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这么看,她的副作用应该就是使用之后会变成那种不断引发问题的麻烦体质。
陈叔看着心不在焉的言祖,关切道,
“小祖,怎么了?有心事?”
“你这个年纪要跑出来打工,应该有很多不容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跟陈叔讲。”
“陈叔,我对林夕西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她好像生气了。”
“盖亚!!”
陈叔用手托着下巴,言祖一眼便知道他下巴脱臼,连忙走上前帮其复位。
咔嚓。
“哎哟,哎哟,我的心脏啊,孩子,你才17岁啊...”
陈叔捂着心脏,连连后退坐倒在凳子上喘粗气。
“陈叔,你先休息一下吧。”
见状,言祖赶忙离开,生怕产生更多的刺激引发冠心病。
可刚一出门,王姐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了,
“你先过来,我跟主管打了招呼,你晚点过去也无所谓。”
她的表情严肃得让言祖心里有少许发毛,
这,虽然没有经过同意擅自乱改别人的笔记确实不对,可是也没有到要进入战斗状态的程度吧。
两人来到员工通道的角落,王姐双手抱胸,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半绷着脸说道,
“你...对林夕西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言祖点了点头,这可是超能力,确实不可描述。
王姐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继续道,
“有做保护措施吗?”
“啊?保护?有的...吧。”
言祖翻阅林夕西的笔记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
听到这句话,王姐脸上缓和了许多,痛心疾首道,
“啧,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算是经济比较困难,也不能在这方面省啊,得买些信得过的品牌...不过说这些都晚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要不,还回去?”
言祖实在受不了了,怎么好像他偷吃了冰激凌一样,一个两個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王姐当即给了言祖脑门上一个大蹦子,吹了吹发红的指甲盖,忍着痛说道,
“女人那玩意,你说还回去就还回去?而且重要的是身体吗?是心!”
“啊?这...”
“算了,哎呀,我现在脑子也乱得很,你先去上班吧,记得,别再刺激她了。”
言祖凌乱地走出员工通道,看着眼神躲闪的林夕西,小心翼翼道,
“上班?”
“好的,哥。”
虽然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回应,可是却缺少了大半的活力,像是蔫了却又还能吃的茄子,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精神恍惚状态下的林夕西更是错乱百出,平日里跟在言祖身后只会弄出一些小乱子的她,现下状况百出而且愈发夸张。
在检票的时候踩到顾客的鞋子导致破袜子露了出来,一根在风中扭动的大拇指让众人发出爆笑。
在阻止打闹的熊孩子之时把他那颗松动的乳牙给无痛撞飞。
走在路上看手机上的信息的时候,因为wifi信号不好而想要去按移动数据按钮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在男人的老婆怒视下,照出了内里白色衬衫那不明显的口红印...
“对不起!对不起!”
半个小时,林夕西就说了四百三十声对不起,平均一分钟十四点三三无限循环个。
在不动用容易让人看穿的能力下,言祖应付得很艰难。
言祖扶住林夕西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冷静点,小西,你再这样,今晚过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会...会被炒...”
听到这句话之后,她打了个冷战,七魂六魄终于回来了一半。
言祖松了口气,再这么发展下去,如果不动用容易让人察觉的超能力,影院估计不保。
在她情况稳定一些之后,又不断地有人来找言祖过去谈话。
先是陈叔,
“小祖啊,陈叔建议你负起责任,这钱如果你们家出不起,陈叔来出。”
谢谢你陈叔,一本笔记本我应该还是买得起的,原样奉还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言祖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陈叔也不再多说,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离去,
“不要辜负那个好女孩。”
然后是王姐,
“小祖,我相信你是一个好男人,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得让双方的父母都知道,林夕西是个好女孩,她这么仰慕你...”
之后是监控室的刘哥,前台的赵姐,就连保洁的王阿姨都来凑热闹了。
言祖越发心虚,这事情莫非真的有这么严重?
他再也不敢乱改别人的笔记了。
这件事情里,如果最崩溃的是言祖,那么最感到莫名其妙的人就是林夕西。
缓过来的她慢慢开始接受到了许多人的安慰,
陈叔拍着她的肩膀,
“没事的,叔肯定帮你。”
王姐握着她的手,
“都会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姐是过来人。”
王阿姨拿着地拖桶,
“俺...俺阔以给娃洗袜仔。”
而当大家听着她不以为然的感谢之时,居然换上了一副更加怜悯的表情,好像自己遭了什么大罪一样。
当大家离开之后,她忽然如遭雷击,小脸煞白。
刚刚...言祖好像说过,自己再这样就要离开...
