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卿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不可能中途而废。

那自己之后在陆离面前还有什么底气可言。

不过二十块钱不仅要解决晚饭还得找地方度过一夜，怎么想夏思卿都觉得不可能。

现在可是十二月月底啊，晚上那么冷，光是在外面站一会就冷的受不了了，更别提找地方睡觉了。

看着手中香气四溢的章鱼小丸子犹豫了好一会，夏思卿这才小声道。

“陆离，这还能退吗？”

“你觉得呢？”

嘴角擒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陆离反问道。

最终夏思卿只能含泪吃下章鱼小丸子。

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吃了。

………

回程的路上夏思卿一直在反思。

如果不是自己嘴馋，五块钱应该能有很多用途吧？

起码可以吃一碗素面填饱肚子。

途中，陆离颔首问道。

“夏老师，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一，这二十块钱足够解决我们的晚饭了，但是估计不会再有剩余了。”

“二，睡觉的地方只有几個选项可供挑选，一是网吧，二是车站，这些地方都可以勉强坚持一晚，当然了，你要是想挑战极限我们也可以露宿街头。”

闻言，夏思卿连忙摆摆手：“那还是网吧吧，起码有空调不会太冷。”

“明智的选择。”

陆离竖了根大拇指。

在网吧度过一夜相信很多人都经历过。

不过在网吧找个空位凑合一晚和在网吧通宵打游戏那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而且有个别网吧还会出现赶人的情况，所以最好是可以开个包夜的机器，这样就不至于睡到一半突然被老板赶走。

陆离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夏思卿的小脸又变的苦兮兮的。

“那我们岂不是更加没钱了？”

“是啊，一般网吧开包宿基本上十块钱就够了，也就是说剩下的十块我们一人只能吃一碗泡面。”

闻言，夏思卿暗自给自己打气鼓励。

不就是在网吧凑合一晚嘛。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不了明天回家好好洗个澡。

随即她的思绪又有些飘远。

是啊，自己只是坚持一天而已，第二天又可以回到干净的公寓洗个热水澡，吃着丰盛的美味佳肴。

可正在经历自己现在体验这种生活的普罗大众呢。

他们第二天依旧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别说洗个热水澡睡个舒服的好觉了，怕是连温饱都难以解决。

这一刻，夏思卿突然明白那晚在天台上，自己提出想要体验一下穷人生活的时候，陆离的表现为什么那么嫌弃了。

这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

夜幕逐渐降下。

陆离就近原则的在附近找了一家网吧。

在询问了包夜的价格之后，陆离便开始了等待。

没办法，包夜的点还没到，他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钱来提前上网。

好在还能有一碗泡面。

不过在询问之后，夏思卿却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不饿。

陆离也没有坚持，自己买了一碗乐呵的吃了起来，连汤汁都哧溜的喝个不剩。

吃完之后，陆离抹了一把嘴角然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往椅子上一趟，我特么直接开摆。

相较于陆离的驾轻就熟仿佛回到家一样，夏思卿则多少显然有些不自在。

这个网吧规模并不大。

毕竟附近最近的就是这家了，更远的地方倒是有规模好一点的，可太远了，走过去显然不现实，可继续坐公交又要花钱。

他们已经没钱了。

确定了晚饭是泡面以及需要在网吧包宿之后，他们连一块钱都没了。

小网吧免不了的环境很差。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泡面的味道，甚至还有脚丫子的臭味，闻起来简直就令人作呕。

夏思卿也不是没有去过网吧，可她基本都是去相对规模高档一点的，而且都是去的包间。

可这个网吧连个包间都没有。

大厅里几十台机器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味道难闻不说，乱哄哄的吵闹声更是让人绝望。

“陆离，你还能睡得着啊？”

看着陆离悠哉的打盹，夏思卿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眯着眼陆离反问道。

“不睡觉干嘛？”

“养精蓄锐啊，晚上起码还能上网，为数不多的快乐了。”

“你也站着啊，坐啊。”

坐？

怎么坐？

那椅子上面的革皮都快泛出油光了，难以下屁股啊。

“真麻烦！”

