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各连,准备面积射,目标前方步兵主阵地,划分为五距离,待令放一发。”
曹惠国对身边的电话兵说道,他已经明白了何炜的意思,这是要玩钓鱼战术,关于第六连那些碉堡的抗弹能力,曹惠国早已了解,既然靠机枪火力已经挡不住冲击的日军了,那就干脆不挡,直接把日军放到阵地里面来用炮轰,既然日本人豁得出去死,那何炜也豁得出去埋。
而这炮轰的时机,何炜明显是完全交给了曹惠国来掌握,曹惠国在称赞何炜有急智的同时,也不由得觉得这家伙胆子真够大,发起疯来完全不输日军,情急之下,曹惠国居然忘记说出各炮的射击弹药数量。
电话兵立刻汇报:“营长,射击命令传达完毕,两个连长询问各炮每距离的发射数?”
曹惠国立刻说道:“各战炮每距离射击十发,不,二十发,他奶奶的把家底全掏出来,炮四连由远到近,炮五连由近到远,还有,通知晋绥军友军的野战炮兵营,我们的山炮一响,他们也自由射击,目标就是步兵阵地上的日军。”
传达完补充命令,曹惠国死死的盯着冲到第六连阵地上的日军,日军疯了,何炜疯了,现在曹惠国也要疯了,所谓五距离面积射,就是将第六连阵地的纵深宽度平均划分为五个距离,每一炮向每一距离射击二十发炮弹,这样一来,一门炮就要打一百发山炮弹,一個营八门炮就是八百发,曹惠国掏出了全营的弹药老底儿,不仅是他的山炮营,晋绥军的野炮营也给他拉了进来,疯了,全都疯了。
第六连的阵地上,所有碉堡都停止了射击,碉堡内,所有的射口也都被装有沙土的沙袋堵死,碉堡内的士兵都守在碉堡的出口,警备着随时可能突入的日军,疯狂的日军见到中国军队停了火,冲的比之前更凶,以散兵线直接压入了第六连的阵地,密密麻麻的日军冲入了第六连的战壕之中,操作火焰喷射器的工兵开始在步兵的掩护下,对碉堡实行喷火作业。
嗖嗖-当超过三分之二的日军步兵突入第六连阵地,并不断的沿着交通壕向第六连阵地纵深突进时,在刚才令日军付出了超过三百人伤亡的可怕声音再次降临,曹惠国一直通过炮队镜在观察日军的动向,此时日军已大部突入,但是立足未稳,正在向纵深挺进,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八门博福斯山炮再一次发出了怒吼,密集的炮弹如雨点一般砸在了第六连的阵地上,躲在隐蔽部里面的第六连步兵安然无事,第六连的碉堡也足以扛住一百五十毫米以下的炮弹,那有事的,自然是散布于阵地四周表面的日军。
轰轰轰轰-一个炮兵连的弹幕从远到近移动,另外一个炮兵连的弹幕从近到远移动,两个对进的山炮弹幕让阵地中的日军步兵无所遁形,战壕和交通壕并不利于隐蔽,而大量的步兵挤在一起更是限制了日军的机动性,惨叫声此起彼伏。
现在第六连阵地上的场面是真正的一发炮弹,一汪血水。
而日军的灾难还不止于此,在七十五毫米博福斯山炮开火射击后,晋绥军野炮营的十二门晋造一八式八十八毫米野炮也开始倾泻弹雨,在晋绥军野炮营营长郑隐峰少校的指挥下,十二门野炮一字排开,发出了咆哮怒吼,晋造一八式八十八毫米野战炮的仿制原型同样也是瑞典的苏罗通野炮,和博福斯七五山炮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间接集群面积射不同,晋绥军炮兵采取的依然是沿袭自几十年前袁大头北洋陆军的直接瞄准射击方式,十二门野炮的炮口吐出一朵朵黄色火焰,野炮低伸的弹道正好给直瞄射击带来了有利的条件。
“开放!”
