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京都的春日里,阳光透过树枝洒下,形成婆娑的影子。
白鸟夕弥将目光看向身前的少女,淡金色的光穿过细薄的云层落在她白净的脸庞,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扬,似乎是对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少女将一头秀发束起,一束纯黑的马尾顺着单薄肩背垂落,她还穿着长袖的校服,隐能够透过衣服的褶皱看出她身体的轮廓。
美人在骨不在皮。
凌厉的气质透过她挺拔的身形缓缓展现在眼前,只是看着就会觉得她一定是很厉害的人,无论是以同龄人的身份看待,还是以沉浮在社会多年的心态来感受,都不会觉得她简单。
她大概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事实上似乎也是如此。
山城姬月是天才。
白鸟夕弥这一个月的时间特意去了解过,她去年比赛的录像也特意去在网络上查找了一番。
最开始练习剑道的时候,因为没有入门,所以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厉害。
后面等到剑道的熟练度达到了精通,自己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速度、力量、反应力、心态……
基本都是比同段的人强上几个层次。
这并不是时间可以弥补的,就算是从娘胎里练也达不到她这样的程度。
她是天才,身上也自然染着同为天才的那些病。
难免会受到上天的照顾,以至于自己的人生出现意外……
还有那冰冷的性子,只是朝着她走两步就会被她眼神里的冷漠所逼退。
但是白鸟夕弥清楚,她并不是那样性格恶劣的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候相处的并不愉快,也经常对自己说出那些不近人情的冷话,但既然能够在自己练习剑道吐血的时候把自己背到医务室里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就像现在这样,口中说着‘别出了什么事情还要我照顾你’这种话,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还是根本走不开。
这样想着,白鸟夕弥盯着她手中细长的刀,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看着眼前的少年莫名其妙的状态,山城姬月忍不住皱眉,心里忽然觉得他应该是在想些什么该死的东西。
“你笑什么?”
“我想起开心的事。”
“……”
听到白鸟夕弥这样嬉皮笑脸的话语,山城姬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不去看他,及腰的马尾随着身形在空气中甩过。
这段时间里,自己一個人的时候,不时地去想着对付白鸟夕弥的方法,最后得出来这样的结论。
他这样的人,不去理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己的犯贱才对。
只要自己不去搭理他,他应该很快就会觉得没有意思自己乖乖滚开。
这样想着,她脚上的动作快了一些,半身长的刀作为拐杖,朝着山上爬去。
看着山城姬月的背影,白鸟夕弥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咔嚓……’
两人的步伐保持着基本完全相同的频率,鞋子踩在树叶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是有着共同的默契。
一分钟、两分钟……
五六分钟过去了,都走到半山腰了的位置,白鸟夕弥还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落在少女一个身位的后面。
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根本甩不开。
终于的,山城姬月的身形停了下来,在一处大树旁站定,转过身盯着白鸟夕弥的脸,似乎想要刺穿他一般,随后冷冷地开口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顺路而已,你怎么这么紧张?”
白鸟夕弥对着她笑了笑,脸上一副放松的模样,似乎真的是顺路。
“那你去山上干嘛?”
“这是个问题。”
白鸟夕弥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我听说最近后山总是有奇怪的声音,所以来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人,由依之前经过在这里被吓坏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
北川由依,她是知道的,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碰过面,母亲大人回到家的时候还特意和自己说过她的身份。
她和白鸟夕弥的关系应该是兄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倒也能够说的过去。
少女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不过,回想着刚才遇见对方的场景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白鸟夕弥,她不知怎地就开口道:
“就凭你?”
然而,白鸟夕弥却根本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反而笑着对着她摆了摆手开口道:
“现在不是我自己了。”
伸出手指了指山城姬月握着在手上的剑开口道:
“现在你在我身边,我还是很安心的。”
“……”
这样的话语在山城姬月听来有些怪怪的,但是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清秀的眉毛皱起,她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
正想着,白鸟夕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剑道不是很好吗,起码保护我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哼,我可没有说要保护你这种话。”
冷哼了一声,听着白鸟夕弥的解释,少女的眼睛扫过他的脸,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脚步放缓了很多。
白鸟夕弥看着她摇晃在身后的长马尾,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自己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她了。
口是心非罢了。
“不过,你明天不是就比赛了,你准备好怎么丢人了吗?”
冷不丁的,少女的声音又从身前传来,她微微偏过头,眼睛的余光看向白鸟夕弥的侧脸。
“明天的比赛?”
听着少女的话语,白鸟夕弥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般,随后整个人气势都落了下来,肩膀耷拉着叹了一口气道:
“我确实还是没有准备好……”
“呵呵……”
清冷的笑声在空气中闪过,看着白鸟夕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山城姬月心里忽然有些开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嘲讽着开口道:
“早就说了,不要逞能,说什么自己单挑剑道社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做到,你以为你是我吗?”
“你明天就等着被竹剑抽成猪头吧,没谁救你。”
“那……那怎么办?”
