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齐天的问题，葛生平静笑了笑，老人望着少年：“这是你所需要解决的事情。”

“如果在一切开始之前我就要结束这一切，我还怎么看到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老人这样平静问道。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这很重要吗？”齐天艰难说道。

既然葛生一直都在旁观，那么他就是冷眼旁观商陆杀了藏银谷那么多人，冷眼旁观甘菊在受苦受罪。

就是为了观察自己吗？

自己值得葛生这样一個可怕的强者这样观察吗？

“很重要。”葛生平静说道：“天命熔炉是非常可怕的道具，我要确定得到它的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少年彻底哑然了。

自己穿越者的秘密，天命熔炉的存在，眼前的葛生都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商陆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你都不去阻止，你看着甘菊那样痛苦，你也不去帮她，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去做！”齐天望着葛生喃喃说道。

曾经齐天对于商陆最绝望的原因就是，自己所认识的一切人，都远远不是商陆的对手，即使有能力对付商陆的人，也惧怕商陆的潜力和未来的报复而不敢行动。

但是现在齐天知道，既然葛生一直都在注视旁观着自己，那么他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观察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我见过比眼前你所见过的残酷千万倍的事情。”葛生平静说道：“我也做过非常多残酷的抉择，以至于如今的我心肠太硬了，如果是年轻的我，当初的我，肯定就已经出手了，我非常抱歉。”

老人向着齐天鞠躬道歉。

“但是我想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我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角色了，我并不想过度干涉未来的历史。”

“还有，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看到故事里的每个人都竭尽自己的全力，看到了你们一起最终挣扎出来一个最圆满的结局，不需要我的帮助，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够将世界推到更好的地步，这不比我自己出手干预一切，更有意义吗？”葛生反问道。

齐天沉默。

是的，如果葛生真的提前出手的话，就真的否定了每个人挣扎的意义。

就像老人所说，他太老了，心肠也变硬了。

他可以冷静地看着每个人迎向自己的结局。

“那么您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有什么意义呢？”齐天说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就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你也要离开了，所以我才想要来看看你。”葛生微笑说道，老人慈祥而平静：“不然，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还有下次见面吗？”齐天反问道。

葛生笑了笑：“当然有了，我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会更多的注视你一些。”

“注视吗？”齐天叹了口气。

被这样一个强者注视，真的是个好事情吗？

“是的，注视。”葛生笑着说道：“我快要死了，在临死前可以看到一个好看的故事，我很想看完它。”

“您快要死了吗？”齐天惊讶。

他看起来哪里有快要死的样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十岁的样子，因为他剃光了胡子，又留着非常短的寸头，所以看起来是真的很有精神，非常健康的老人。

“我这样的人，说死就死了，没什么稀奇的。”葛生摇头笑道。

“像您这么强大的人，也会这么容易去死吗？”齐天望着葛生有些出奇地问道。

葛生，应该是齐天所见过最强大的人了。

真正的洞玄之上，或者，可能要比洞玄之上还要强大，毕竟他认识长安女帝，和天武帝是同时代的人物，还是故人。

这样的人，明明是历史的大人物。

可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听过？

虽然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历史不好的缘故。

但是一点都没听过这不应该啊。

“想活下去不难。”葛生笑了笑说道：“但是有个人等莪太久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她了。”

葛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度平静，但是平静之外又带着令人震撼的悲伤。

齐天想问那个人是谁，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对于葛生而言，他的故人都已经是历史上的角色了。

即使问了应该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您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吗？”齐天反问道。

葛生过来坐坐他的车，给他的车起了个名字，然后坦然承认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一直在观察自己。

然后呢？

“这些还不够吗？”葛生平静笑道：“你如今的道路非常有趣，如今这个世界有趣的道路不多了，你走的这条算是一条有趣的道路。”

齐天知道葛生指的是自己的赤子心，一时间不由生出些许想法，他看向葛生：“我能打您一拳吗？”

齐天想知道葛生有多强，或者说，想知道自己有多强。

要知道，现在的齐天，之前打商陆那是基本没有费什么力气。

齐天虽然没有过度膨胀，但是他依然很想知道自己力量的极限。

“我一把老骨头了。”葛生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

打人还有讲究吗？

以及自己会不会一拳把葛生意外打死了？

乱拳打死老师傅，拳怕少壮啊。

“正常打？”齐天下意识地问道。

“正常打你打不到我。”葛生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打这里吧。”

这样说着，葛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齐天犹豫了。

他一拳真的很重。

打死了怎么办。

“我真的很强。”葛生看着犹豫的齐天继续叹息说道：“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没有打得死我的人。”

被对方这样保证，齐天放心了，这些天，齐天已经不敢和安岚切磋了。

首先是因为安岚重伤未愈，之前红莲烧命的暗伤，现在都没好利索。

其次是齐天的拳头现在太重了，根本找不到全力出手的目标。

自己直接锤爆商陆的金刚不坏记忆犹新，又怎么敢拿别人试手？

除非是眼前葛生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

齐天点头，整个人瞬间冲刺，向着葛生的胸口，一拳全力挥出。

葛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齐天打向他的胸口。

少年的拳头穿过雨水，所有的雨水在那一瞬间都蒸发成烟。

然后拳头落下。

葛生一动不动。

齐天感觉，自己打中了一座山。

一座极其坚硬，极其沉重的山峰。

少年自己后退两步，自己被自己拳头的反震之力震得肺腑翻江倒海，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葛生说不动，就真的不动。

齐天捂住胸口，看着葛生：“那正常打呢？”

刚才是葛生没躲，甚至说没有用任何的防御措施，单纯用肉体扛了齐天的这一拳。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打法。

那正常打会是什么样子？

齐天想知道。

因为他真的遇不到葛生这么好的靶子了。

葛生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和小时候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像啊。”

“小时候的您是什么样子的？”齐天好奇问道。

“你先打一下。”葛生指着胸口，平静说道。

于是齐天气沉丹田，全身用力，再次向着葛生的胸口全力挥出。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真的用力打了出去，但是什么都没有打到。

他的拳头看起来只距离葛生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但是他偏偏已经将拳头伸到了尽头。

齐天试着继续靠近，但是无论他怎么向前，都接触不到葛生的身体。

“这是？”齐天惊呆了。

“咫尺天涯。”葛生看着齐天说道：“规则的一部分。”

“胡说，明明是无下限术式！”齐天断然说道：“您就是二点五？”

“我知道你们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我真的听不懂。”葛生叹了口气说道：“拥有另外一个世界作为自己的后盾，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齐天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葛生这是在说谁。

打已经打了，齐天对于这个世界的至强者，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让他这只刚刚跳出井底的青蛙，看到了崭新的天空与世界。

你未修行，如井底之蛙抬头见明月。

你若修行，似一粒蚍蜉仰首望青天。

“那么他在生命的最后，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呢？”齐天不由问道。

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要留给那位长安女帝。

但是现在，他想提前问一下葛生。

“他很孤独。”葛生平静说道：“他想回故乡。”

“可以回去吗？”齐天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从来不知道所谓穿越，还有回去的可能。

“可以。”葛生叹息说道：“他甚至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但是却发现，故乡已经不是故乡了。”

“什么叫做故乡不是故乡了？”齐天茫然问道。

“字面意思。”葛生望着齐天说道。

“他最后告诉我说。”葛生的声音平静：“根据星辰的位置，根据太阳的状态，根据他能够找到的所有证据。”

“那就是他的故乡。”

“但是，那个故乡，如今，生活着一堆恐龙。”

“我不知道什么是恐龙。”

“但是，他是这样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