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清全程没有看言祖一眼,但言祖却能感受到她的那种希冀。
好像是折断翅膀的鸟儿,第一次见到了痊愈的希望,对蔚蓝之天发出了呐喊。
那一抹橙黄色的火苗在小纸片上转瞬即逝,或许是她心里还没有底气,对前路亦充满迷茫。
这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否则她也不会说出听起来那么不切实际的话语。
江雨清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努力学习过,不如说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的精力只够她专注在一两个科目上,孱弱的手多写几个字都会感到酸软,脆弱的神经多清醒一阵便会涌来黑暗。
她看着数学作业,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的数字从一個分成两个,再从两个分成四个...
这些数字好像都很熟悉,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她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loga2>0成立的充分必要条件是?
充分必要条件是什么?
等差数列求和公式,好像听过很多次了,什么首相的。
嗯...数学也有首相吗?
她看着题目,发现自己找不到一道有把握的题目。
下课铃声的响起就像是一道赦免令,让她暂时摆脱了这个囹圄之境。
“雨清,走啦,我们得赶快回去洗澡先呢,苏琪韵和刘欣要出去浪。”
“好...等等。”
江雨清刚想答应,发现手表开始震动,居然是江宝仁打电话来了,
“你等等。”
冯穆穆看了一眼,眼神里既有替她高兴的意思也有少许失落,
“那,雨清,我先回去啦。”
江宝仁那天打电话告诉她,两人已经能够相对正常的交流了,那一刻,她高兴坏了,可是当高兴过后,她又感受到了一些不舍的情绪。
好像这件事情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没有一个象征着“结束”的收尾。
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不会再有定论。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没办法自然地融入这两人的生活。
“你等一下,江宝仁说给你带了东西,一起来。”
江雨清一边把手表举在耳边应着,一边喊停了她。
“嗯,她刚好在旁边,你不用打电话给她了。”
“快来。”
江雨清拉起冯穆穆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去江宝仁旁边。
冯穆穆也是半推半就,但又怕弄疼江雨清,完全不敢真的反抗,
当她来到江宝仁面前的时候,江宝仁依旧是那样耀眼,像她梦寐以求的“妈妈”,
“江姐姐,你好。”
江宝仁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线,
“穆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拘谨了,这也没有陌生人在呀。”
她走上前去,捏了捏冯穆穆胶原蛋白丰富的小脸,弹性十足,
“姐姐没有白养你,肉肉长得真好呢。”
江雨清看着两人的互动,终于明白了以前那种焦躁感从何而来,
这女人对冯穆穆比对她更像女儿一些。
但两人现在已经当不成母女了,江雨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倒是心中没有了负面情绪,反而是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温馨。
冯穆穆两只手胡乱挥舞着,
“江姐姐,唔,我刚刚怕你不找我了。”
欺负了一会冯穆穆,江宝仁才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围绕在身边阴魂不散的尔虞我诈都在这一刻消失,
“怎么可能呢,穆穆这么可爱,而且我每次带很多东西过来,都给你准备了一份,江雨清一个人拿不了的。”
冯穆穆的嘟着嘴,眼眶发红,
“我最近都胖了,江雨清的那份她自己吃的很少,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子里,以后不要买这么多啦,要花好多钱呢。”
江宝仁微微一笑,
“好,下次少买点,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冯穆穆看着江宝仁递过来的华威watch2,眼神闪烁,
“啊?”
江宝仁道,
“我听说,你老是找雨清借这个手表玩,应该很喜欢对吧?我特意给你买了一个。”
冯穆穆连忙摆手,
“不不不,不行,这个我不能要,很贵重哎!”
“拿着,还跟你江姐姐客气。”
冯穆穆的力气远超江宝仁的想象,一顿拉扯,竟然没占到一点上风,累得她微微喘气,
“穆穆,你再不收下,我可要生气了。”
冯穆穆躲到江雨清身后,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要是收了晚上肯定睡不着。”
江宝仁顿了顿,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把我上周送你的手链还我,拿来换这个手表。”
江雨清这才明白,原来冯穆穆戴在手上的那串钻石手链是江宝仁给她的。
见冯穆穆猛摇头,江宝仁嘴角翘起,
“你知道吗?你手上的那串手链,两万块钱噢。”
冯穆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这串在阳光下会反射好看光芒的小东西,要两万?
“啊?!”
她的惊呼唤来一片瞩目,又急又小心地把手链脱下,来到江宝仁旁边,
不料被她一下子就搂住了,
“哼哼,看你往哪里跑。”
在江宝仁的软磨硬泡下,冯穆穆还是把手表收下了。
至于那串两万块钱的手链,江雨清知道肯定不止两万,她熟知江宝仁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两万,她根本提都不会提价格的事情。
原本江宝仁都要把冯穆穆说服了,让她把那条手链也拿回去,却被江雨清夺了过来还了回去,
“你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怕给她惹麻烦吗?”
江宝仁没有去反驳她,而是接过手链,
“好好好,还是雨清考虑得周到。”
听到她话语中的不正经,江雨清明白自己又中套了,
“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宝仁马上亲手将手链戴到她手腕上,
“那就给你呀。”
江雨清愕然抬头对上她那玩味的眼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冯穆穆已经发出哇声一片,
“哇,戴在雨清手上真的好适合,她皮肤本来就白,被手链一衬,看起来就像雪一样呢。”
江雨清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感受着这恰到好处的宽窄和重量,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手链戴在江雨清的身上不止是合适,甚至有种浑然一体的感觉,就算穿着校服也能将她整个人衬得贵气十足。
这东西,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买给她的,只不过以前江宝仁觉得自己不会接受...
