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有没有吃...”
冯穆穆咬着嘴唇,很小心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偏偏是冰激凌...
江雨清脸色发白,后退几步到床沿坐下,
她原本打算想着这次周末给言祖做上一份从霍德波尔那学来的冰激凌,
可是在刚刚听到冯穆穆说的话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好不甘心。
原本来势汹汹的冯穆穆,看见江雨清的反应并不如自己预想当中的那样,顿时熄灭了气焰,
“雨清,你听我解释...”
良久,她勉强地笑了笑,
“没事啊,挺好的。”
一点也不好啊!
冯穆穆发现江雨清已经快要掉小珍珠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掉小珍珠的样子!
不行!从来都是只有自己哭的份,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为强!
在江雨清有进一步的行动前,冯穆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呜呜呜。”
江雨清忽然冷冷说道,
“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冯穆穆的装哭声戛然而止,赶忙拦在江雨清面前,
“没有没有没有,他可好了,请我吃了好多冰激凌,现在我的肚子里都还凉凉的,嘻嘻...”
正当她还想说的时候,冯穆穆余光瞧见了江雨清那略带薄凉的讥笑,
“唔,你套我话!”
江雨清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回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样子,语气却是关切,
“我记得你快来亲戚了,现在还吃这么多冰的东西,你忘了上次你痛得在床上打滚,起都起不来了?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吃你就吃?”
面对江雨清的夺命三连问,冯穆穆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啊?我忘了...可是他说话我就是爱听...”
江雨清继续说道,
“那意思就是我说话你不爱听。”
冯穆穆赶忙抓住她冰凉的手,
“不是不是...”
当她又发现江雨清唇边的嘲弄时,
才知道江雨清一直都在戏弄自己,
她彻底垂头丧气,
“好吧好吧,你就说我吧,反正我说不过你的。”
说罢,她就张开双手,敞开旷阔的胸襟,一副让暴风雨来临得更猛烈些的模样。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反应,她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弱弱地看着双手抱在胸前的江雨清,
忽然,冯穆穆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呀,雨清你怎么这么紧张呢?难道你...吃...”
醋字还没说出来,江雨清就打断了她,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江雨清把周承业几人的发现告诉了冯穆穆,只见这个小巧的女孩眼眶慢慢又开始发红,她颤抖着嘴唇问道,
“真的么啊?盐煮,盐煮真的每天晚上都要去工作?”
江雨清点了点头,她拿出手机,把叶小天偷偷拍下来言祖书包里的翡丽影城工服照片给冯穆穆看了一下,
作为一个对言祖同学格外关照的班长,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個书包是言祖的。
冯穆穆的眼泪如决堤般流下,她抱着江雨清,哭得像个泪人,
“咳,他为什么呀,那他还买了这么多冰激凌给我,他要是没钱吃饭饿死了怎么办?我不想他饿死,呜啊——”
冯穆穆失声痛哭,江雨清摸着她的头顶,想笑却又不敢。
明明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后,硬生生变了味。
门外,
苏琪韵和宿友们结伴回来,
看到冯穆穆抱着江雨清哭着,纷纷围了上来,
“女王,你的小丫鬟怎了么?”
“别哭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们去给你报仇!”
冯穆穆拼了命地把小脑袋往江雨清怀里塞,
江雨清有些窒息,赶忙说道,
“没事的,她刚刚脚趾头撞到床柱子上了,疼的。”
苏琪韵和宿友们这才放下心来,
“害,这事啊,我也踢到过,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大家慢慢散去,江雨清也是好哄赖哄着把她赶回了床上。
中午,大家睡觉的时候,
不时能听见一点呜咽声,
苏琪韵用枕头捂着耳朵,
”冯穆穆,你真的这么痛你要不去看看吧?别一会脚趾头踢骨折了。“
冯穆穆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翻了个身,床板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痛,太痛了。
下午,
根据言祖总结的规律,
男生的大本营要么是在班级后面卢司令的位置附近,要么是在外面的走廊。
女生则都是在各自的桌边形成小团体。
男生一般围在一起五六个人,如果围在狭窄拥挤的座位旁聊天会很不方便。
女生往往都是不超过三人的规模,因为人数比较少,所以就不会到外面的走廊上去,在各自的位置上就已经很方便了。
平时班长说话的时候恨不得全班都听见,可就在刚刚,
最不可能跑到外面走廊去聊天的江老师和冯穆穆都出去了,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在下课后走到了外面,占据了平日里男生的地盘,说着悄悄话。
而好巧不巧的,周承业他们居然没有往外跑,而是邀请言祖来到后面卢司令的位置,
几人就这么下了三节课下课的华夏象棋,愣是没下完一局,
周承业开局就把士象拱起来,叶小天在旁边当狗头军师,林俊在那指指点点,
一步棋要走三分钟。
“我就说了这步得走马,你看,你马没了吧!”
