种道具了，若是换做其他对手，他们甚至还可以出城应敌。

毕竟一个城池的城墙再如何宽阔，也是难以让所有士兵都站在城墙上防守的。

不过他们面对的是灶王，灶王的平原作战要比攻城强大无数倍，主动出城下场只有死而已。

一排排弓箭手从城墙后面冒出头来，他们将手中弓箭满弦，城墙上的弓箭手不少，大眼一看有千数。

单单是这么一轮齐射下来，灶王的队伍怎么也要死个几十人。

电影中弓箭手一起射，密密麻麻箭雨落下，瞬间死上百人，多少有些夸夸其词。

“突突突。”

就在贺人龙等待对方步兵靠近，然后下令让弓箭手射击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是贺人龙从未听过的声音，不过过了今天，这声音在贺人龙心中几乎和黑白无常索命敲门的声音挂钩了。

城墙上瞬间溅起一片碎屑，有三两弓箭手胸膛被炸碎，有的脖子被撕开，鲜血如注。

他们手里的弓箭直接脱弦而出，不知道射到了何处。

有的虽然仅仅只是被崩碎的石子擦伤了脸庞，但是看着周围袍泽的惨状，顿时吓得丢下弓箭，手上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似乎惧怕自己少了什么零件一样。

贺人龙面露惊惧之色，这是何物，似乎不是那灶王的神兵，灶王的神兵不是应该一个一个的死去吗，为何瞬间暴毙数人。

思索之际，又是几人倒在地上，身上依旧是极为凄惨，虽然大部分地方都完好，但是要害部位几乎都是烂的不成样子。

城墙一时间被鲜血染红，即便天依旧寒冷，依旧拦不住血腥味儿快速弥漫。

兵卒们慌乱的看着周围，若不是有督战队看着，恐怕城墙上已经乱作一团。

贺人龙脑海中念头急转，他虽然有过守城的经验，但是面对这未知武器攻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贺人龙小心翼翼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灶王的队伍快速的前冲，他们甚至有攻城的云梯，更多的人则是扛着梯子狂奔。

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样子让贺人龙惊颤，难道说灶王也拿死囚作为先锋军？

“轰！”

思索之际，又是一发炮弹，落在了贺人龙左侧三十步外的地方，贺人龙只感觉脸上一凉，他伸手一摸，脸庞被飞来的石子擦伤。

“还击！”

“放箭！”

贺人龙大吼道，不过他只敢躲在城墙后面大喊，城墙上的死囚并不多，谁知道灶王会不会趁他露头的时候将他当做守城之将弄死。

贺人龙的小心是有道理的。

刘振华已经注意到了城墙上的不对劲。

他狙击镜里面先后至少看到了四个穿着和周围小兵不一样袍服的人。

一开始刘振华以为是不同官职大小的守将，但是这些守将几乎都毛在了一起，这便让刘振华否决了这个想法，哪有大大小小的守将都躲在一块瑟瑟发抖的。

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冒牌货替死鬼。

瞬间让刘振华想到了，电视剧里面的经典名场面。

“不要管别人！直取曹操！”

“穿红袍的是曹贼！追杀曹贼！”

“长胡须的是曹贼！追杀曹贼！”

眼下，这穿袍服的就是将军。

刘振华不得不确信，对方或许是找了一群无名小卒，扮演的将军，知晓他的武器专杀将军，故而如此。

这让刘振华一时间有些莞尔，不过也不能嘲笑他们，毕竟他们有着自身的局限性，面对未知的东西，只能够分析一些然后针对分析出来的东西，想办法应对。

刘振华干脆将狙击镜瞄准了对方的小兵们。

似乎是那守将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城墙上顿时飞出来一些箭矢。

不过，很明显那些士兵们的心乱了，都是站在墙垛上，几乎是同一时间放箭的，但是射出来的箭矢却往哪里飞的都有，高的高低的低，甚至左右便宜。

这种规模的箭矢自然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一些乡勇仅仅只是受伤而已，只有极个别的倒霉蛋被射中要害当场暴毙。

不过这根本熄灭不了周围兵卒冲锋的火焰，他们兴奋着嚎叫着前冲。

城头上士兵的表现他们看在眼里。

“兄弟们，冲啊，天兵在城头上等着我们！”

“对方已经乱了！灶王在用神兵为我等开路！”

乡勇和民兵队长们高呼着。

这效果甚至超过大毛冲锋文官的‘乌拉’。

贺人龙背靠着城墙，他自然不知道手下兵卒的表现，在看到左右弓箭手弓箭放出以后，他又下达了命令。

“再放箭，其他人，准备火油滚木，准备应敌！”

灶王手下兵卒的呼声越来越近，让贺人龙心中紧张万分，他可以败，但是不能够失败的这么快啊，对方的一轮冲锋都守不住，眼下太阳还未爬到最高处，还未到正午的时间。

这么快败北，将会打乱总督的所有计策，若是因此误了大事，导致五省联军兵败，皇上追责下来，他定然是责任最大的那一个。

到时候直接很有可能像是上一届三边总督那样株连九族！

贺人龙双眼通红，他直接站了起来，但没有完全站起来，城垛并不高，完全站起来会露出来他的脑袋，他对着周围的士兵们吼着，“都给我守住！未到太阳落山之前，谁都不能够从城上离开！”

“本将和你们一同！同战同退！有死而已！”

贺人龙几乎疯狂，一想到那杨鹤的惨状，一想到他的兄弟姐妹会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贺人龙感觉他还不如死了去呢。

周围的士兵看着他们的将领，红着眼睛的样子像是发了疯的赌徒。

士兵们被贺人龙的样子威慑，而且，一个将领，能够说出来和他们同战同退的话语，就足够激励这些士兵了。

虽然眼下，这将军龟缩在城墙后面，就连刚才发了怒，身子都没有从墙垛后面出来，但是，谁让人家是将军呢，只要将军还在这城墙之上，能够被他们看到就已经足够了。

四个上了城墙的死囚瑟缩在一起，被红着眼睛的贺人龙扫到。

铿锵。

他拔出来腰间的刀，指着那龟缩在一起的死囚，“给老子站起来！就算是站在城墙上奔走！也站起来！”

周围的士兵不断死去，贺人龙算是看出来了，脑袋瞬间炸开的，就是灶王用了那狙杀将领的兵器，其他死但是没有那么惨的，则是灶王的另一种兵器。

灶王找不到将领杀，开始杀小兵了。

那要这死囚有何用！

“督战队！”

见到自己的命令竟然无用，贺人龙选择让督战队上场。

至少这些督战队不会遭到灶王的刺杀。

在督战队的威胁下，这些死囚只好站起来。

“不许躲着！走动，走起来！”

贺人龙见到这些人猫着腰依旧再城墙后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无奈，四个死囚只好将身体露了出来，他们干脆闭上眼睛，手挥舞着，反正四个人呢，不一定会是他们死。

若是不照做，督战队会直接将他们四个人一起砍了，孰轻孰重他们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四个人表情各异，不过大多是恐惧之中夹杂着几分听天由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墙下甚至传来了喊杀和惨叫声。

贺人龙疑惑的看着这一幕，这么久，按道理来说，已经该有死囚被灶王刺杀，为何一人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