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灾一事且另当别论。
今年整个郡确实没雨水,比过去两年更干旱。
明明开了春这般久,但是在昨儿之前却不见一滴雨。
许多村镇河床彻底干涸,个别村子,连井都没有多少水了。
柯德诚在县衙里做写写算算的差事,这些事柯德诚回家的时候提过,所以柯秀才知道。
柯秀才最小的女儿柯雪莲嫁在县里,夫家公爹和夫君都在县衙里当衙役,故而所探听到的消息要比寻常百姓家更多。
柯秀才记得,小女婿前不久陪女儿回娘家时候就提过,外头有些州郡已经在征兵,这怕是为了那不可言说的目的做准备了。
表面上是郡守这些大人在替各部添补人手,但这些大人背后真正的主人都不一定是当今呢。
所以一直在添补的人手究竟是给谁添补的,深想一番也该知道其中深意了。
说白了,添补士兵就是为了准备打战,打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個位置?
各地藩王谁是真的服如今坐在上面的那黄口小儿呢?
不都是在暗中伺机而动吗?
只要一方人先动了,那别的藩王还能坐得住吗?
到时候就该是柯慕青口里说的乱世了。
所以柯秀才根本说不出你莫要胡乱编造这样的话来反驳她。
只是猛地听到卖地,柯秀才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谁家的地不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卖了地,谁还有脸去见老祖宗?百年后,还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
柯秀才自认为自己这个逆女不可能有这脑袋瓜能分析当下,但她却偏偏说出了对日后形势的分析。
柯秀才忍不住多问了句,“你昨日当真见到杨大牛了?”
柯秀才从来不信牛鬼神说之说,但今天信念有一点动摇了。
难不成人死后真归地府去了?他这个逆女真的去地府见到杨大牛了?
“爹,瞧您这神情指定是不太信,我说几回您也一样不信,既如此您还何必多问呢。”柯慕青摊摊手。
“你这逆女,年纪越大,说话越发没有耐心。”
柯秀才没好气地瞪了眼站在跟前的逆女,好一会儿才静下心,说:“已经找人给你两个妹妹送了信,晚些时候问问你妹夫们再说。”
“这是大事,需得慎重,思考再思考,斟酌再斟酌后再做决定。”柯秀才说完,想起这个长女的性子,便立刻叮嘱道。
“此话你不可再对别人说,蝗虫一事你若往外说了,引起县里惶恐,县令少不得要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若是蝗虫灾真的起了,你怕是又会被当成妖孽架上火架上烧个粉碎。”
家里两个在县衙里做事,柯秀才太知道县衙里坐着的那位老爷是什么人了。
压根不是个好人。
事别人干,功劳他领,黑锅别人背。
“先看看情况,若情况确实不对,到时候想办法暗中告知乡亲们,让大家提早把麦子收了,先躲过蝗虫灾再说。”
事已经说完两人就出了书房,回到堂屋的时候杨继业他们已经把东西搬完,牛车都挪到边上停着了。
老太太估摸着住在县里的女儿两家会赶回来,便去厨房和婆子说了一声,让她多准备些饭菜。
柯家虽然不算镇上的大门户,但也养着几个下人,做饭和洗洗扫扫的活有一个婆子和一个婢女,柯秀才几个郎君也使唤着两个男仆人。
如老太太所料,柯红绣和柯雪莲两姐妹携家带口赶着两架马车回来了,算着时间,几乎是收到消息没什么耽搁就往望山镇赶了。
柯红绣和柯慕青是双生姐妹,两人前后差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出生,但见了进门的柯红绣,柯慕青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
明明一样年龄,但柯红绣看着比柯慕青年轻了许多,身宽体胖,一看就是生活没有忧愁的人。“呦,今儿是吹了什么风能把你柯慕青吹到这儿来~”柯红绣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人,从小就觉得柯慕青没有个姐姐的样子,懂事以后就不爱喊那一声姐姐。
“听见爹找人传话说柯慕青回娘家了,我还当我今儿没睡醒,听错了呢。”柯红绣说着话人就已经到了柯慕青跟前。
“你这妮子少说点话。”老太太怕长女生气赶紧给柯红绣使了个眼色让她少说点。
柯红绣这才收敛些许,视线一抬,正好扫到柯慕青脑袋上那白纱,一愣,脱口问,“和人打架了?脑袋敲坏了?敲傻了?”
她说了好几句话也不见柯慕青骂她,还稳坐那喝着茶,反常到不得不让她怀疑柯慕青是不是脑袋坏了。
“你大姐和孙老大和离了,孙家一家都从杨家搬走了。”老太太一说起这事就高兴,“你大姐醒悟了!”
柯红绣错愕不已,“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太太怕继续在这话题上说下去柯慕青会恼羞成怒,赶忙把话题移开,见后头进来的几人,便问柯红绣,“你家几个怎么没一块儿回来?”
“都忙着呢,突然赶回来,也没来得及通知他们。”柯红绣随意解释了句,实则是想回来探探风。
万一柯慕青心里憋着坏呢,她可不想她家老小全来这里受气。
柯雪莲倒是带了小的双生兄妹回来了。
两个六岁的孩子下了马车就跑进来,人还没有踏进大门,已经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外祖母!我们回来看您啦!”
而后就看见两个胖嘟嘟的娃娃飞快跑进来,直接扑进老太太怀里,咯咯咯笑着,笑声传到老远去。
柯雪莲和殷堂两夫妻,外加柯红绣的夫君楼广登三人提着礼跟在后边。
楼广登这个妹夫柯慕青是知道的,所以老太太并未多介绍他。
“殷堂是你小妹夫,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们家的,浩然是哥哥,婉婷是妹妹,他们上头还有个哥哥,在县里的县官学上学,所以这次没回来。”
说到这,老太太又忍不住多说了句,“红绣家的老大几年前就中了秀才,带着弟弟们都在官学上学,夫子常夸几个小子有读书的天赋……”
话说到一半老太太突然止住了,忙去打量长女的脸色,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多嘴和长女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