“走车啊,一车十子寒你们没听过?”
“别吵了!看我御驾亲征!”
言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这代他们下棋,甚至情到浓时,
周承业还要给自己出谋划策,
“你这步走的不对,我让你悔棋,你重走。”
言祖看着他已经被堵在角落的车,默默地把炮死死地按在他的车上。
周承业痛哭哀号,
“我的法拉利没了!叶小天你那步什么臭棋!”
不止是这些原因,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各科的老师过来的时间都很灵活,
在外面防风的只要看到老师过来,就得赶紧通风报信让几人收棋,
而这一收,下一次又得重新开始。
就这样,几人三节课下课没下完一盘棋,而冯穆穆和江雨清也在走廊外面说了三节课下课的悄悄话。
言祖发现,班长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自己没看她的时候,她就一脸紧张,嘴巴高高嘟起,下巴都变成了小核桃仁。
可只要自己的视线往她那一放,冯穆穆就会变脸似的露出雏菊般的笑容,
满脸写着,
没事啊,一切正常。
这能正常才怪了...
班长,如果你想吃冰激凌,我可以带你去校医室,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雨清给言祖抛过去一张小纸团,
他打开,上面写着,
【这周六下午五点来莪家,江宝仁说要请你吃饭。】
在这句话的上面,还有一行被一个个涂成了黑色圆圈字。
言祖眯起眼睛,
【这周六来我家,我给你做冰激凌吃。】
!!!
言祖瞪大了眼睛,
可恶!好奇心害死祖!
言祖的心里十万个后悔,看来这是江老师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这自己提前知道了,到时候该怎么表现?
江老师之所以划掉,就是因为想看自己在那一瞬的惊喜和惊讶感。
但现如今,江老师所期待的自己的惊讶和感动,全都凝聚在这平凡的一刻了。
江雨清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又抛过去一张纸条,
“你没空?”
言祖回过神来,在上面写上,
“有空。”
江雨清点了点头,就跟在外面等待的冯穆穆一同离开了,
无人察觉,她手上的那块手表所显示的心率正在往上增长。
言祖快步跑出教室,来到操场旁边的草丛附近徘徊,忽然,他一下子趴进草里,手一挥,一道残影掠过,一只金龟子便乖乖地躺在了他手心处,
“好,别乱动。”
随后,言祖将其放进口袋里面,用超能力给它制造了一个安全稳定的透明空间。
言祖兴高采烈地走在去影城的路上,忽然电话响起,是王姐,
【小祖,今天那丫头不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
【好的。】
【等到,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她不亲自跟你说吗?】
【好奇。】
【那你不问!其实是她不好意思跟你说,她总觉得受你的照顾,现在还要请假,怕你以为她自己去潇洒,把你一个人晾在那。我作为前辈,必须帮她说几句话,其实我都不太支持那丫头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的,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在这能有什么前途。】
【但我看她很喜欢你,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别人的气,知道吗?小年轻啊,最喜欢矫情了,一点小事就会闹矛盾...】
言祖默默地听着,王姐最近好像对恋爱这件事情特别上心,好像是枯木逢春,时光倒退一般。
现在听她这么一描述,感觉王姐自己跟她所讲的热恋中的小情侣的特征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能老是黏在一起,要有点距离感。】
王姐,有些话不好直说,
于是,言祖委婉地说道,
【王姐,你跟陈叔,距离似乎已经是负数了。】
电话那头的说话声忽然消失,随后就是挂断的忙音。
呼,总算是结束了。
言祖叹了口气,
轻轻拍了一下口袋,口袋处瞬间瘪了下去,
里面的金龟子就被他传送回了学校操场的草丛里。
他原本还打算给林夕西一个“惊喜”,让她给自己展示一下惊喜该怎么表现,但很可惜,
她逃过一劫。
根据数据记载,在15-25岁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害怕虫子的。
尽管小时候可能不怕,二十五岁之后也可能不怕,
但在这个年纪,就是会怕。
上班的时候,言祖总会下意识地朝身边看去,也会下意识地放出意识观察整个影院的情况。
忽然,他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之前那个说好了不来但其实天天都来蹭影院wifi的蒙面女人,今天居然没来。
...