江雨清默默将手链脱下来放在手心,眼中的喜爱掩饰不住,但她依旧递了回去。
江宝仁眼神有些惋惜,没想到这样也没能让她接受,但江雨清的一番话即刻将她的顾虑打消,
“你先...替我保管着,在学校戴太高调了。”
江宝仁点了点头,把手链收了起来,
“好,那我放你房间里。”
冯穆穆拍了拍手,
“好呀,这样子大家都开心。”
三人一起走到车尾箱,冯穆穆每次看着车尾箱打开的时候,都觉得在开宝箱一样,期待着里面出现什么没吃过的好吃的。
“哇,脆海苔!”
当冯穆穆认真地“卸货”之时,江雨清拉了拉江宝仁的衣角,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有空吗?”
江宝仁一愣神,答应道,
“好啊。”
冯穆穆表示她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吭哧吭哧地就拎着大包小包回宿舍了,
“易如反掌!”
江雨清看着她那豪迈的样子,走路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塑料袋碰撞声,觉得应该比戴着贵重的手链还要吸引人的注意。
两人又来到那颗榕树下,坐到花坛边,这次江雨清很主动地就凑到了江宝仁身边,
“我想...好好学习。”
江宝仁眨了眨眼睛,满心的好奇与激动,但依旧压抑为平淡的声音,
“噢?这是一件好事呀,怎么了?”
江雨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莪好像什么都不会...”
感受到她的焦急和彷徨,江宝仁拉起她的小手,嗓音温润,
“别着急,你慢慢说。”
江雨清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
“我试着看了看数学,发现我没有一题是会做的,其他的科目,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你以前,学习成绩很好吧,到底该怎么做?”
江宝仁抿了抿嘴唇,从手上的力道和温度,她能感觉到江雨清的决心,但是,
“在学习这方面,我可能没办法给你建议呢。”
“因为,我从小学习就挺好的,没有遇到过你这种情况。”
江雨清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炫耀还是讽刺,江宝仁继续道,
“虽然我在学习方面没办法给你建议,但是我建议,你还是要先搞好身体,学习可以先放放,如果你的身体不搞好,学习是不可能搞得好的。”
“在以前,我们班上的同学就有时不时病倒导致成绩很不稳定的,还有高考的时候生病去考然后发挥失常的。”
“长远来看,打造好的身体比你现在拼命更重要。”
见时机成熟,江宝仁直接道,
“雨清,你还是要每天去做康复和理疗,不能再这么任性了,病是不会自己好的,身体机能也不会自己就改善。”
“如果你相信我,现在我就去跟班主任讲,以后晚自习咱们就先不上了,等什么时候医生说你的身体差不多了,咱们再回来。”
江雨清呼吸一滞,
“我...我,要这样吗?”
一想到自己身上又会出现片片的淤青,她就开始本能地产生抗拒。
伴随着淤青而来的,还有那种肺部的窒息感与肌肉无时无刻的痛楚。
江宝仁有些心疼,但语气没得商量,
“对,必须要这么做,学习是一件体力活呀。”
“而且,咱们雨清冰雪聪明,你的语文成绩,连我都会羡慕呢,只要身体挺得住,其他的科目一定能够拿下。”
江雨清紧握的拳头松开,眸中坚定,
“好。”
江宝仁没有废话,当即带着她往教学楼上走。
但是没多久她又开始头疼,
以前江雨清不愿意去做理疗和康复,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其实江宝仁一直都知道,就是因为自己要么不陪她去,要么陪一半就走,有时候甚至结束了都没空送她从医院回去。
听医生说,江雨清每次都很拼命,自己回去时往往很狼狈,有几次还在医院的走廊摔倒了起不来。
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开始担心和自责,现在江雨清自己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但她或许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之后不要这么忙。
...
地铁上,言祖拿着几张A4纸,在上面写着相机算法优化的代码,
其实那天他在手机上面添加的功能叫做人像模式青春版,可以在拍照时候虚化背景以突出主体。
在拍摄人像的时候,效果会比较突出,对于物体同样有效果。
之所以叫青春版,是因为他临时编写的程序并不具备识别人物和物体的功能,只能够像是用了PS上的套索工具一样,聚焦在看起来像是一个整体的目标上。
其实这个功能是在去年在2016年9月份水果公司发布的水果7plus上首次出现的,国内的手机厂商这时应该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功能如果要摆脱“青春版”这个头衔,还需要辅以AI深度学习人脸特征,优化算法,以及提高摄像头素质。
或许已经有厂商嗅到了商业气息,逐步在了解并且研究,但一时半会也很难有什么突破。
很难想象当这些纸上面的内容被手机厂商看见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摇晃的地铁没让纸张晃动半分,因为言祖让它变得如同纸板一样坚硬。
拥挤在旁的人探头扫视着他写的东西,嘴里嘀咕着,
“怎么现在的学生学的英语单词看起来这么陌生?”
“真用功啊,现在的学生。”
言祖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专心地写着,他出了地铁站,尽管纸张遮挡了他的视线,但是却没有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忽然,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祖回过头来定睛一看,
竟是那天被自己扔到草丛里面的那个姓任的男子。
“你好同学,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