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珂开始感到后悔了。

原本她以为，项迟迟说的一起给《城市：乌托邦》进行宣传，不过是去谈一些工作上的内容。虽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但毕竟新项目刚上线，小加一班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像之前那样，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回到家还得用那仅存的一点时间体验自己根本不喜欢玩的游戏。

但话说她只是一名小小的数值策划，做这些事儿又是为什么要找她呢？

就这样，她被嘴角带着小恶魔一般不怀好意微笑的项迟迟，带到了她家中。

等等！

这是在干什么！

望着那满脸警惕的施珂，项迟迟也是感到一阵好笑：“没事儿啦，我说的宣传是去直播《城市：乌托邦》。刚刚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正好需要你的帮助。”

直播？

听到这个施珂连忙急切地摆手拒绝：“不行！我人比较内向，直播起来可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我要的就是这個效果！”

听到这句话，项迟迟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是如同捡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双眼放光。

见施珂还是有些犹豫，项迟迟也是苦苦哀求：“求你了施珂姐，不需要你露脸的！而且，你也不想我们竹节虫工作室因为没有钱而倒闭吧！”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施珂也没有办法拒绝。

确实，好不容易在川城找到一家如此和谐又愉快、还不加班的游戏公司真的太难了。更何况现在整个工作室都处于被大厂打压的艰难时刻，若是能为公司出一份力，她也是在所不辞。

施珂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就这一次哦。”

然后她就很快地后悔了。

项迟迟的家并不算大，但从室内的装潢上就能看出来绝对造价不菲。尤其是在这独身公寓里，竟然还极为奢侈地安置了两台顶配电脑。

“来，你坐在这个电脑前，把这个软件打开......好了！”

“这个是......”施珂看着眼前跟她的面部表情一起活动的虚拟形象，“这是虚拟主播？”

“嗯，”项迟迟在一旁调试着另一台电脑，“这是我之前为了应对万一的真实身份暴露，所准备给自己的皮套。”

“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你用也许会更加合适。”

“这个很贵的吧？”

施珂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细致入微的Live2D，对此她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这么精美的立绘再配上如此细致的Live2D移动，想必造价一定不菲。

而自己也就来播这么一次，会不会有些太奢侈了？

“也还好啦。”

项迟迟笑着站起了身，取出她桌前电脑的特制麦克风：“喂，喂！”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自己耳机中，竟然听到项迟迟的声音是男声。

等等，男声？

这是要干什么？

带着满头“妈妈省的”问号，施珂一脸茫然地听着耳机中传来“项迟迟”爽朗的笑声。

她沉默了。

既然项迟迟说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行，那她就保持沉默吧！

很快，随着项迟迟各项数值都调试完毕，直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喂，大家听得见么？这里是迟子，第一次以直播的形式做游戏测评，还请各位多多包容！”

【真直播啊迟子哥】

【《城市：乌托邦》？为什么不测《Urbanization》？】

【新节目：我测你们买】

【怎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迟子哥，你的小人怎么画的跟个罪袋似的？】

项迟迟自己也是用的虚拟形象，不过是极为简单的简笔画小人，脸上写着一个“迟”字。而他直播间屏幕上一旁的，则是施珂的精致入微的Live2D。

精致与简陋，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嘿嘿，这位可是迟子哥我费了好大心思，才悄悄联系上的策划本人！”

坐在一旁的施珂满脸惊恐地看到，她之前熟悉的项迟迟又开始露出了那种陌生的，如同小恶魔一般的微笑。

“来，来自竹节虫游戏工作室，并负责过我们今天要测评的项目——《城市：乌托邦》的策划姐姐，给大家打声招呼吧！”

说完，项迟迟关掉了麦，小声凑近施珂说道：“不用说自己的名字，只用承认自己是这个游戏的策划就行。”

“好的。”施珂有些被她的瞬间角色切换给吓到，结结巴巴地说道，“额......大家好，我是《城市：乌托邦》的一名游戏策划，在其中负责数值部分，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施珂的声音很是好听，即使因为紧张而有些断断续续，但依旧蕴含着温柔与知性。

【是，是竹节虫本人！？】

【假的吧？怎么可能能请得到制作人一起来直播？】

【迟子哥，这种大佬你也能请得到？这下不得不怀疑迟子哥的真实身份了】

【之前视频没看过？迟子早就是富哥了】

【生活不易，制作人卖艺】

“不对不对，我不是竹节虫本人，只是一个数值策划而已！”施珂看着弹幕上愈演愈烈的质疑声，她满脸焦急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项迟迟。

口型仿佛在说：“你也快来解释一下！”

