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炜的问题,傅琛脸色一暗,不由得苦笑,自己先喝了一杯,四周的军官们也开始推杯换盏,香喷喷的烤鸭和各样好酒好菜陆续端了上来,众人也开始夹菜吃饭,都是当兵的,也不讲究什么吃香,各种鸡鸭鱼肉,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面塞。
似乎有几个人发现傅琛的情绪不对,想故意把气氛炒热,还主动向傅琛敬酒,可傅琛现在的情绪的确不是热络的氛围能够缓解的,连喝三杯之后,才对何炜讲出他现在的情况。
“何炜,不瞒你讲,不怎么样,我在中央医院被治好之后就出了院,还领了一百块伤员慰问金,可出了院,领了慰问金之后,我就成了失业军官,你也知道,咱的部队在山西作战,和我一起的伤兵和军官,绝大部分都是淞沪战场退下来的,大部分伤好之后,都返回了原来的部队,就你老哥儿我一個,像是一个没娘要的孩子,我开始想坐飞机飞回山西找咱们的老部队,我托了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现在空中管制已经开始,哪还有飞机能搭我回山西。”
“幸好我碰到了我在中央军校时的区队长,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这就一面住着,一面碰碰运气,看看哪个部队或者机关单位要人,又找了个小学代课,赚点平日的吃喝钱,这不,今天刚发了工资,和这帮弟兄一起出来吃点喝点。”
“那这帮弟兄也是失业军官?”何炜问道。
“有几个,什么情况都有,有失业的,有受伤的,也有原部队没了的,还有就在城内机关单位工作的军官,这里面还有和你同期的同学。”
傅琛说着,对两名挂着少尉军衔的年轻军官招了招手,那两名军官立刻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何炜,这位是丁家驹少尉,原江苏保安团的少尉排长,也是军校十一期一总队毕业,步兵科这位是孙希圣少尉,原河南保安团的通信排长,军校十一期一总队毕业,在军校学的也是步兵科,但是在毕业前夕被送去了通信兵学校待了几个月,受了通信兵的转科教育,都是你的同学。”
两人对着何炜举起酒杯,何炜也拿起酒杯跟他们俩碰了一个,一饮而尽,三人虽然是军校的同期甚至同一个总队的同学,可互相之间并不认识,一个总队有几百人,不可能互相都认识。
“他们俩军校毕业之后,没有分发去野战部队,而是回了原籍,去了省属保安团,这一次淞沪前线部队伤亡太大,各省的保安团全部抽掉到前线补入野战部队,丁家驹被留在原部队的驻地留守,孙希圣是在前线负了伤,想回前线却给调到了后方单位,两个人就都和我成了难兄难弟。”
何炜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们也是不容易。”
丁家驹看着何炜说道:“何兄,你是分发去野战部队的,我是回了原籍的省属保安团,这也是没办法,我本来也想去野战部队,可家里的情况实在不允许,我爹死的早,家里就有个老娘,毕业前我回了次家,跟我娘说想去野战部队,我娘可不知道什么是野战部队,就知道野战部队离家远,哭死苦活的要我留在河南本地,正好家里有个亲戚在省保安团干帮写,就把我介绍过去了,保安团那边看我是黄埔生,直接就收了我,留在里面干排长。”
“说是保安团,其实编制和日常训练和野战部队区别也不大,就是武器差一点,军官里面也有好多黄埔生,可我一直干的不舒服,莪也想像你们那样在野战部队里面上前线啊,淞沪那边打起来没多久我团就接到了补充命令,全团的士兵和三分之二的军官抽出,补到淞沪前线的部队之中,我当天非常兴奋,心想着这下子可以上前线和日本人拼一下了,可是运气不好,我被派了留守的活计。”
“说是留守,就是天天在营区里面守着空营房和一堆破枪物资混日子,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就跑了出来,正好我舅舅来家里,我就让他把我娘带走,我自己买了火车票,一路走到南京,想找老部队,可到了南京,四处打听,也不知道老部队被补进了哪里,然后就这么在南京混着,成了个失业军官。”
说罢,丁家驹又闷了一口酒,似乎是失意的情绪可以不断传染,身边的另外一名少尉孙希圣也开始给何炜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同期同学吐上了苦水。
“我倒是比他强一些,我跟着江苏保安团补进去了陆军第八十七师,当了师属通信营的排长,有一天师部到前沿步兵团的电话线给日本人的炮火炸断了,我带着几个兵去接电话线,鬼子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跟着我去的几个兵全都给打倒,等到冲到断线位置时,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刚把电话线接好要往回走,一颗炮弹打过来就给我炸飞了,然后我就被转送到了南京医院。”
“我伤好了想回部队,可还没等到回去,我就接到了一纸命令,说是后方各省的师管区刚刚搞起来,要我去后方的师管区接受训练新兵,后方的日子安逸是安逸,师管区单位的油水也多,可是我还是想上前线和日本人拼命,用我学的通信技术抗击侵略者。”
孙希圣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十分低沉,傅琛,丁家驹也都面色凝重的低下了头,三个失意的人一块吐苦水,凑到一起只能让人更加失落,而此时何炜的嘴角却上扬了起来,心中大喊着当真是雪中送炭,这二位都想上到前线和鬼子拼命,可以看出都是热血男儿,好,非常好,自己正缺军官,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各位,我看你们用不着愁什么,也不用愁了,只要你们点点头,不说马上上前线,至少立马就有官可当。”
看着何炜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几人都不明白何炜这么说有何用意,傅琛毕竟知道了何炜已经被任命为城防特务营营长一事,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去你那个特务营?”
