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炜看完了肖将军带来的各部队战斗要报和战斗简报。
何炜暗自琢磨了一下,目前的金陵保卫战,其实还是向着积极的方向变更的,至少,目前在外围战斗已经给日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而现在,战斗的形式已经从外围的野外作战转变为依托城墙的固守作战,这一作战模式对于守备金陵的中国军队来说较为有利,可以依托城墙和城墙周围的既设工事来坚守抵抗,而日军的火力杀伤效率在高大的城墙和附近的护城河以及各种预制工事面前也会大大降低,可以说,这种作战方式对于守军来说是较为利好的。
但是,这个利好,也仅仅是和外围的作战相比而已。
至于在城墙守备作战中,中国守军能扛多长时间,何炜还真的估算不出来。
不过何炜推断。
既然外围的战斗在自己的作用下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说不准,这依靠城墙发生的守备战也会发生什么蝴蝶效应
当然,这城墙守备战根本算不上是关键,只能说是拖时间用的。
真正重要的是卫戍军的后路,也就是下关一线。
守备金陵的部队和城内的百姓,唯一的活路就是从下关附近的码头坐船撤到对岸。
如果能做到有序撤退,便可以为接下来的长期作战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当然,如果还是发生了像原本金陵保卫战的无序撤退乃至于大规模溃败,那守备金陵这十几个师的部队怕是得报销的七七八八了。
有鉴于此,下关附近的后路守卫,才是接下来的重点,打好了,金陵守军的各部队都有活路,玩脱了,只怕是都得被日本人赶尽杀绝,江水和码头就可以直接改成集体坟场了。
“长官,不知道下关附近的守备状况如何?”
何炜忧心忡忡的问道。
肖将军则是很有信心的说道:“现在下关附近的防御工事已经构筑完成,战前征集的民工加班加点,已经在附近构筑了大量的水泥工事和基本野战阵地,阵地的部署状况也是按照战前你的布置建议,构成了一個半环形的防御圈阵地,按照你的提议,前线各部队撤下来后,正好可以进入这些既设阵地守备,前几天卫戍司令部长官部派了人来查看,都很满意,对你设计的工事阵地大加称赞,还为各部队指定了预定的守备地带。”
“目前宋希濂的第三十六师已经进入了指定阵地,挹江门,各个码头和沿江公路的秩序维持和百姓输送过江全部由我宪兵部队的三个团和两个营负责,你倒是不必担心,目前后路还算是安稳。”
“海军方面派了一支炮队和水雷队,现在也都部署完毕,炮队带了一批从军舰上拆卸下来的大口径重炮,水雷队则是负责控制江面上的水雷,现在全都部署停当。”
说到江面,何炜突然想起了开战前自己给海军方面的建议,何炜为了防止日军的军舰大摇大摆的溯江而上,干脆让海军方面将真的水雷和假的木头水雷混合使用丢进江里,也不知道这件事落实的如何了?
“长官,江面上的日军可有动静?”
肖将军摇摇头:“你那个真假水雷混用的招数还真起了作用,日军进攻金陵外围的时候,江面上的海军军舰也开始溯江而上,还有很多小炮舰沿着江面猛冲猛打,沿江的各个要塞阵地都已经和日军的舰艇接上了火,开始的时候日本人的舰艇气势倒是很凶,不管不顾的在江面上横冲直撞,结果有好几条小炮舰被水雷炸沉之后,再也没有了这气势,现在都老老实实的在江面上排雷前进,加上海军沉了几条军舰在航道上,短时间内,日本人的军舰应该是还开不过来,真冲上来了几个要塞凭借着要塞炮也能顶一顶。”
听到肖将军这么说,何炜松了口气,看来,现在金陵守军的后路还是比较安稳的,不过何炜还是不太放心,想尽快去下关附近的防御圈阵地看看。
另外,他还挂记着从汪兆铭那里搞来的巨款,这笔钱必须尽快过江,一直留在城里实在是夜长梦多,且不说怕露了相,要知道这日本的飞机可是天天都要来轰炸,万一日本飞机轰炸的时候落了炸弹上去,这煮熟的鸭子岂不是就飞了,总之,必须尽快把这批财产运过江。
一想到个中关节,何炜是再也不想在医院里面呆着了。
何炜又起身说道:“长官,我这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尽快带特务营尽快撤退到下关,一来是早点进入阵地,加强防御,二来也是想看看那里的防御圈工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肖山令看了一眼何炜身上的纱布,说道:“你这还受着伤,还是多歇歇。”
何炜不由得苦笑:“长官,就是我想呆在医院也待不了见,日本人眼看着就要打进城,我在这里不就是等死?再说都是皮外伤,不妨事,尽快承担任务投入下关附近的防御部署中还能给您和宪兵弟兄减少一些压力。”