夜晚十点四十五。
沧北大学图书馆总馆,座无虚席,
好似周边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外面的道路上鸦雀无声。
图书馆角落处,
林夕西的面前是一台又重屏幕又厚的手提电脑,
除了噪音控制得很好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地方。
她双手不断地敲击着键盘,每一下都要小心翼翼,按下去不能瞬间弹开,
而是要让指肚粘着键位慢慢抬起,力争把键盘声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范围内。
滋滋,滋。
在她不远处的灯忽明忽暗了两下后,彻底报销。
好几个同学小声嘀咕,
“这都是今晚第几次了?”
在图书馆管理员的解释下,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备用的灯管也已经换完,这些灯还得明天才能修。
所以坐在这些地方学习的同学也只能无奈地离开,最后只剩下了林夕西这一小片地方。
等她忙活完抬起头之后,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肩膀一抖,
咦?这里是哪里?
要不是她周围还坐着两个学生,她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恐怖电影里卖了。
林夕西伸了个懒腰,充满成就感地看着自己敲下来的代码,
刚刚她运行了几遍,每次运行都会出现一个新的bug,
几经磨难,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地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哥都下班了。
林夕西把手提电脑收起来,往图书馆外面走。
外面的灯光很昏暗,依稀能见到路边的杂草,
在白天的时候,沿着杂草的方向往里少许,就是一整片波光粼粼的大湖。
林夕西很喜欢这里的景色,所以才会大老远地跑来总馆这边。
因为历史和规划的缘故,
这片区域已经是相当于作为一种文化保护着,
大部分的学生都在另一边活跃,只有少数几个专业的同学上课的地方还在这边。
所以,林夕西现在回去,要走很长的一段距离,
跟其他人不同,林夕西很享受走路的过程,就好像是慢慢遇见,又慢慢挥手说再见。
如果是骑自行车亦或者说是骑电瓶车,那时光总觉得就变得跟后退的场景一样,过得太快了。
今天的风很凉,春天本就昼夜温差大,林夕西被冻得吸起了鼻子,
也就没什么心思看这被路灯照出来的水泥地了。
好想言祖哥呀,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林夕西拿出言祖给自己的新手机,忽然感觉他好像就站在旁边,将湖面上吹来的风都挡住了。
她哈了一口热气到手心,点开唯信,给王姐发了条信息,
【王姐王姐,今天影院正常吗?】
发送之后,她顿时苦笑,
自己不在那捣乱,应该没什么事,大家都可厉害了。
忽然,她听到后面有什么动静,
林夕西转身一看,却连只流浪猫的影子都没有。
“咪咪?我今天没带吃的哦,下次来再给你带。”
沧北大里不乏爱心泛滥的学生,经常会在上下学的路上给路边的流浪猫喂吃的,
甚至还组成了小动物协会,一群热爱动物的学生聚集在一起,
自发地给流浪猫进行绝育,提供救治,寻找领养人等等。
林夕西也在大一的时候进入过小动协,可是因为专业的原因,她几乎没怎么参与过活动,最后也是大二就退出了。
反倒是她的宿友,那个圆脸的女生,萧橙,经常会买一些罐头和猫粮之类的,
其实她倒是觉得这不太卫生的,而且她在农村里见得多了,没有城里人见到猫咪的时候这么热切。
两人经常一起去上课,萧橙经常让自己等她,然后就把自己晾在一边,一边喂一边摸猫咪的头,
嘴里还说着肉麻的话,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无所事事的林夕西因此也试过几次,但她从来不会上手去摸。
走了约莫五分钟,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还伴随着女人惨叫的声音。
林夕西皱起眉头,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惊讶地发现她刚刚走过的路上,原本盖起来的沙井盖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佛深渊般深邃的黑洞。
痛呼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而且这个人还在极力忍耐着。
林夕西蹲下来,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她捏着鼻子,用手机打开电筒照了照里面,
是一个女人!
