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垂头丧气要离开的时候,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对,他就是王沪生,那个人人喊打人人喊骂的王沪生……”葛优赶紧一把把江浔推到前面。
“他也是高翔……”女售票员不好意思了,“这样吧,到车上,找列车长补票……”
哦,这就成了?
梁天兴奋地一把搂住江浔,“得,还是当明星好,得那种不戴面具的明星,是吧,大哥……”
……
回到北平的时候正是礼拜天,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杨哲早早就等候在火车站。
就是这里,两人不知多少次分开又多少次重逢。
江浔依次把大家伙介绍给杨哲,“这是史兰芽,这是我女朋友杨哲。”
两个女人都在互相打量,杨哲很是礼貌,史兰芽也很热情。
可是直到见到杨哲,史兰芽心底最深处的那丝侥幸才烟消云散。
作为一個女演员,她从没有这么近地看到过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她美得发光,美得让其他人自惭形秽。
“再见了,优哥,再见了,章哥,希望以后再合作……”
“什么啊,这么重?”当江浔终于送走其他演员,杨哲就拎起他的包裹。
江浔的包很重,里面全是山东屯的乡亲们送的特产,蘑菇,木耳,还有几根地道的老山参……
“赶明儿去看看你爸,嗯,于院身体也不好……”两人说着话,江浔就从后面揽住了她的纤腰,杨哲笑着看看他,两人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一眼,让空气都燃烧起来。
回到东厂胡同,两人正有话不完的话,愣不丁大门的门环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两声,“浔子,回来了,该交水电费了。”
“知道了。”听到街道大妈的声音,杨哲马上受惊似地摆脱了江浔的纠缠,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唉,家里有电话,打个电话过来多好,……”江浔笑着又抱住杨哲,“你慌什么,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
说什么呢,杨哲嗔怪地看他一眼,嗯,与江浔一志的日子总嫌过得太快,她看一眼座钟,都已经八点半了,“我先走吧,明天我妈让你过去吃饭……”
……
春光明媚,太阳的光线很是柔和,与江浔并肩行走在胡同里,不时跟街坊邻居打几声招呼,杨哲感觉心中很是甜蜜,这样的日子平淡如水,可是也蕴蓄着幸福。
拐进她们家的小区,花坛里,迎春花正盛大开放。
杨家,杨哲妈正在往一个黑色的瓷坛子里腌制鸭蛋,鸭蛋都是个顶个的,是她到村里一个一个挑的。
见到江浔,杨哲妈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一出去快两个月,年都过去了。
“上马饺子下马面,浔子,今儿我们吃面条。”
她制止住江浔,转身走进厨房下面条,“去年夏天的西红柿酱,这是最后一瓶了,今天我们吃西红柿打卤面。”
储存食物一直是勤劳人民的优秀传统,冬天储存白菜,腊月储存猪肉,春季腌制鸭蛋或鸡蛋,而到了夏天各种蔬菜都比较多,有的地方做酱黄瓜,有的地方则喜欢做西红柿酱。
尤其是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做西红柿酱,因为它制作简单,储存方便,放一年都不会坏。
杨哲也跟进厨房,麻利地打碎鸡蛋煎好,切好葱花炝锅,又倒入黄豆芽翻炒,杨哲妈麻利地打开了打点滴用的玻璃葡萄糖瓶子,把里面的西红柿倒进锅里……
老式的西红柿酱,是一种充满年代感的食物,一种让你想起妈妈的食物,一种幸福,一种特殊的记忆,它属于这个独特的年代。
西红柿在锅里熬了十几分钟,杨哲就放上煎熟的鸡蛋,江浔在客厅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你们爷俩别说了,吃饭。”杨哲妈的面条很快也下好了。
杨哲盛了一碗面先放到父亲跟前,又给江浔和自己盛了两碗,“多盛点卤子。”杨哲爸瞅瞅盆里的西红柿,“浔子,吃菜。”
四凉四热,八个菜,很正式的样子。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手。”杨哲笑着看江浔一眼,却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
江浔却不抬头地吃着面条,西红柿打卤面真的好吃,味道清爽,西红柿不酸,鸡蛋也滑嫩。
“浔子,你多吃点。”杨哲妈笑着给江浔舀了一勺卤子,惹得小侄子就低声嘀咕起来,“奶奶,还有我……”
“忘不了你……”杨哲笑着给自己的小侄子也盛上西红柿。
江浔抬头笑了,这样的温馨,是他期盼的,大富大贵要命,但这样如水的日子却是可以追求的。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要知道在这个大棚蔬菜并不普及的年代,冬天和来年春天可以吃上西红柿打卤面,这是一种幸福,一次吃上三大碗都不够。
杨哲吃了两口面,却又站起身来,“妈,香油在哪?”
“瞧,一看就知道是个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儿!”杨哲妈笑着开着玩笑,“将来你自己个过日子,什么都得会干,什么都得会做……”
“我知道,妈——”杨哲起身,“我就是问了一句香油,就惹出您这么多话来……
“加点香油。”杨哲用香油瓶给父亲的碗里倒了一点,又给江浔碗里倒了一点。
江浔用筷子搅了搅,用西红柿酱做成热汤面,放适量食醋,再滴少许香油,筷子轻轻一搅,嚯,那叫一个香啊,“好吃。”
在这个悠闲的清晨,一家人安静地吃着面条,酸味,甜味,香味,百味具足,杨哲吃着面条就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生活!
嗯,你好,生活!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门开了,杨哲的哥嫂进来了,江浔赶紧站起来。
“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我们就先吃上了……”杨哲笑着迎过去,“杨局长,您怎么有空回来吃面条?”
“这不是浔子从东北回来了吗,怎么样,电影拍完了?”杨方笑着坐下。
“拍完了,东北那地儿,太冷,零下二十多度……”江浔笑着给杨方倒上一杯酒。
“嗯,”说了一会儿东北的天气,杨方又问道,“中央台那边有信儿了吗?”
“还没呢,”想着大家都接到通知了,江浔也急,可是他不想表现出来。
“吃饭,吃完饭再说这些事儿……”杨哲妈好歹也在酱菜厂当过领导的人,“我听说,粮油又要涨钱了。”她又给江浔盛了一碗面汤,看着面条,她就岔开话题。
“涨就涨呗,银行有保值储蓄,买粮跟存银行的钱差不多,还省得多买粮长虫子。”江浔笑道,接过丈母娘手里的面汤,原汤化原食,老一辈人都讲究。
杨哲爸咧开嘴咝咝地哈着气,“这几年吃抢购风的亏吃得还少啊,不买。”
“这几天,我听说买东西不要副食本了。”杨哲嫂子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说道。
杨方笑道,“粮本也免了,大米白面随便买!”
“真的,买粮不要本了?”杨哲妈瞪大了眼睛,面条也不吃了,“我不信,从刚解放就开始定量,多少斤粗粮多少斤细粮,咱们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不就在粮本吗?”
“妈,时代变了,”杨方笑道,“以后什么副食本,粮本,油票,布票,工业券,就都见不着了!”
“唉,还真有点不适应,”杨哲妈很是伤感的样子,她看看香油瓶,“以往逢年过节都发香油票,唉,哲儿,你记着吧,上面有小红灯笼,早知道不花了,留几张当作纪念。”
“以前一年到头就二两香油,还要拿筷子蘸着吃,你舍得不花?”杨哲爸笑了,“嗯,我们现在不是走过一个周期,而是走进了另一个时代!”
不是一个周期,是另一个时代?
江浔仔细咂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