肖将军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说实话,现在我这里压力也不小,手下三个宪兵团加上两个独立宪兵营的兵力看着多,但是我宪兵部队目前还在负责百姓的疏散过江任务,下关附近已经聚集了将近十万老百姓,而且人数每天都在增加,外围的村落和郊外镇子百姓都在往城内跑反,宪兵部队维持秩序的压力也很大。”
“长官,有什么任务你随时差遣。”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倒不是什么困难任务和战斗任务,只是收容任务,我还兼任着城内的防空司令,城内的防空部队有十几个连排的兵力,番号很乱很杂,都是各个高射炮兵团抽调出来的,一共有大小二十七门高射炮,现在外围防线已经崩溃,我为了保存实力,已经给他们下令后撤,向下关方向集结,另外这卫戍司令部所属的炮兵部队也撤到了城里,兵力不多,但也很杂,我想把这些部队的收容任务交给你。”
“你把这些散乱的高射炮兵和炮兵带下来,然后就撤退到下关吧,正好,之前配属给你的汽车部队刚刚撤回城里,我也再把他们配属给你的特务营,协助你收容输送这些部队。”
一听是收容任务,那岂不是小菜一碟,何炜当即答应了下来。
随后,肖将军又跟何炜嘱咐了几句所收容部队的番号和规模,接着便离开了医院,而待不下去的何炜本打算立刻离开医院,可架不住手下的军官们力劝,只得又在医院住了一晚上。
直到翌日一早,何炜才带着同住在医院内的特务营伤兵离开,同时,开始了特务营在城内的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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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炜出院后立刻给各部分派了任务,对高射炮部队和炮兵部队的收容任务由何炜亲自率领步兵第二连和步兵第三连以及特务排执行。
装备火炮的炮兵连和通信排则先行一步,带着特务营的伤兵率先赶往下关,特务营副营长兼步兵第一连连长傅琛则带着第一连和军需李有财,以及葛贵财的辎重排带着一部分汽车前去拉运那些黄白之物赶往下关。
翌日上午,何炜站在他那辆德造奔驰越野车的前车厢上,高举着望远镜,向四周瞭望,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不绝于耳,城内火光冲天,几十道浓浓的黑色烟雾直冲天际。
几个城门的方向也有冲天的硝烟和火光,尤以紫金山的方向为甚,何炜记得教导总队守备的紫金山已经在日军的火攻下失守,可阵地丢了这么长时间,紫金山那里依然是火光冲天,可见火势之猛。
“当真是血战啊。”
何炜放下望远镜,慨叹了一句,坐回了车里。
在他所在的街道上,也是一片乱象,黑压压的人群,有伤兵,有百姓,正在街道上争先恐后,前推后拥,哭爹喊娘的向城内奔逃,地上还有不少尸体。
几台江南汽车公司的公交车如同老黄牛一样在人群中缓缓行驶,车内外,乃至于车顶上都坐满了身穿灰色军服的国军伤兵,当然,多数伤兵是没车可坐,只能由各个部队的卫生队和辎重连的士兵用担架和人力往后送,百姓,难民,部队,伤兵,散兵,各色队伍挤作一团。
如果不是何炜手下的士兵上前维护秩序,只怕会更乱。
何炜看着这凄惨悲苦的情形,也只能叹一声气,只希望这些百姓能尽早赶到下关坐上船离开,在自己的多重操作下,至少有三四十万人从下关附近渡江离开了金陵。
直到现在,每天都有几万人离开这座城市,而今的下关,船票的价格已经降低到了五分钱一张,而这个票价其实也只是象征性的,无论是宪兵部队,还是后参与进来的海军部队,在贩卖船票上所获得的利润都已经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而今这五分钱一张的船票其实也只是象征性的。
现如今在下关渡口把守的宪兵部队,对于想要过江的难民百姓,遇到交钱的就收,若是碰到没有钱的或者是不给钱的,也就放过去了,在这节骨眼儿上,没人会因为几分钱害别人的性命。
对于那几十万已经撤走的百姓,何炜不敢说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但至少让这几十万人暂时得到了安全,免于死在日军的枪口下。
至于眼前的这些百姓,何炜不敢保证能把他们全带出去。
只能说在下关多坚守一些时日,尽自己的力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而后,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营长,营长,方连长过来了。”
