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那一场惊涛骇浪的婚礼已不是宅门之事了,不仅牵扯到徐国公之案的官奴,还是由人见人怕的皇城司副指挥使亲自督办,大皇子插手,牵扯谢家和文信侯府,足以牵动各方势力的敏感神经。
这么大的事情,仅仅一夜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各种猜测满天飞。
有些人心内惶惶,有些人蠢蠢欲动,有些人想看好戏。
这样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也传进了宫里。
早朝过后,‘焱云鹤’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
走出承光殿,谢知衍正准备去福宁殿皇帝的书房,却在拐角无人处被文信侯拦住。
“焱大人,你不该对本侯解释什么吗?”文信侯阴沉着脸。
“你拿了本侯那么多好处就想脱身,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谢知衍淡定道:“侯爷,您应该知晓,皇城司只听命于皇上,在下可不敢与任何宗亲朝臣私下结交。否则,会掉脑袋的。”
“你!厚颜无耻!”文信侯吕崇山怒骂。
“您也不遑多让。既然与我合作了,还另外派杀手一路截杀,吕侯爷可想过不仅谢知衍会死,我,也会死?”
谢知衍冷笑:“又或者,吕侯爷本来就想我与谢知衍一块死来着,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吕崇山被人捅破心思,恼羞成怒,指着他的鼻子:“皇上若知道你帮我干了那么多事,你以为皇上还会重用信任你?你敢多嘴,本侯定让你跳进黄河洗不清,死无葬身之地!”
谢知衍慢吞吞问:“嗯,不知道在下帮侯爷干了什么事呢?”
吕崇山指着他的手都抖了,最后哼了声,恶狠狠骂道:“区区一阉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本侯等着你被五马分尸!”
谢知衍拱手:“抱歉,不能让陛下久等在下,在下告辞。”
“你!”吕崇山怒瞪他转身而去。
焱云鹤,原本是吕崇山的人。
谢知衍奉皇上之命,协助太子暗查军需造假之案整整大半年,好不容易查到几个证人,正准备带回京审问。
而世家一直都有人暗搓搓的出手阻挠,所以皇帝让皇城司焱云鹤带着人一起协查。
谢知衍和太子都知道陛下这是不信任他们,想让皇城司监视他们。
近半年来一路查案,谢知衍察觉焱云鹤是吕氏一族的人,他时常出手暗中捣乱。每次谢知衍查到有利消息或人证,世家那边就会马上知道,提前动手。
焱云鹤手握皇城司大权,又阴险又心狠手辣,如果让他一直跟着不仅会破坏他们查案的计划,甚至有可能陷害太子。
所以,当他遇到秦昊天,便设下此局。
他们带几个证人回京途中,谢知衍特意将一直藏于暗处的苍浪他们调开,让敏锐的焱云鹤以为谢知衍的暗中护卫都不在,便有了机动手。
焱云鹤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谢知衍冒险用命来搏一把,坠落山崖的同时,一把抱住焱云鹤,两人一同掉了下去。
躲在崖底苍浪他们杀了焱云鹤,但谢知衍也身受重伤,养了快三個月才算恢复。
谢知衍本想隐瞒李皓宁,免得他一时藏不住露了馅,特意寻了事耽搁他行程,没想到李皓宁奋力赶路,当他发现谢知衍出事,不管不顾亲自下崖搜寻。
正好遇见重伤走不快的谢知衍,他索性将自己金蝉脱壳之计托盘而出。
如今,知道他是谢知衍的除了母亲唐氏外,就是太子李皓宇。
谢知衍一直以文官面孔出现,暗中的护卫沧浪他们和平日出面办事的小厮青冥他们都极少在他身边公然出现。当他以焱云鹤出现时,为了方便行动,就让他们出现在人前,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
焱云鹤可是出了名的出手狠辣。
要教训人甚至杀人,沧浪他们可动手,否则,以谢知衍那点花拳绣腿很快就被瞧出端倪。
本来,回京后,谢知衍打算借焱云鹤身份与吕家暗中来往,便于查到更详尽的证据。
可万万没料到凭空杀出个程咬金。
陆菀着了魔似的要嫁给他。
鬼巷相遇,他真的想出手杀了她。
免得以后自己以焱云鹤身份出现时,定会伤到欲与吕氏一族抗争到底的她。
更没想到的是,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直接与谢府为敌,如果他不出手相助,小丫头很快就被吕氏灭成渣。
不得已,他以谢知衍私交甚好的理由出现在她身边。
这样一来,文信侯吕氏一族便会认为,焱云鹤背叛了他们。
想走捷径是不可能了,但也没有关系。
陆菀值得相护。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母亲特别喜欢陆菀,说不定,在自己没有办法以真面目视人之前,陆菀可以陪伴着母亲。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恒帝。
他在试探恒帝的想法。
他回京以来,还没专门觐见恒帝。
恒帝也没有召见他询问查案的事情,就连太子李皓宁都没有问。
谢知衍最了解恒帝,他的心思极深。
能从小小的潼川府一路杀进汴京夺取皇权,瞬间收复旧朝大部分朝臣,顺利坐上皇位的恒帝岂是简单的人。
他恐怕在观察,在衡量和取舍。
也正是‘焱云鹤’被冷落的这段时间里谢知衍忽然想明白了。
他大张旗鼓的帮陆菀,岂是也表明了,‘焱云鹤’还是站在恒帝这边,能成为恒帝刺向世家最锋利的利刃。
直到恒帝下旨追封谢知衍为太子少师,同时大封母亲唐氏和陆菀,却迟迟不单独召见‘焱云鹤’,谢知衍心里才算松口气。
这说明,恒帝铲除世家的决心依旧。
恒帝的耐心有限。
没了谢知衍这把刀,‘焱云鹤’这把刀就要上场了。
所以,恒帝捧起谢知衍,暂且冷落‘焱云鹤’,恒帝要甄别‘焱云鹤’究竟站哪边。
今天的召见,便是一场试探。
谢知衍想着想着就到了福宁殿门口。
收拾下心情,抬脚进了门。
恒帝站在书台前,提笔沉思着。
一旁的玄凤鹦鹉张嘴就叫:“跪下,跪下。”
谢知衍冷睨一眼小畜生,撩袍跪在地上:“微臣叩见陛下。”
恒帝仿若不闻,依旧在想着什么,连一个眼梢都没给他。
谢知衍跪了整整一刻钟,头顶才传来恒帝冷冷的声音:“身为皇城司,怎么就管上小女娘的事情了?你可知罪?”
谢知衍低着头:“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