难道...老板改变主意了,今天晚上,自己有这么糟糕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做过的事情,好像确实很离谱...
自己明明答应了会进步,要让哥刮目相看的...
她无力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瞳孔失去高光,
要离开哥了...要离开...
大家都已经来跟我道别了...
路过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心想这傻孩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但他们很识相地没有来打扰林夕西,
让她安静一阵子,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
“通知老板了吗?”
“通知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我们也有责任啊...他已经在赶过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刚从放映厅出来的言祖东张西望,
林夕西去哪里了?明明让她在原地等自己的。
言祖不得已放出意识寻找,今天林夕西的状态,让她独处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不知道她周末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的她神经脆弱得像一根紧绷的弦,只是维持清醒就已经耗尽了林夕西几乎所有的精力。
很快,他就找到了林夕西,看到这幅画面,他心一沉,回更衣室拿出那本错题本递了过去。
林夕西看到这个错题本之后,本来苍白的眼眶立马开始泛红...
果然,他还是看到了吗?
这是林夕西最不愿意直面的过去,就像是所有人都有那么一件或几件事情,就算是到了气氛最焦灼的时候,大家把压箱底的糗事破事拿出来当话题的时候,也不会将其摆出来。
因为那是每个人最脆弱最肮脏最沉重的一面。
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言祖一下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林夕西的箱子记忆展开所发出的颤动。
言祖站着,静静看着她用颤抖的手翻开这本笔记本,
一页,一页,又一页,慢慢接近着那道结痂的伤疤,一点有一点地揭开,直至露出模糊的血肉,
“那时候,我长得又黑又丑...”
言祖将手背在身后,用手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圆,将声音笼罩在两人所处的区域内。
旁边,同事们那些关切的眼神全都在注视着这里,所幸现在是电影上映的空档期,往来的顾客很少,想要看向这里的人,也被王姐等人默默拦住问候是否有什么需要。
“我在班上,没有朋友,我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我除了做题,没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跟她们是一样的,她们玩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林夕西只是红着眼,翻着书,眼泪却是没有流下一滴。
“我跟她们说田地,她们跟我说公园,我跟她们说山丘,她们跟我说风景区...”
“吃东西的时候,我不会吃虾,我就看着她们吃,她们吃完了我再学着吃...”
“开家长会,她们的家长都是精心打扮,我的家长是破袄烂衫...”
“春游的时候,大家背包里都是薯片蛋糕,莪带的是馒头和红薯干...”
每翻过一页,林夕西就会说出一件让她难过以及受到排挤的事情,
言祖的眼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
那是一个皮肤黑黑的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姑娘,站在光鲜亮丽的大城市里彷徨张望,
她就像是站在画面之外,很想走进去,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
她撞得头破血流,最终趴在了地上,学会了用笔和书来武装自己。
可当她终于打破了墙壁之后,面对的却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光怪陆离。
最终在翻到那破烂的一页前,她的手重重地停了下来。
就像是要揭开伤疤前下定决心一样,她吸了吸鼻子,
“今天,林夕西还是没有进步,让大家失望,我该走了。”
不远处,老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王姐赶忙迎了过去,
“怎么样了?”
“他们俩现在在谈心。”
“说了些什么?”
“听不见。”
“距离下一场电影入场时间还有多久?”
“五分钟...”
老板看着眼眶通红的林夕西和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言祖,心里长叹一口气,
小姑娘千万别想不开啊。
王姐更是急得恨不得冲过去,可却被陈叔脸色凝重地拦住。
林夕西在所有人的注视里,捏住书页的一脚,决然用力地翻了过去,
“我...嗯?”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又不断地往后翻,直至将整本笔记翻完,才又翻了回去。
那代表着自己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消失了,甚至连残破的书页也焕然一新。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宛如崭新出厂般的书页上所写的一句陌生简短而穿透灵魂的话语,
【林夕西很了不起。】
“小西,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动了你的笔记,我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这么...额。”
“呜哇——”
言祖瞪大了眼睛,双手伸直无处安放,脖子处已然绕过一双手,脖子处枕上了一个湿润的小脑袋,怀里多了一个颤抖的躯体。
“我没用,呜呜呜,哥,你才是最了不起的,呜呜呜。”
“咳咳,呜,我没用,我没用,我只会搞砸事情,呜呜...”
在言祖的眼中,林夕西身上的桃红色化作缕缕雾气,慢慢渗入了自己体内,
随后,
隔绝声音的超能力屏障轰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