傅琛问道。
何炜点点头,把一块鸭肉丢进了嘴里,说道:“不瞒各位,我已经被何部长任命为城防特务营的营长,待到编组完成后将划归宪兵司令部直接指挥,这个营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宪兵巡查,剿灭处理城内的敌军特务,军政部直接给了番号,具体编制由我拟定,虽然任务看起来不是野战部队该干的,但我是完全按照野战部队的编组来的,目前暂时编制三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一个通信排和一个特务排,连长位子有一个空缺,全营的军官排长目前只定下了一个,其他的排长位置全都空着,各位如果不嫌弃我这个营庙小,那尽管过来。”
何炜此言一出,几个人仿佛都看到了希望,傅琛二话不说,立刻猛点头。
“太好了,缺的那个连长位置可一定给我留着,我以前是你的连长,现在你当了营长,我给你当手底下的连长不过分吧?”
傅琛兴奋的说道。
“不过分,不过分。”
何炜说道。
很快,丁家驹和孙希圣也表示要到何炜的特务营来干,丁家驹还好,可孙希圣可是收到了去后方师管区当干部的命令,说实在的,目前大后方还很安全,很多地方的日子过的和战争爆发前没什么区别。
去后方的军师管区任职,要比在何炜这里干个排长强的多,第一没有生命危险,第二去负责征兵的军师管区工作是很有油水的,在那里干,讲句老实话,只要胆子大,敢想敢干且足够没良心,那是绝对能发一笔大财的,光一个买卖壮丁,就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孙兄,你的情况不一样,后方的军师管区,那是舒服的好地方,也是发财的好地方,你确定真的要来我这草台班子?”
孙希圣坚定的看着何炜,说道:“一定去,我一定要去部队,不去后方。”
“好!不愧是我黄埔男儿,有股子北伐气魄,黄埔精神,那就来我这里,过几天补来的兵马上就要到了,我这个特务营很快就要组织起来,跟我干,升官发财我不敢打包票,但是仗一定有的打,还是大仗,好仗!”
何炜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叫好后说道。
傅琛,孙希圣和丁家驹心中的失落和郁结之气也随着何炜的这番招揽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新的希望和满腔子的豪情壮志。
但是,光有他们三个,是远远不够的,三个步兵连一共有十二个排长位置的空缺,还有炮兵连的军官也是缺乏的,于是,扫了一眼那些正在推杯换盏,并没有参与到自己几人谈话中的其他军官,何炜故意吊着嗓子,用极大的声音说道。
“现在我的特务营刚刚成立,买卖刚开展,光排长就有十几个缺儿,哥儿几个要是有熟悉的军官干部,可以多多往我这里介绍,只要到位任职,军官全部发满军饷,不发国难薪,武器装备也全是进口装备,吃喝穿用都是最好的,想干的尽管来。”
这一顿饭,何炜吃的心满意足,在酒足饭饱后,傅琛,孙希圣和丁家驹三人没有跟何炜回到位于中央军校的特务营营区,而是回到医院或去找熟悉的军官,开始往特务营拐人。
何炜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也就是只要在补充兵到来之前回到营区报道即可,至于能拐回来几个军官,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不说把全营的基层军官空缺填满,但找来四五个,想来问题总是不大的。
可何炜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傅琛,孙希圣,丁家驹几人,就提前来到了中央军校报道,而他们拐带回来的军官数量与质量,则更令何炜震惊。
中央军校,何炜的宿舍中
何炜长大着嘴巴,看着满屋子的军官,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琛,孙希圣和丁家驹面带骄傲的看着身后的军官们,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在何炜的面前,一排军官站着军姿,一动不动的在何炜面前列队。
“何炜,怎么样,我们几个干的还不赖吧?”
傅琛揣着兜,走到了何炜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不赖,不赖,太不赖了。”
何炜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陌生的军官,被傅琛他们拐带来的军官一共有十个人,军衔有中尉,有少尉,而且看这些军官的外表,何炜就可以得知全是打过仗的,有几个一看就是饱经风霜和战火磨砺的老行伍,绝对富有作战经验。
“一共十个人,都是我们在军医院劝过来的,五个少尉,四个中尉,还有一个二等军需佐,有四个是黄埔生,其他的都是行伍出身,行伍出身的有三个去过中央军校的军官训练班和陆军步兵学校尉官班受训,都是在淞沪前线受伤送回南京住院的干部,有两个以前是第五十八师的排长,有一个是独立第二十旅的排长,还有一个是保安总团的排长,那个是第六十一师的中尉副官,还有湘军部队第八师和第十六师过来的,全都打过仗。”
“对了,最右边的那个挂中尉军衔的,不是战斗官,是干后勤的,浙江人,之前是第六师的二等军需佐,很会做生意,是陆军军需学校的毕业生,也是在淞沪战场上受了重伤,我这次去军医院延揽军官,也把他给找来了,他打不了仗,搞军需管钱是一把好手,怎么用,用不用都由你来定。”
何炜点了点头,没想到傅琛还给他搞来了一个军需人才,而且还是正儿八经军需学校毕业生,虽然不能打仗,但是用来管理后勤,管钱也确实不错,自己貌似也的确缺乏这样的一个军需官。
“行,我正好也缺个管钱的人,那就让他留下来干着看看,我考察考察,要是干的好,手干净,人老实我就留着用了。”
何炜凑到傅琛身边,低声说道,最后,转过身去,对着这些拐带来的军官大声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都是当兵的,废话说多了反而惹人厌,我何炜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谁,什么自我介绍我就省掉了,我就一句话,跟我干的弟兄,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病了有人医,伤了有人抬,死了有人埋,到我这里来,所有人发全饷,吃喝穿用全都管够,是骡子是马,等到新兵来了,咱们练兵场上见,行的留下,跟老子一起肩并肩上战场,不行的,滚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