一名晋绥军炮兵排长挥着大砍刀,下令开火,身边的炮手立刻拉动拉火绳,近乎放平的火炮炮身立刻随着一声巨响后座,一颗炮弹飞出炮膛,直接射向了那座被火焰喷射器点燃的六连第二排碉堡,炮弹准确的击中了碉堡旁的战壕,八十八毫米榴弹瞬间炸开,将四周的十几个日军炸成了碎片,看到炮弹命中入侵自己家乡的侵略者们,射击的晋绥军炮手们纷纷叫好.
七十五毫米博福斯山炮略显清脆的炮声和晋造八八野炮沉闷的炮声交织在一起,将第六连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死亡地带。
突然,七十五毫米博福斯山炮营开始了新的一轮射击,只是,这一次的射出的炮弹爆炸之后,第六连的阵地上开始弥漫起赤红的火焰,在如此的高强度射击之下,博福斯七十五毫米山炮弹正以极快的速度消耗,几轮速射后,爆破榴弹很快消耗一空,打光了榴弹的炮手们,似也不甘心就此停火,所有人都打红了眼,榴弹见了底儿,那就换上纵火弹。
于是,一颗颗纵火弹打在第六连阵地上,快速爆燃开来,阵地上燃气了熊熊大火,数不清的日军被炮弹爆炸后四散蔓延的火焰所引燃,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打滚呼救,榴弹,纵火弹,混在一起,将第六连的阵地表面变成了一台烤肉机,不久前,日军还在为使用火焰喷射器喷烧中国军队而感到洋洋自得,可现在,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到日军头上,而山炮纵火弹的威力和纵火速度也不比火焰喷射器弱多少,鬼哭狼嚎的怪叫声中,刺鼻的烤肉味和焦臭味充斥着第六连的阵地。
轰轰轰-最后一轮博福斯山炮集火射击,几乎是八门火炮同时开火,在最后八颗炮弹飞出炮膛,落地爆炸后,曹惠国的山炮营终于停止了射击,大汗淋漓的炮手们看着自己在第六连阵地上创造的杰作,无不大感快意,八门博福斯山炮的炮口冒着白烟,很快有士兵用沾了水的擦炮布裹住火炮为炮管降温,各山炮的弹药大车上所剩余的炮弹寥寥无几,很多炮手都意犹未尽,奈何弹药已经见了底儿,在何炜的疯狗打法下,博福斯山炮营今天的确是给日军下了一锅钢铁的肉汤。
咣,咣,咣,
博福斯山炮营这边停了火,晋绥军的那个野炮营却依然在开火射击,博福斯山炮的炮弹珍贵,可晋造野炮的八八野炮弹却是每天都能得到太原兵工厂的补充,十二门晋造八八野炮依旧在开火射击,一颗接着一颗八十八毫米爆破弹,打在烧着熊熊烈火的第六连阵地上,一炮打上去,就是一朵爆裂的火花。
晋绥军的野炮发射的全都是榴霰弹,炮弹打在火焰中崩飞出的密密麻麻的钢珠让不知多少的日军变成了筛子,八百颗七十五毫米博福斯山炮榴弹和纵火弹,再加上将近一百颗八十八毫米野炮弹,在博福斯山炮营停止射击五分钟后,第六连阵地上的日军步兵终于崩溃,再也无力维持,就像当初如潮水一般冲进第六连的阵地一般,现在,又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第六连的指挥所中,何炜感觉耳朵都要聋了,身板的陶黑娃面色煞白,蹲在地上干呕,烤熟的人肉味充斥在指挥所内,军需上士也强忍着恶心,凑到何炜身边问道:“长官,这是什么味道?”