嫌弃的嘟囔了一声，陆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旁边的椅子上。

“行了，坐吧。”

见状，夏思卿这才为难的坐了上去，同时又拿出纸巾仔仔细细的把电脑桌面和键盘擦拭了一遍。

幸好她没有严重的洁癖，不然光是踏进这里面她就已经要爆炸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

陆离没心没肺的打盹，夏思卿只能拿出手机玩上面的小游戏。

………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到了包夜的点了，陆离去吧台开了一台机器，同时又询问道。

“夏老师，你饿不饿？”

闻言，夏思卿摇了摇头，苦巴巴的小脸上满是不开心。

哈哈一笑，陆离也没有坚持。

可能她觉得刚才吃了章鱼小丸子心里有愧疚，想把这最后的五块钱省下来吧。

能理解。

女人嘛。

嘴上不说，其实内在还是很感性的。

既然开了机器，陆离也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种生活对于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有不适应一说。

反倒是夏思卿在一旁蹬着眼看他玩游戏很是没劲。

“夏老师，我们只有一台机器，上半夜我玩，下半夜你玩。”

“你要是无聊可以趴在桌子上先睡一会，到时候我再喊你。”

“不用了，你玩吧。”

………

天公不作美。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外面轰隆隆的响起了雷声。

听着雷声，陆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天气预报说这个月月底会下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多时，外面飘起了雨丝，接着愈演愈烈。

就在陆离结束一把对局的时候，夏思卿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

“怎么了？”

陆离回头问道。

夏思卿红唇紧抿，欲言又止，半晌才脸色泛红道。

“我，我想上厕所。”

“那你去啊。”

“你，你在外面等我。”

“啊？”

转头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陆离似乎明白夏思卿为什么纠结了。

网吧的卫生间基本是一言难尽。

规模稍大的还好，小网吧嘛，那就不尽如人意了。

这家网吧的卫生间本来就小，而且就靠着大厅。

夏思卿什么身份啊。

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当着大家的面去厕所，而且还和男侧挨的那么近就在隔壁，到时候传出一些声响，总会让人尴尬。

以往不在意的一些细节，如今落在了这样的一个场景里总是会被夏思卿无限的放大。

抹不开面子不说，而且确实感觉很难为情。

如果陆离能等在外面，起码可以让自己多少有一点安全感。

陆离心中知晓，也没有说什么，站起身对着卫生间走去，夏思卿见状连忙跟上。

五分钟后，夏思卿低着头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陆离也不好意思再出言调侃她，面色如常的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

夜色深邃。

网吧内的吵杂声小了许多。

陆离认真的打着游戏，一旁的夏思卿则是强撑着困意看着他。

可是没一会，小脑袋就开始频频直点。

她铺了几张纸在桌面上，可一趴下去，地面上的各种气味仿佛无孔不入的往她的鼻子里钻去。

陆离看在眼里，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外套抽出一部分铺在自己的椅子把手上。

“靠在这里吧，也能睡的舒服一点。”

嗡嗡的嗯了一声，夏思卿听话的将脑袋搁在陆离的椅子扶手上，随后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堵住自己的鼻子。

唔～

这样子味道好闻多了。

可做完这一切她又感觉不困了。

她微微仰着小脑袋，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看着陆离。

看着他下颌线硬朗，看着他突出的喉结，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

忽然觉得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经历这样的一夜。

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

又一局游戏结束，陆离低头看去。

辅导员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昏暗的光线中。

她的红唇紧抿，眉头微皱，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

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她此刻却仿佛多出了一丝平时里不曾有的味道。

陆离看着她良久，忽然就笑了。

她是夏思卿啊。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带她体验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过是一时叛逆心起，想要体会一下不曾经历过的生活而已。

可过了今夜，她还是那个冷艳高贵的夏思卿。

想到这里，陆离突然也就失去了兴致。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夏思卿，嘴上柔声道。

“夏老师，醒醒。”

受到动静，夏思卿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呆头呆脑的看着陆离。

这瞬间的模样，不禁让陆离莞尔。

“夏老师，我们该回家了。”

