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得知楚帆被家暴时脸上的心疼不作假，可待他们听到自虐倾向后，双双脸色难看起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直接和医院方面说孩子是他们杨家远房亲戚家孩子，爹妈遭遇混混团体入室抢劫遇难，只留孩子一个正巧被他们碰见送到了医院。

那时候的杨曦正陷在对楚帆的懊悔和愧疚中，以为父母是怕医生报警警察会把他们带去问话会丢杨家的颜面，不想把事情闹大才说谎，没有想其他。

楚帆在附院待了三个月，期间附院关于楚帆的消息由杨父一手压了下来，外头人只知道杨家独女杨曦回到了临海市并且身体不好住院。

三个月后，杨家两老把楚帆强制性送到了国外。

奇怪的是楚帆似乎有所察觉，走之前的一个星期，哭着跟母亲说自己不想离开她。当时杨曦完全不知道父母的打算，宽慰儿子答应永远不会离开他。

一个星期后，杨曦在附院的另一边诊室接受每月一次的例行检查，本打算检查完回家亲手熬点汤带给儿子喝，哪成想刚检查完就被杨父安排的人带去参加宴会。等她第二天早上熬完汤回到医院时，儿子已经不知所踪，病房里等着她的只有杨父。

父亲告诉她，在国外找到了合适的心脏，时间紧急，连夜将人送到国外做手术去了。

杨曦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高兴，高兴儿子有救了，然后就是担忧，儿子一个人在国外，年纪小人生地不熟的，谁照顾他？便想着自己跟过去，这个想法毫不意外的被杨父否决，并告知她，她的身体情况禁不起长途跋涉。

父母轮番劝告，杨曦只能作罢。

母子俩不能见面，那电话总能打吧？结果整整一个星期，杨曦压根打不通儿子的电话，对方手机永远都是关机状态，她受不了了，想方设法避开父亲的眼线，让叶学超帮忙买机票，奈何只差一步，人已经到了机场，还是被杨父发现，强行带了回去。

回去后她寻死觅活，最终杨父妥协，答应她一个星期内绝对让她联系上楚帆。

杨父说到做到，一个星期后给她换了个新手机插上电话卡，让杨曦当着他的面拨打楚帆的电话。

这次打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楚帆的声音。

杨曦一句接着一句，急切的语气里满是关心，可电话那头的楚帆态度敷衍，只会简单附和两句，她口干舌燥说了半个多小时，对面态度冷漠，杨曦意识到了儿子的情绪不高，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在怪自己，没想到楚帆承认了，随后满口抱怨，说她啰里巴嗦，说她闲的没事干，说她耽误他的时间......

种种，一桩一件细数她的“罪行”。

杨曦第一次意识到，十几年了，原来儿子对她满腹怨言，平常在她面前都是装听话，装乖巧。

纵使听着电话那头楚帆一声声戳她心窝子，她也不敢辩驳，更不舍得挂断电话。

最终是杨父听不下去，夺过电话直接挂断。

这是自楚帆出国后，母子俩第一次通电话，也正是因为这次，后来每次杨曦给儿子打电话，都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生怕打扰到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帆接电话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到了后期，直接对着杨曦吆五喝六，并且让她按照要求给他打电话，从一个月一次，逐渐变成三个月一次，打多了楚帆直接挂断。

渐渐地，杨曦和楚帆的关系，越来越如履薄冰。

......

哪成想，今天发现的事实狠狠给了杨曦一巴掌，原来楚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自己拨出去的电话，接通的根本不是儿子，而是模仿儿子声音的陌生人。

谢蒹葭听到这事也咂舌称奇，杨曦打出去的明显不是电话，那是什么？录音吗？还是什么高科技的她不了解的东西？

转念一下，杨父是什么人啊，两个星期弄到这些东西应该不难。

“阿姨，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杨曦眸中依然含着泪水，“怀疑过，我拿着父亲和母亲的手机给小宝打过电话，也是能打通的......”

蠢呐！

杨家老两口用这个法子应付女儿，肯定留了心眼子防备女儿。

“电话里的楚帆态度和语气那么恶劣，完全不像您儿子，你都不觉得奇怪？”谢蒹葭哂笑，“看来您相信父母多过相信儿子啊。”

杨曦双手捏住手机，头埋的更低了些。

“情有可原，毕竟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一边是拿来绑住丈夫的儿子，当初可以为了男人抛弃父母，如今也可以为了父母抛弃儿子，风水轮流转嘛......”

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嘲讽，杨曦鼻头一酸，耷拉着脑袋泪水再次决堤，打湿了床边缘的被单。

谢蒹葭将憋着的话吐出来后心里舒坦多了。

其实杨曦自始至终都是一朵娇弱可怜的菟丝花，依附她人才能存活。

前二十年靠父母这颗参天大树，她的藤蔓渐渐向外蔓延，看到了远方种在狭窄地方名为“楚航远”的观赏绿植，便生出异心拼命往外挣扎，她厌倦了大树，如愿以偿攀爬上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绿植，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新鲜感，直到这棵绿植内部溃烂根部坏死，装着绿植的盆栽四分五裂，她看着自己拖着满地枝茎茫然无措，此时大树朝她招手呼唤她回去，代价是——要她砍掉自己生长出的枝茎。

楚帆就是那些被砍掉的枝茎。

若是其他人被逼在父母和孩子中选一个，的确非常困难抉择不了，可杨曦不是，杨家两老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凡她有主见内心坚定，就不会出现楚帆被强行送走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作为女儿和作为母亲的权利。

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女儿和妈，也不知道是杨家两老和楚帆的幸还是不幸。

“我没有、我不想抛弃小宝的，他是我生的，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会抛弃他......”杨曦一个劲的否定，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谢蒹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忏悔。

有什么用？楚帆又不在这里，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呢，对着她忏悔有什么用，她又不能代替楚帆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