“人肉味道,肯定是炮兵用了纵火弹,这个问题你真不该问,我怕你以后吃肉的时候犯恶心。”
何炜习以为常的说道,声音极大,对于烧熟的人肉味道他完全无感,但是这炮击实在是不好受,刚才己方炮兵轰击第六连时他可是被震的七荤八素,又出现了耳鸣的情况。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炮击声越来越弱,随着日军的不断溃退,晋绥军的野炮营也慢慢停止了射击,当感受到炮击已经完全停止后,何炜悄悄的把碉堡射口处的沙袋挪开了一个小缝隙,透过小缝隙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而此时外面的情况却让何炜大吃一惊,只见少说有几百名日军,拖着武器,背着伤兵爬出了第六连的阵地,情况相当混乱,有的日军身上竟然还带着火,进攻时的那股子锐气和不怕死的劲儿现在一点也看不到了。
“娘的,通知各排,快开火,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
说着,何炜推开了射击口处的几个沙袋,一股灼热骚臭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何炜举起手中的四四式骑枪,瞄准了一个日军,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打倒了一个日军,接着将一整排子弹全部打光,枪枪皆中,打光弹仓内的子弹,何炜又操起了那挺大口径重机枪,对着后撤的日军猛烈开火。
“死去吧!”
何炜死扣住扳机不放,一条火龙狠狠的砸向了后撤之中的日军,枪弹所及之处血肉横飞,很快,第六连各排的碉堡也恢复射击,各种轻重机枪火力向溃退中的日军猛烈开火,成片的日军被扫倒,一直憋着没开火的战车防御炮排也动了手。
排长陈信生亲自操作缴获的速射炮射击,一颗颗三七榴弹打进了撤退的日军队列中,饶是日军足够坚韧,可刚才的山野炮联合炮击,已经彻底的击垮了日军的精神防线,在第六连的各种轻重机枪火力的礼送之下,日军,逐次撤了下去。
炮兵指挥所中,看到垮掉的日军步兵在第六连复活的机枪火力下狼狈奔逃,曹惠国和潘琦都很高兴,尤其是潘琦,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日本人被打成这个奶奶样,便对曹惠国说道:“太痛快了,太痛快了。”
曹惠国说道:“这个何炜,的确是个疯子。”
说完,曹惠国又下令道:“来人,命令全营收炮机动隐蔽,通知晋绥军友军,抓紧撤退。”
步兵连长潘琦颇有些不解的说道:“曹营长,现在撤退干吗?日本人都垮了,不如继续开炮射击,炸死他个狗日的。”
曹惠国苦笑一声:“这个何炜真是个不把自己命当命的,他让我打,我该打的也打了,现在不撤,马上日本人的炮就会打过来。”
在疯狂的开火射击后,曹惠国迅速恢复了理智,身为炮兵军官,他十分清楚,两个营的炮兵在高强度的炮击后必然会暴露射击位置,其实日军的炮兵阵地和第六连的炮兵阵地已经超过了炮兵观测员使用炮队镜时的目视距离。
可是日本人出动了校射气球,这个东西在反炮兵作战之中堪称是利器,一旦日本人利用校射气球进行反炮兵作战,第六连后面的炮兵部队可就要遭殃了。
就在何炜继续组织全连对撤退的日军实行火力追击时,曹惠国果断的组织了撤退,可能是对敌军的校射气球过于担心,这一次,曹惠国也使用了烟雾弹,在向炮兵阵地四周打了一圈烟雾弹后,博福斯山炮营和晋绥军野炮营完成了阵地转换,撤出了原有的炮兵阵地。
第六连阵地前方,密集的枪炮声刚刚停止,在撤退的途中,日军步兵又留下了超过一个步兵小队的尸体,进攻时的一千多日军,最终安然撤出战斗的,只有五百出头。
在日军的校射气球中,观测兵通过大倍率望远镜,看到的只是漫天的黑烟和白烟,博福斯山炮发射的大量纵火弹让很多日军被活活烧死的同时,也在阵地上燃起了大火,阵地表面的一些木制工事构建比如起落门,都是最好的助燃物,尸体和木头一起燃烧,在阵地上空飘起了浓浓的黑色烟雾,加上火炮炸起来的扬尘和曹惠国发射的烟雾弹,第六连阵地附近的空中全是浓烟,气球上的观测兵根本无法测定中国军队火炮的具体位置,他们唯一所知道的,就是中国军队进行了猛烈的炮击。
当然,校射气球上的观测兵也不是全无收获,因为,日军骑兵联队全军覆没的地方,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被观察到,而他们看见的景象,则是满地的人马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