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

任他撕心裂肺地吼叫，秋素雅再也没有回头。

要恨便恨吧，只要他能活着，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存着私心，她要他活着，他不希望她死，若不是爱到极致，又怎能这般“自私”？

漫无目的走在院落里，秋素雅泪如泉涌。若能时光倒流，她宁愿当初死在玥姬手上，那样他便不会双目失明，即便到最后难逃一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罢了，何必苦了他呢？活着，去背负国仇家恨，那样生不如死命如草芥地活着，她又岂能忍心？

这一刻，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飞快地转动。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么自私，这么任性，从来不顾他的感受。以前不爱就对他百般嫌弃，爱上之后又霸道的去强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她凭什么？就凭他对自己的那份痴情吗？口口声声说要平等，可她从来没给他和自己平等的机会！

她不应该去规划他的人生，她更没有权利去指导他该怎么活！

生或死，那是他的选择。

“墨玹！”

秋素雅猛然转身，朝寝殿狂奔而去，一进大门便一头扑入他的怀抱，嘤嘤哭泣：“对不起……对不起……”

抚摸着她的秀发，他的声音微微颤栗：“不，是我对不起你，当初就该放你走……”

秋素雅抹掉眼泪，抬头看着他，神态坚决：“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许恨我！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眼睛，我们要同仇敌忾，并肩作战！”

“雅儿，你……”

“你不是想杀唐天政吗？我已经替你捅过他一刀了，去之前我特意在刀上抹了剧毒，就算他们找到绿医仙，唐天政也必死无疑！”

她一口气说完，墨玹还后知后觉，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你把唐天政给……”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秋素雅却露出得意的表情：“怎么？现在还看不起我这个女流之辈吗？”

他呆住了，许久都不能言语。

秋素雅抚摸他的脸庞，眼中溢满深深爱怜：“答应我，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存有嫌隙，不管是生还是死，我们都要并肩走下去！”

墨玹还在惊愕她方才说的话，又追问了一句：“唐天政……他被你杀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当秋素雅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明，墨玹才明白过来。

其实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唐天政此人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免有些骄傲自负。

算起来这丫头完全是靠运气，如果唐天政不是只带了一万兵马，如果不是因为他轻视了这个女流之辈，又怎会中了圈套？

“你抹了什么毒药？”

“鹤顶红！他死定了！”

墨玹却皱了皱眉头：“我差人查过，唐天政曾在药王谷待过几年，据说……他还是个药人。”

“药……药人？”秋素雅浑身一颤，“你是说，用各种药浸泡成百毒不侵的那种人？”

“没错，如果他真是个药人，鹤顶红根本伤不了他！”

秋素雅一下子泄了气，颓丧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

“罢了！”墨玹叹了口气，反倒平静了下来，“你能伤到他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了。从现在起，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说好了并肩作战，谁也不能再抛下谁！”

秋素雅郑重点头：“好！”

午夜，狂风怒啸。

百里之外的军营里正上演一场唇枪舌战。

慕容云起相当愤怒，当然，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唐天政受了重伤，而是因为他的伤导致了军心不稳。

十几位将军，几乎一半以上都表示要按兵不动，说是静候祁王康复，其实是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光凭这一点，慕容云起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营地！

莫非这北周还非得靠唐天政一人不可？如今他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早就笑掉世人大牙了，这帮凡夫俗子竟然还把他当神一样供着，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怕，本将军可不怕！不就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吗？莫非还长着三头六臂？哼！本将军明日就去会会她！”慕容云起一甩手，桌上的酒盏应声落地，他言语犀利，顿时镇住了在场的众位将军。

不过，还是有个中年将军站了出来，声音浑厚有力：“慕容云起，你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吗？这个太子墨玹深不可测，连他的女人都能把祁王给伤了，若是他亲自出马，你就不怕步你大哥的后尘？”

“呵！”慕容云起冷笑，“我说蒙将军，您可是堂堂大司马，怎么也和这群虾兵蟹将一样畏畏缩缩呢？那太子墨玹早就是个废人了！一个瞎子，莫非还敢上阵杀敌？好！就算他敢来，本将军还求之不得呢！”

有时候，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蒙将军愤愤地坐了下来，再也不跟他扯，一个劲儿地灌酒。

而此刻，唐天政依旧虚弱地靠在卧榻上，身边只有玥姬一人侍奉。

“也幸亏王爷的血能以毒攻毒，否则……”

唐天政不语，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深沉的俊眸里看不出一丝波澜，谁也猜不透这个傲视群雄的鬼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玥姬蹲在他的身边，眼中蕴满了心疼：“王爷，你说话，只要你开口，我玥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秋素雅的人头拎到您面前！”

睫毛动了动，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言语漫不经心：“本王割下过无数颗人头，唯独她的人头，本王没兴趣。”

玥姬心头咯噔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

他继续笑，笑意越来越深不可测，口吻依旧漫不经心：“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唯独风间绿萼。”

玥姬眼中闪着泪光，她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心里还藏着另一个女人，但从未听他亲口说过，如今他突然说出口，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被自己心爱的人百般拒绝的滋味吗？本王为了她，不惜把自己变成药人，替她尝尽百草，只为能让她炼出世间奇药，呵……”破天荒的，他的笑容竟透出了一丝苦涩，“可她还是负了我，藏起真实容貌只为了躲着我，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若她想逃，世间根本无人能寻到她的踪迹……”

玥姬静静听着，心就像被刀剜着，疼痛不能自已。

“所以……王爷是想……”其实她并没有猜到他的想法，只不过想以此来套出他的话。

唐天政倒是很给她面子，答得甚是干脆：“我要她。”

