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
轰
砰砰砰砰
轰
日军战车依然在喷吐火舌,第十六联队虽然凶悍,可也是第一次见到中国军队如此凌厉的反坦克手段,就这么一会儿,在前面担任掩护的战车部队就损失了一半,这是第十六联队在中国战场从来没有遇到的情况。
而在战车部队遭受重创之时,第十六联队的步兵也跟着战车部队一块被揍了一顿,部署在左翼的步兵第一大队情况还好,只是有些新兵受到了惊吓,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倒霉的是第二大队,尾山助太少佐的步兵第二大队,整个大队的攻击队列是由八九式中型战车和九四式轻型装甲车共同掩护,结果何炜操作那挺大口径重机枪扫射时,原本只是想打日军的战车,可不少没有击中的流弹都击中了步兵第二大队的突击队列,在这场无妄之灾中,步兵第二大队有二十多人去见了天照大神。
二十多人的损失对于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大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终究是造成了不小的混乱,那些新兵虽然很有作战的勇气和积极性,可当亲眼看到身边的战友被一颗颗大口径机枪弹洞穿,被击碎的内脏漫天飞舞,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时,即便是老兵,也都触目惊心,遑论第一次看见死人的新兵。
在步兵第二大队调整队伍时,寺田秋三少佐的步兵第一大队,率先展开了行动,第一大队主攻的两個步兵中队,步兵第一中队和步兵第二中队,每个中队在得到一门九二式七十毫米步兵炮,一门九四式三十七毫米速射炮和一个九二式重机枪小队的两挺机枪后,气势汹汹的对第六连的主阵地发起了冲击。
“板载”
步兵第一中队中队长熊谷武挥起指挥刀,身先士卒的发起了冲锋,身后的步兵第一中队已经完全展开至攻击队形,一百多名日军士兵挺着三八大盖鬼叫着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发起冲击,配属来的步兵炮手,速射炮手和重机枪手们也毫不落后,全都弯着腰,低着身子,有的拉着火炮的脚架,有的抬着重机枪的支架,还有的拎着炮弹箱和子弹箱,竭尽全力的跟紧前面的步兵。
与步兵第一中队互为友邻的第二中队紧随其后,也发起了冲击,第二中队在左,第一中队在右,一个由五百多日军组成的散兵群以锐不可当,吞噬一切的气势扑向了第六连的主阵地,从冲击出发地带,到第六连的主阵地,不过二百五十多米,在日军的平常训练中,这就是一个冲刺的距离。
距离中国军队阵地的距离越来越近,即便是已经进入了轻重机枪的射击距离之内,可中国军队的阵地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一枪未发,一弹未放,甚至,阵地上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见,或许是日军战车极度猛烈的枪炮声掩盖了中国军队阵地上的寂静,掩盖了这种异常的现象,冲击中的日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种异常,此时此刻,这些来自日本东北新发田地区的士兵们,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冲上去!
杀死阵地里面的中国士兵!
占领这片阵地!
………..
在日军如潮水般发起冲击时,第六连的阵地上也有人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第十六联队步兵第一大队率先发起冲击的两个步兵中队呈现的是齐头并进之势,而第六连的阵地上,正对冲击势头最猛的第一中队的,正是第六连的第一排。
在第一排的指挥所碉堡内,临时代理排长的第一班班长葛贵财透过碉堡的射击口,死死的盯着前方,当然,葛贵财盯着的不是冲来的日军,他打了十几年的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葛贵财盯着的是阵地前一百五十米处的几个大坑,那是昨天他们用手榴弹炸出来的,在大坑里面还放置着几个绿色的弹药箱。
那是何炜为了标记好距离特意命人搞出来的,葛贵财还记得,何炜昨天告诉他,这种用来标记距离的东西用军事术语来讲,叫做前地要点,顾不上那些鬼哭狼嚎发起冲击的日军士兵,葛贵财只死盯着那一块前地要点,与葛贵财相比,指挥碉堡内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冷静了。
葛贵财身边的通信兵握着电话的手不停的发抖,面色煞白的看着冲的越来越近的日军,这些来自团属通信连的士兵平时的业务就是架设电话,检查电话线,哪里见过第一线步兵冲锋血拼的场面?
明晃晃的刺刀加上五百多人铺天盖地喊杀声带来的心理压力,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碉堡内充斥着日军大规模冲击带来的压抑气氛,随着日军步兵冲的越来越近,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氛围的通信兵,把野战电话的送话器递到了葛贵财身边,颤颤巍巍的说道:“老班长,鬼子冲的越来越近了,现在用不用……”
一向沉稳和蔼的葛贵财突然大喝,一个锐利的眼神把通信兵后面的话给剜了回去,葛贵财知道,这个通信兵是看日本人冲的越来越近,心里面害怕犯怵了,希望能够提前开火,可这家伙手里现在拿着的是电话,而且是接通的电话,第一排下面三个班的碉堡现在都等着开火的命令,万一这家伙嘴瓢,说了什么提前开火的话,给下面三个班的碉堡误解成现在就开火,那何排长的计划岂不是全都完了?
骂了那通信兵一句,葛贵财直接将野战电话的送话器抢了过来,等到再转过头去,日军冲击的前锋距离部署在一百五十米处的前地要点又近了不少,距离,只有大概五十米。
葛贵财在心中估算着大致距离,手中紧握着送话器,大概过了五秒钟,葛贵财顿觉浑身轻松,集中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对着手中的送话器大喊道:“第一排,开火!”