忽然,坐在第二排的传令兵陶黑娃指着前方的转角处大喊道。
何炜看过去,只见步兵第二连连长方京坐在一辆摩托车的侧边座位上,大声指挥吆喝着身后的部队,一群特务营步兵第二连的士兵也跟着吆喝,指挥着部队开路行进,而在步兵第二连的后面,则是一支庞大的行军纵队。
在这支行军纵队中,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带着英国造钢盔,背着步枪,有的灰头土脸,有的浑身是血,何炜一看就知道是高射炮兵部队。
后面的行军纵列中,有汽车牵引的瑞典造博福斯七十五毫米高射炮和德国造flak三十七毫米高射炮,还有大口径的对空探照灯,亦有被骡马牵引着的苏罗通二十毫米高射炮和马克沁高射机枪,以及各种对空观测器材,听音器和测高仪,队伍虽然比较混乱拥挤,但还算是有秩序。
这也是何炜创造的另一处变化,在原本的历史上,金陵卫戍军的高射炮部队大小二十多门高射炮几乎全部损失丢给了日军,现在得益于何炜引起的蝴蝶效应,这支东拼西凑出来的高射炮部队也暂时得以保全。
等到高射炮兵部队的行军纵列走过了,后面跟上的则是地炮部队,打头的是四门涂着迷彩的博福斯七十五毫米山炮,在博福斯山炮部队行军纵列后面的是四门日式三八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这支装备日本榴弹炮的炮兵部队都穿着灰色棉布军服,没有钢盔,和前面戴着英国钢盔的博福斯山炮兵截然不同。
何炜眼看着行军纵列缓缓前行,第二连连长方京很快坐着摩托车疾驰到何炜座车旁,下车后拿着一个单子一边核对一边跟何炜汇报。
“营长,部队都接到了,高射炮部队大概有七八个连,番号太杂我记不住,不过核对过了,全都接上了,地炮部队有两支,一个是炮兵学校练习队的一个连,还有一个是炮兵第八团的榴弹炮连,都齐了。”
何炜点点头,说道:“好,齐了就好,让他们快点,点齐了之后咱们就撤,让他们先过去,他们都是重装备,我们给他们殿后,掩护他们往下关撤退。”
何炜正和方京研究部队的行军队形和后撤路线,忽然,大概有七八名灰头土脸的军官向这里走了过来,何炜抬头一看,为首之人他还真认识,正是在汤山之战中配属给自己,协同第六十六军的高射炮连陈连长。
“何营长,何营长。”
陈连长像是看到亲人一样跑了过来,不住的喊着何炜,何炜认出他后也十分高兴,当初在汤山作战时,这个连可是起了不少的作用,何炜现在看到这位陈连长还活着,心下也是很高兴,当即问道:“陈连长,你连还好吧。”
“还好,在汤山和日本人狠狠的干了几场,不过一个排损失掉了,两门炮没了,但是他娘的痛快。”
何炜笑着跟陈连长寒暄了几句,随后又见过了其他几名军官,这些军官要么是高射炮兵部队的连营长主官,要么就是山炮和榴弹炮兵部队的主官。
其中山炮部队和榴弹炮部队的几位军官跟何炜还颇有些渊源,山炮部队和榴弹炮兵部队其实各自只有一个连,山炮部队乃是陆军炮兵学校的一个博福斯七十五毫米山炮连,装备四门博福斯七十五山炮,榴弹炮兵部队则是陆军炮兵第八团的一个榴弹炮连,这个连装备的是四门沈阳兵工厂造的仿日式三八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
原来,这个炮兵第八团居然是原东北军的炮兵部队,全都是东北军的人马,火炮也是沈阳造的装备,连长竟然还是沈阳人,而何炜也同为沈阳人,算是同乡。
那支山炮连的干部也跟何炜有些关系,山炮连的两个少尉排长和连部的少尉观测官都是何炜在黄埔十一期的同学,不过何炜是步兵科,他们是炮兵科,跟这些和自己多少有些渊源的干部军官谈了一会儿,也对城外各处的战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何炜看的战报,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当听闻几个当事者讲述前沿阵地的战斗状况后,何炜才知道城外战斗的惨烈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惨上许多倍,也让何炜这个穿越者对这场屠城灭国之战有了更且为实际的认识,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看着缓缓开往城内的人流,何炜站在汽车旁,对身边的小传令兵陶黑娃说道:“黑娃,走,我们出发。”
看着何炜大马金刀的上了越野车的副驾驶,陶黑娃也跟了上去,问道:“营长,咱们去哪?”
何炜拍了拍身边司机的肩膀,打起精神说道:“走,咱们去下关,继续跟他们干!老子还要再崩掉他两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