但项迟迟仿佛没有看见一样，继续一脸坏笑地说：“好了，正好我们这次请到了《城市：乌托邦》的设计者，不过看现在，有不少观众朋友都不怎么相信。”

“这样吧，姐姐你给大家稍微讲解一下游戏，打消一下大家的顾虑呗？”

听到这话，施珂也切换到了她的专业模式，对着游戏中各种数值设计与安排，进行细致的讲解。

听得在场的各位观众，也是一愣一愣的。

【我靠，真是策划本人啊！】

【迟子哥到底什么家庭啊，连竹节虫本人都能请到？】

【竹节虫竟然不是雌小鬼而是大姐姐，我不能接受！】

“等等！”施珂看着弹幕上对她就是竹节虫的猜测愈演愈烈，也是急忙反驳道，“我只是工作室里面负责数值部分的策划，并不是制作人竹节虫！”

【明白了竹节虫，知道了竹节虫】

【原来我平时最喜欢的游戏竟是美少女制作人做的，至福】

【还害羞，这下不得不是竹节虫了】

在一旁的项迟迟也不做解释，只是默默地打开《城市：乌托邦》的游戏界面，微笑着说道：“好的，既然策划姐姐为我们讲解了游戏中的各种设计，那么我迟子作为专业的游戏测评人，自然也是要来测评一下游戏的自由度。”

【来了，迟子哥要整活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等会儿听到竹节虫的惨叫声了】

【当着制作人本人脸上整活？玩的有点大啊】

“其实这些天，我想大家玩《城市：乌托邦》的时候，总是会被游戏中的傻逼AI给气到。”项迟迟不紧不慢地说道，“对此，我们玩家们都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进行打击报复，不知策划姐姐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这点嘛，”施珂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游戏中还是要以获得大家的支持为主，报复什么的可是会降低市民们的支持度的。”

她玩游戏一般都比较循规蹈矩，按照游戏中的内容一步步地来，对于这种以高自由度为卖点的游戏，其实她并不怎么擅长，也不会去想着什么对游戏中角色进行打击报复。

虽然他们都是数据，但既然有了AI做成了人型的样子，她还是对这些家伙有着恻隐之心的。

不过，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好像没有。

“那不知道，策划姐姐是否知道——我们P社玩家在玩《城市：天际线》的时候，所领悟到的一些事情。”

“你不是说你没有玩过——”

施珂虽然现在很想发声质问她项迟迟为什么会这么熟练，但出于现在还在直播中，也只得再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进行微笑。

“那请问领悟到了什么呢？”

【不会要造粪水大坝吧？】

粪水大坝，《城市：天际线》中的著名奇观。

由于在这款模拟城市经营游戏中，将污水抽调到高处不需要消耗任何能量，因此，玩家们便会选择在游戏中较高地势的地方，修建一个蓄水池用来储存污水，然后一级一级地建大坝用污水来发电。

这样就可以做到凭空水力发电，形成永动机。

不过由于用的是居民们的废水，所以这种情况虽然能够做到自动生成电量，但若是发生地震之类的灾害将大坝破坏，或是玩家看市民不爽，主动拆除大坝......

整座城市，就会形成“雪漫金山”的奇景。

虽然跟发洪水确实差别不大，但粪水淹没城市确实非常有节目效果。因此，这点也常常被作为P社玩家罪状之一列在其中。

不过这点小奸小恶，不过是P社玩家的日常罢了。

【造不了。莪试过，在这游戏里污水也需要用抽水泵抽上来】

【呵，那就难怪竹节虫一脸有恃无恐了】

但竹节虫（李不言本人）又岂会不防？

在游戏的早期阶段，他就特意强调了污水运往高处必须要用抽水泵消耗电量抽取，就是为了防这帮不怀好意的P社玩家！

要是让他们这么玩自己的游戏，那还得了？

不过粪水大坝造不了，并不代表着她项迟迟此刻无计可施。

“诸位可能猜错了，我在《城市：乌托邦》中并不想建造粪水大坝。”

说完，项迟迟笑道：

“答辩地狱，才是我迟子称霸整个《城市：乌托邦》的秘诀。”

......