里面的女人蜷缩着,浑身污秽,她用手挡住脸,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惊慌地看着林夕西。
林夕西张了张嘴,便觉得臭味都跑进来了,连忙往后退一些,
“那个,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找人来帮你!我帮你报警!”
“别!别!不用麻烦了,我的同伴就在附近,我让他过来了,不用麻烦警察,谢谢你同学。”
林夕西还是不太放心,
“你的同伴不一定能够把你救上来呢!而且你可能受伤了,强行把你拉上来可能会而造成二次伤害,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女人见状,捏着声音,尖叫道,
“你快滚!别多管闲事,让人看到这副臭烘烘的样子,我还有脸吗?!你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我说了不需要就不需要!”
林夕西吓得后退一步,长久的碰壁让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啊,对不起,那我走了...”
妮子低着头,闷闷走出去五分钟,心里依旧是很不安宁,觉得胸口堵堵的。
忽然,一道声音告诉她,
人命比面子更加重要。
她立马转过身,匆匆跑了回去,
“你好!我在这里等你的同伴来,我因该也能搭把手的,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
但等她往洞里一看,才发现女人已经不见了。
林夕西找来一些显眼的物品,放在了这个大洞的旁边,以提醒后来的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转身离开,
林夕西忽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了,她神清气爽,
既然她这么快就走了,应该是她的同伴救援很顺利。
这样就好。
等她走后,在不远的洗手间里面,一对中年男女皆狼狈地清洗着身上的污秽,不时干呕几声,
“雄哥...你这脑袋怎么回事?破了这么大一个口。”
“别提了,修那个破灯管的时候,这学校管理员给我拿来的人字梯居然是坏的,我刚踩到第三阶,结果一下子就被我踩了下来,磕到头了。你呢?啊莲,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
“我...我只是跟着那个女生走过的路走,她踩过那个沙井盖的时候,明明稳得很,但我一踩上去,立马就失去了重心,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
“行了,别说了,今天算是我们倒霉,这学校也忒抠门了,一名牌大学,每年这么多经费,不是这个坏就是那个坏的...”
翌日,
林夕西被挂到官网上去表彰了。
【14级信科学院女生林夕西对校园安全工作做出巨大贡献】
当林夕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都懵了。
后来辅导员找到了她,跟她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文学院的老院长早上起来晨跑的时候路过,发现了林夕西做的警告,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学生的手笔,所以就很好奇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事情一下子就惊动了很多人,甚至就这个问题还提出了全面排查学校安全隐患的议题。
因为上面的重视,林夕西就被恰好被拿来做典型,
不止是予以她鼓励和支持,还是一种态度的表现。
“我噻,林夕西,你这不随便保研啊!”
“这下子,全世界都认识你咯!”
“就是,咱们这宿舍啊,现在是充满了荣誉的光辉!”
林夕西腼腆地笑着,
“这,这怎么保研啊...也没这么夸张啦...”
圆脸女生一脸激动,
“怎么没用啊!你到时候申请推免,往台上一站,老师问,同学你介绍一下你自己。你当时就能一拍大腿,理直气壮地跟他说,你自己到官网上看看,那个新闻,就是我,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学生模范代表!”
林夕西被她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听着宿友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她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一个人。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可能就会逃避到底,也不会再有回去设下警告的后续。
但是现在的自己,一想到讲课时言祖总是能用那些“好玩”的答案来跟自己辩驳,
甚至明知道是错的,他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告诉自己,
她就觉得,
她也很想这么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