“啊？天亮了吗？”

揉了揉眼睛，夏思卿呢喃道。

“不是，是体验结束了。”

“啊，不是没有到六点嘛，怎么就结束了？”

“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咦，那可不是我中途退出的啊。”

“对，你赢了。”

微微一笑，陆离拿过外套，随后又对着夏思卿屁股坐过的地方凑过鼻子细细闻了一下。

夏思卿看在眼里，顿时大羞，张牙舞爪的就要过来锤他。

“陆离，你要死啊！！！”

“哈哈哈，我就想闻一下有没有味道。”

“去死吧你！！！”

——————

出了门。

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

雨丝溅落在地面上给寒冷的冬夜又增添了一抹凉意。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两人对着山水印象而去。

一路上夏思卿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这一天其实对她的冲击蛮大的。

倒不是说能够改变她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但也确实体会到了穷人的不容易。

起码今后她不会再提出像体验这种生活的话了。

可同时她又觉得很充实。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天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起码，陆离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独自一人。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是坚持不下来的。

想着想着，她的思维又有些歪了。

现在学校早就关门了。

回到山水印象陆离睡哪？

顾颜这么晚肯定也早就睡了，难不成她要睡在自己家？

还是说再单独出去开个酒店？

虽然刚租公寓的时候，夏思卿就以应付父母为由和陆离提出过这种要求。

可今时不同往日。

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了。

………

出租车抵达公寓楼下。

见陆离没有丝毫下车的迹象，夏思卿纠结了半天，随后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陆离，我饿了。”

“啊，饿了就回去吃东西啊。”

“可我不会做饭。”

陆离：？？？

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陆离推门下车。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

不会做饭为啥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见陆离跟着一同下车，夏思卿虽然依旧板着脸保持冷淡的模样，可脚步明显雀跃了许多。

………

回到公寓，打开灯，看着明亮的公寓，夏思卿突然就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换好拖鞋就准备去洗澡，不过想了想还是对陆离伸出了手。

“干嘛？”

陆离不明就以。

“今天不是还剩五块钱吗，给我。”

“你要五块钱干嘛？”

“你别问，反正那五块钱本来就是我的，我没有吃泡面省下来的。”

“好好好，给你。”

嘴角一阵抽搐，陆离将剩下的五块钱递给了辅导员，夏思卿则是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了自己的钱包夹层里，随后昂着脑袋像只高傲的白天鹅一样走进了卫生间，同时嘴上不客气道。

“陆离，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你吃个嘚你吃。”

撇撇嘴嫌弃的嘀咕了一句，不过陆离还是转身走进了厨房。

………

等夏思卿洗完澡换上睡衣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陆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夏思卿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哼着小调走到了阳台。

此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被黑幕笼罩。

只有丝丝雨丝在夜空中飘荡。

雨势已经很小了，甚至夏思卿还能看见其中夹杂的零星的一些雪花。

夏思卿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毕竟苏州确实有很多年没有下雪了。

印象中的银装素裹还是在小时候。

有哪个南方的女孩子不喜欢下雪天呢，夏思卿自然也不例外。

她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冷艳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惊喜，接着对着厨房喊道。

“陆离，快看，下雪了欸。”

闻言，某个拿着勺子的人立马从厨房冲了出来。

“卧槽！真下雪了啊。”

惊讶的喊了一嗓子，陆离放下手中的勺子就准备夺门而出。

夏思卿看在眼里，好奇的问了一句。

“陆离，你干嘛去啊？”

“现在是雨夹雪，想要赏雪堆雪人起码要等到白天啊。”

还以为有多稳重呢。

原来也这么幼稚孩子气啊。

不过没想到成年后的第一场雪竟然是和陆离一起见证的。

这让夏思卿的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涟漪。

自己好像已经陪他度过了好多个第一次了。

可接下来陆离的一番话却让夏思卿热乎的心突然又冷了下去。

………

………

“我去喊顾颜起来看雪。”

“她最喜欢下雪了。”

“对了，西红柿鸡蛋面已经好了，你自己去盛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