我叫巴蒂，是一名生活在乌托邦城的市民。

虽然可能跟一位来自异世界的大叔撞了名字，但管他呢，我只是一个AI。

在游戏中，我的性格根据AI设置地非常偏激。

因为我看这个叫“迟子”的新市长很不爽，所以他无论干什么，我都会去进行抗议。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AI。

之前几次，这个市长对于我们的抗议总是选择和稀泥，找一个谈判官来跟我们进行谈判。

对此我们那是一点儿也不急。

反正就这么拖着，到时候没法儿建成想建的建筑，时间点到了支持率不足的时候，急的是他又不是我。

反正AI数据模型是这么告诉我的——拖下去，永远是最有利的做法。

但是这一次，我所面对的东西好像，额......有亿点点不同。

刚到聚集地点，我的四周就升起了圆环状的土墙，如此神迹，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退缩。

因为我的AI数据模型知道，我是不会死的。

无论发生何种情况，哪怕是用水来淹我，我都能支撑很久很久。

AI模型告诉我基本上不可能。

因为不是每一座城市都靠近水源，在我们市，这里离水源很远很远，想要抽调水来淹死我们要花费很多预算。

同时由于要几个月的持续抽水，因此对于电量也是一份巨大的消耗。

AI模型的经验告诉我，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

但现实告诉我，太过于遵循经验，有时候反而是一项错误的决定。

再抬起头看向环形山的“井口”时，我看见了几架抽水泵。

这是要用水来淹死我们么？

但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AI，我无畏死亡。

但是从抽水泵中出现液体颜色，不是我熟悉的蓝白色，而是咖啡色的那一刻时，我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屎？！

“咿！”

看着项迟迟点开了抽水泵的按钮，一旁的施珂发出了惊恐万状的叫喊声。

【《重生池》】

【呕好恶心但是真的好想笑怎么办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肉眼可见的恐惧】

【竹节虫，现在的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

【哈哈哈我要是做的游戏被这么玩，当场刀人的心都有了】

“我打算将这个池子命名为重生池，意为帮助这些AI市民们重获新生。”

“怎么了策划姐姐，为什么要发出这么大声的尖叫呢？”项迟迟转过头来，向她露出一个之前很熟悉，但在这种情况下无比陌生的甜美微笑。

“这不是游戏设计的一部分，是游戏超高自由度的体现么？”

【哈哈哈骑脸输出！好帅的骑脸输出啊！】

【看见自己的游戏被这么糟蹋，还得发表感言是最骚的】

【心疼竹节虫，不过听竹节虫害怕的弱气声音，我有丶兴奋了】

“是.....我们游戏就是这样，有着超高的自由度......玩家可以在其中作为市长，自由建造各种设施......”

【市长？阎王！】

【不是，这重生池也算是城市设施？】

【化粪池怎么就不算城市建筑啊？就是修建的地方稍微有点不同罢了！】

虽然此刻被强行认作是竹节虫，被同事项迟迟骑脸输出，但为了大局着想，施珂还是选择咬牙切齿地承认了下来。

而在心中，她正盘算着明天上班的时候，自己要找她画多少张五彩斑斓的黑才能解气！

【官方认证】

【这下不得不玩答辩地狱啦】

【不过这样做虽然解气，但支持率怎么办？】

弹幕在AI市民们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时候便迎来了激增，大部分都笑得非常开心，但还是会有些人提出了新的疑问。

答辩地狱确实很解气，但游戏毕竟追求的是支持率。光顾着折磨AI市民，那这个支持率该怎么办呢？

“这点各位也不用担心，”项迟迟打开了游戏的面板。

而在劳民伤财建了答辩地狱后，大家惊奇地发现，他迟子的支持率，竟然意外地升高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就连施珂也惊呼出声。

【你是制作人你问我？】

【哈哈哈哈哈迟子哥总能给竹节虫带来意外惊喜呀！】

【竹节虫，想到以后你的这个游戏别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修建城市，而是修建化粪池时，你的感觉又是如何了？】

不得不说，施珂什么都不需要干只要坐在那里惊叫，节目效果就好地出奇。

不过为什么会出现支持率不降反升的情况嘛......

因为这酷刑，不仅是人受不了，就连AI都闻风丧胆啊！

更关键的是，在这个游戏中，AI市民的生命力还非常顽强！

AI模型看着“一个人在得知自己将化粪池中生活几个月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样的问题，也在短暂的沉默后，回复了“恐惧”二字。

AI：早知道每天要回答这种问题，自己当初就该烂在《最终旅程》里。

恐惧！

不只是这些设身处地的AI市民，但凡是得知到这一消息的人，无不都在AI模型的调控下，变得对市长充满了恐惧。

从而支持度也迎来了增长，原本每建一次新建筑就有无数人前来抗议捣乱的施工现场。在答辩地狱修建后，也变得寥寥无几。

因此，相比于普通玩家而言，多建了一座重生池，迟子的财政投入和耗时反而更少了？

修建重生池，能获得比正常玩家还要高的正向收益？

这么说来，游戏是在鼓励玩家这么做？

不过也还好，市民们被这一个东西给整怕了，应该不会再作死。

坐在一旁的施珂心有余悸地想到，都这样了，AI市民们应该不可能再作死，项迟迟也应该不会再用什么千奇百怪的方法了吧？

不过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迟子的市长之路，到现在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