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东宫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墨珏十分配合,宽衣,沐浴,最后换上素白的亵衣,由靳严直接领到东宫正殿。
那边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有人都以为墨珏会被铁链拴着拖进来,谁曾想,他就像回家一样淡定自若。
楚炀将周若娟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师父,我有个疑问,你说这晋王死后会不会阴魂不散附在太子哥身上?”
周若娟点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
“那该怎么办?”
周若娟想了想,朝他做了一堆手语:你留下看着他,万一发现这种情况速来告知于我,我自会化解这股怨灵。
“嗯!师父你不说我也打算留下来,那可是我哥!”楚炀得意洋洋地摸着下巴。
周若娟没时间再和他唠叨,提了药箱便进了内室。
内室中有两张并排的软榻,中间由幔帐隔开,据说这样摆放是楚炀的杰作,周若娟苦笑着,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从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内取出心脏,再移植到另一具身体中,这究竟是杀人,还是救人?
她看了看左边,墨玹静静躺着,胸口微微起伏。她再看右边,墨珏同样静静躺着,只是他的四肢被铁链紧紧拴在软榻的四角,连颈部都被牢牢固定着,唯恐他临危逃命。
周若娟摇摇头,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谋反大罪该处以极刑,如今她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正当她俯身清点药箱物件时,墨玹把头往旁边侧了过去,对面的墨珏也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过来。
锐利的目光对上淡漠的眼神,墨玹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真的不明白,为何此刻他还会是这般清冷淡漠的神情,难道他真的心甘情愿被人挖去心脏吗?
回想过去的十几年,发现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墨珏大他三岁,本该被他尊为兄长,可每每碰到,他只能朝他叩拜行君臣礼,从来都是卑微如草芥,而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人高大了许多。
谋反篡位也好,争权夺利也罢,身在帝王家,又怎能分得清孰是孰非?如果让他们的立场相互交换,他是否也能像他那样忍辱负重,坦然赴死?
这颗背负着千斤重担的心,他真的承受得起吗?
恍惚间,他仿佛飘在一座烟雾弥漫的城池上空,巍峨的城楼下一片虚无。突然,从远处飞来一支利箭,直直戳进他的心脏,那一股刺痛让他经不住抽搐痉挛,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坠落……当触及到坚硬如铁的地面时,他眼前陡然一黑,所有的感知瞬间如雾飘散……
七天后,太子墨玹终于幽幽转醒,醒来的第一眼,只看到一堆人头在卧榻边缘挤来挤去,耳边是嘈杂一片。
王后,墨瑶,秋素雅,楚炀,苏落,卫承,靳严……
还没来得及数过来,外头已经传来悠长的通报:“大王驾到”
一群人顿时分散开去,清出了一条宽敞大道,随即齐刷刷下跪行礼,场面总算因夜瞿王的到来得以控制,谁也不敢惊喜地喧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