“她？”玥姬有些茫然，她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指的是风间绿萼还是秋素雅，但不管是谁，对她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祁王的身边不乏红颜知己，包括她在内，无疑都是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姬妾，只不过对于她要稍微特殊一些，毕竟她不仅仅只是他床榻上的女人，还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杀手。

如今他堂而皇之地说要一个女人，这还是迄今为止第一次。

洁白的下颚被他的食指微微抬起，玥姬不得不正视他绝美的容颜。

“玥儿，你好像不太高兴？”他不动声色，薄唇轻扬。

玥姬勉强展开一张笑脸去迎合他：“玥儿岂敢？您是尊贵的祁王殿下，您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唐天政拍了拍她的脸颊，甚是满意：“本王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放心，事成之后，本王一定娶你做王妃。至于她……”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容魅惑人心：“本王得留在身边，好好地玩一玩。”

此言一出，玥姬终于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听这口气，好像报复的意味甚浓啊！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欢喜的自然是夜瞿国的每一位臣民，谁也没想到太子妃一出马，直接就干倒了祁王唐天政，连夜瞿王都离奇地苏醒过来，欲嘉赏这位能力出众的儿媳。

王后自然也对她刮目相看，二话不说，直接应了她的要求，把亲生儿子手脚上的铁链给解了。

“素雅，我把玹儿交给你了。我知道这小子固执的很，就算锁得了他一时，也锁不了他一世。既然他执意要上阵杀敌，本宫成全他便是了，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要护他周全！”

突然之间，责任如山般压了过来，秋素雅只好硬着头皮挺着：“嗯！母后放心！儿臣即便豁出了性命也会保太子周全！”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说，王后定然会嗤之以鼻，可今夕不同往日了，太子妃的威名一夜间震惊全国，且不说她能力强弱，关键是得到了百万民众的信任，百姓一旦视其为信仰，那便是精神领袖。

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正因为太子妃是女子，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的推动，才让她的名望一夜飙升。

古往今来那些一夜成名的所谓强者，大抵也和运气脱不了关系。

然而，好运总有用到头的时候，比如说唐天政，他肯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让一个女子轻易地捅上一刀。

这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

午后，东宫大殿。

“什么？唐天政没死？”

此事虽在意料之中，秋素雅还是不由得心灰意冷。

苏皓目光冷沉，微微叹息：“是啊！这厮竟然百毒不侵！早知道我们应该设计割了他的喉咙！”

秋素雅摇摇头：“不可能，那种情形要想割了他的喉咙我完全做不到，我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把刀捅进他的心脏，只要再近那么一寸，他必死无疑！”

“也罢！如今他也算重伤，要想痊愈还得过一阵子，其他的小喽啰我完全可以对付，太子妃近日还是在宫中好好劝劝太子吧！以他的情况，上了战场定然是九死一生，我们不能冒险！”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秋素雅有些无奈，只能苦笑着说，“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根本劝不住！与其让他这么痛苦，不如就依了他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太子妃怎能这般颓废？难道你不怕他出什么意外吗？”

“我怕，当然怕。可是怕也没用。一个人若一心想为国牺牲，你即便逼着他活下来，今后也会生不如死。我不忍心看他痛苦，更不想他活成一具行尸走肉。”她说着，莞尔一笑，“因为我爱他。”

苏皓不语，低头沉默。

这样的爱他似乎无法理解，但他会选择尊重。

夜，如墨般渲染大地。

转眼天又黑了下来，秋风愈发凉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秋素雅捧着大大的月饼和墨玹分享。

今天算是近日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没有战争，没有血腥，只有彼此依偎的温暖。

“雅儿，等我们打败了北周大军，去笑傲江湖可好？”

“好什么好？父王病的那么严重，就算咱们赢了，举国上下百废待兴，你还有脸去笑傲江湖？”

墨玹甚是郁闷，委屈道：“可……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秋素雅搂着他的脖子，嘿嘿一笑：“谁说的？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永远骑在你的身上！”

墨玹黑着一张脸，相当憋屈：“你的梦想早就实现了，给爷下来！”

秋素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他的身上，不禁噗嗤一笑：“说好了，除了我，不能让别的女人骑上来！”

墨玹只觉得心好累：“爷都瞎了，可辨不清谁是谁。”

秋素雅双手捏住他的脸，明明都忍俊不禁了，还故作严肃地说：“我不管，瞎了你也得把心放亮了！”

墨玹只觉脸都被她捏得变了形，连连答应：“知道了知道了臭丫头！”

这辈子算是起栽在她手上了。

至于下辈子，他还是决定继续栽。

“对了，绿医仙有消息了吗？”秋素雅也不再和他扯皮，问起了正事。

墨玹摇头叹气：“没有。”

一听这话，秋素雅难免失落，一脸的不悦：“还没有。”

“杨安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探子，连药王谷都去过了，就是没有绿医仙的消息。我想，她大概是在躲着某个人。”

“哦？”秋素雅来了兴致，“夫君好像对她甚是了解呢！那你可知她躲着什么人？”

墨玹自动忽略了她语气中的酸味，意味深长地说：“不知道！”

“哼！”

“你哼什么？”

“哼你不说实话！”

墨玹直喊冤：“天地可鉴！为夫真不知道！”

秋素雅拿起月饼拍在他脸上，从牙缝里愤怒地挤出一个字：“吃！”

墨玹拿起月饼就啃，满脸都写着“郁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