一瞬间,第一排的阵地中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四个碉堡中的两挺二四式重机枪,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和四挺晋造仿三八式重机枪组成了一张密集而炽热的火力网,正对第一排阵地前方发起冲击的日军步兵第一中队首当其冲,承受了第一排的第一波密集火力。
砰砰砰砰
哒哒哒
二四式重机枪沉闷的连续射击声,晋造仿三八式重机枪清脆而缓慢的子弹爆音和捷克式轻机枪长点射的枪声混合在一起,为攻击的日军奏响一曲死亡的哀歌。
在第一排的机枪扫射下,第一批倒下的日军就有二十多人,其中就包括步兵第一中队的中队长熊谷武,熊谷武为了提振士气,身先士卒的冲锋在队伍的最前列,在忻口西侧的山地攻坚战中,每当部队在攻击中受挫时,只要他率队冲锋,原本攻不下来的阵地最终一定会被自己的中队夺取。
可这一次,事情没有按照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先是一颗六点五毫米口径的晋造仿三八式重机枪弹打飞了手中那把曾经砍死几十名中国士兵和中国百姓的军刀,接着又是五颗同样型号的子弹贯穿了熊谷武的前胸,熊谷武就这样草率的倒在了中国的土地上,他没有想到,死亡会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带给他死亡的,是一挺日俄战争时期的老古董(晋造仿三八式重机枪的原型最早被日军应用于日俄战争之中)。
被机枪火力网袭击以及中队长阵亡形成的群龙无首,给步兵第一中队带来的混乱和无序持续了大概不到两分钟,随后,得益于日军完善的战场代理人制度,很快就有下面的步兵小队长前来接替整个中队的指挥,而因为遭遇突袭而惊慌失措的新兵们,也被富有作战经验的下士官和老兵们组织了起来,开始向第六连的阵地还击。
与步兵第一中队齐头并进的步兵第二中队,虽然没有遭到像第一中队那么大的损失,也没有正面冲击第一排的阵地,可是面对一个中队的日军,第一排的官兵哪里能放任不管,在集中全排的主要火力攻击正面冲击的步兵第一中队的同时,也有两挺机枪利用碉堡中的侧翼射击口不断的向第二中队倾泻弹雨。
面对密集的火力网,突击的两个步兵中队全都选择了卧倒还击,步兵手中的三八式步枪而后十一年式轻机枪首先开火,紧随其后的是配属给步兵中队的九二式重机枪,重机枪手们拖着九二式重机枪爬到了步兵中队的第一线,协同步兵的轻机枪手们一起开火,和第一排在碉堡里面的轻重机枪射手上演了一场机枪火力对决。
第一中队的代理指挥官也是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步兵小队长,中国军队依托碉堡进行阵地固守作战其实并不罕见,这名代理指挥官也曾经多次参与过类似的战斗,并且也在多次战斗之后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针对性作战方法,其实这套方法也很简单,即先组织步兵使用轻重机枪对碉堡的射击口进行火力压制,而后,使用炮兵直接瞄准射击或者步兵抵进突击爆破的方式解决碉堡内的守军。
这是一套十分有效的作战方法,可是第一中队在刚刚进行机枪火力压制时就出了问题,无论日军的轻重机枪手们怎么开火压制,第一排碉堡内的机枪火力都始终保持着连续不断,甚至是不减反增,日军的机枪射手们已近是竭尽全力的压制,可对面碉堡中的轻重机枪火力依然不减,反而有不少日军士兵即便是采取了卧倒射击的姿势,却还是接二连三的被中国军队的机枪火力打倒。
更为奇怪的是,那些碉堡里面的中国机枪在射击时的弹道,要么极其低下,弹道几乎是贴着地表,要么弹道极高,距离地面足有一米多。
这一切当然是何炜的杰作,在构筑碉堡工事时,他就明确提出了碉堡的火力要做到立体化,所谓立体化,就是碉堡内的轻重机枪在开火齐射时,形成的弹道要做到高低相间分明,碉堡里面的射口,要么是开设在地表附近,要么是开设在距离地表一米半的高度,两者刚好可以相互弥补,形成立体化的射击角度。
这种一高一低的火力配置也给日军的还击带来了无穷的麻烦,日军的轻重机枪在卧姿射击时,无论是十一年式轻机枪,还是九二式重机枪,射击时候的火线弹道高度都是高于低射口且低于高射口的,最终的结果就是无论是高射口还是低射口,全都打不着。
要是想打到低射口,那就要以近乎于贴近地面的高度来射击,想要达成这种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不使用机枪的脚架,趴在地上射击,要是想打到高射击口,就要抬起机枪射击。
这两种射击姿势和射击的方法,无论采用哪一种,对于攻击方来说都是十分危险。
日军无效且混乱的轻重机枪压制射击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代理指挥步兵第一中队的小队长才通过望远镜发现了中国军队碉堡射击口的独特之处,在这五分钟里面,步兵第一中队除了无谓的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以外,没有压制住中国军队的任何一个碉堡。
“八嘎”
趴在地面上的小队长看到又一名轻机枪射手被几颗从斜上方飞来的子弹打死,面红耳赤的破口大骂道,毫无效果的压制射击后,他也清楚使用机枪火力封锁敌军碉堡火力已不可能,于是立刻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一名士兵大喊道。
“你,快去告诉炮兵,用步兵炮和速射炮打敌人的碉堡,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被点名的士兵接到了命令,立刻连滚带爬的向第一中队后方的配属炮兵奔去,小队长对着士兵的背影连连催促,身边被子弹击中后的日军惨叫声此起彼伏,现在轻重机枪火力封锁无望,他只能寄希望于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