白鸟夕弥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似乎真的已经被她口中的话吓到了一般。
“哼。”
精致的小瑶鼻皱了皱,看着他一副吃瘪的模样,山城姬月的心情不禁好了一些,身形听了下来,在前面的阶梯上坐了下来,伸出手中的刀指着白鸟夕弥开口道:
“你不是很神气吗?不是和我说要相信奇迹吗?你怎么现在就怂了?早知道这样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到底在装什么……”
“真的是活该被人揍。”
山城姬月回想着之前白鸟夕弥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就一肚子的气,说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奇迹,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现在死到临头了,他终于知道根本不行,甚至马上要被人揍。
而白鸟夕弥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垂下了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她旁边,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叹息声从里面传出来。
山城姬月的声音依旧止不住地从空气中响起,似乎是想要把积蓄已久的郁闷都吐出来: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装些什么。”
只是,看着白鸟夕弥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山城姬月轻咬着嘴唇,眼睛瞥见他的脸庞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
“不过,你现在要是害怕了,就当众道歉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出面说情,和老师那边说一下把比赛取消。”
“就是你以后都不要在剑道社里就是了。”
“……”
然而,这样的话语飘落到空气当中,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就把头埋在臂弯里就像是那些一味逃避现实的孩子一般。
山城姬月葱白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剑鞘,没有催促,等着他向自己服软。
半响,白鸟夕弥终于抬起头,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那可不行。”
“与其做你的狗,我倒是更想要让你做我的猫。”
少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怔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只是随后,眉头紧皱着看向白鸟夕弥的脸没有说话。
“所以,有着不得不赢的理由呢。”
白鸟夕弥起身站在山城姬月的面前开口道:
“我说过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都能够做到。”
“但是和别人立下约定的事情,我从来不会输。”
“还有,既然你到现在依旧觉得不可能,那就更好了不是吗,我说过的,会让你亲眼看到奇迹。”
“我最近倒的确想要养一只猫来着。”
“你知道吗,认主的猫早上都会踩奶,还会躲在主人怀里撒娇来着。”
“……”
这样一连串的话语透过空气落入少女的耳中,白鸟夕弥拍了拍屁股,没有去等她回过神就直接朝着山下走去。
今日有雨,晴转多云转阴。
山城姬月的此刻的心情就和天气预报所说的一样,心里好像忽然被揍了一拳,有些喘不过来气。
眼睛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自己现在起身去追根本是追不到了,下坡的路比较陡峭,她拄着剑也追不上他。
银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山城姬月的心里愈发地觉得白鸟夕弥有些可恶。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口角上吃亏……
手掌攥着剑柄,指尖都有些发白。
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下一次一定要上来就砍他两刀才对,根本不能和白鸟夕弥讲道理。
心里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山城姬月已经想好了下次怎么用竹剑抽他了。
深呼吸了好几次,她的心情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过,似乎也轮不到自己了。
明天的比赛,白鸟夕弥一定会输。
有些事情,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该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坐在台阶上思索了半天,山城姬月才终于将这件事情放下,重新起身朝着山中的林子里走去。
她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之前听到竹内恭子她们说过,这里总是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最后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演变成了怪谈类型的传说。
最近似乎都已经没什么人敢靠近这边的路了。
心里浮现一丝好奇的情绪,她是想要来这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怪谈还没有见到,倒是碰见了白鸟夕弥这个怪物……
收起心底不爽的想法,山城姬月脸上平淡的情绪收敛起来,指肚摩挲着剑柄,顺着一条路走进了林子里面。
一条路走的很顺畅相比于旁边堆积的各种落叶,这里好像是有人特意清理出来的一般。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继续朝着里面走去,入眼的是一处空地,而树林的周边散落着不少的竹剑,大概有几十柄的样子。
根本没有那些女孩子们乱七八糟的猜测,什么把人吊在树上抽打虐待,绑架杀人之类的……
目光扫过周围的场景,山城姬月的眼眸垂下。
‘所以说,是有人在这里练习剑道吗?’
走到堆积竹剑最多的一处大树前,抬起头,少女刚好看到眼前的大树主干从上到下有着数不清的抽痕,以及各种劈砍的印记……
蹲下身,捡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竹剑。
她发现这些竹剑都已经是成了废品的,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使用。
视线在大树和竹剑上面迁移着,山城姬月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脑海中下意识地回想起了白鸟夕弥的身影。
他刚才恰好是从山上走下来,走的路线也是和自己的路一样。
“……”
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里练习剑道的人就是他没错,但是看着眼前无数支断裂的竹剑,她又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以白鸟夕弥的力量……
就算是他这一个月再怎么样练习剑道,再怎么努力,再怎样练到吐血,也绝对做不到这样大的力道。
以绝对的力量靠劈砍,抽击就将竹剑整个用到断裂,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可能。
至少自己绝对做不到,老师也不行……
可是,回想着之前几次亲眼看着白鸟夕弥练习剑道的场景,她又忍不住地觉得以他那样疯狂且变态的性格,好像还真有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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