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国舅来了~”五彪之一、锦衣卫指挥崔应元呼喝道。
缇骑、番子、缉捕等纷纷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刘效祖顾不得刀枪环绕,匆忙进了驸马府。
“放下弓箭,误伤了国舅爷,看你九族够不够赔。”崔应元喝道。
他本是泼皮无赖,因冒功而升迁,又成了五彪之一,凶威滔天,但不表示他没有脑子。
皇帝亲舅舅,动一下逝世。
刘效祖进了庭院,只见巩永固、刘文炳、黄道周、刘理顺四人团坐,而公主在旁边倒酒。
只是巩永固和刘文炳不断地抹着眼睛,黄道周和刘理顺倒是一脸淡然。
黄道周行了一礼,说道:“国舅爷来的正好,同饮一杯!”
额……这处变不惊的模样,把刘效祖整不会了。
本来,他是打算拎着蠢儿子的耳朵就走的,如今看到这副模样,倒是感觉不好意思。
这要是普通百姓家,做舅舅的不狠狠抽外甥一顿都对不起他那死去的妹妹。
“石斋先生,对不住了,陛下有旨,必须带文炳回去。”刘效祖很难过。
他是个老实人,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道歉:“你也别怪陛下,都是魏忠贤的错。”
“陛下受魏阉蒙蔽,内外隔绝,太阿倒持,只恨大好机会付诸东流,国家危矣。”黄道周取过酒壶给大家满上,举杯邀了一下,一口干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为国尽忠,总好过来日见国灭亡。
驸马,文炳,当留有用之躯,扶君王社稷,我自赴死,警醒世人!”
黄道周放下酒杯,起身向外走去。
“先生……”巩刘二人泣不成声。
刘效祖感觉嗓子堵得慌,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
“爹,你是陛下亲娘舅,速速进宫求情,救二位先生啊!”刘文炳忽然叫道。
刘效祖顿足,说道:“陛下降旨,勒令禁足思过,如果我们至亲都不听陛下的,谁还会听陛下的呢?”
“迂腐啊,爹,奸贼诓骗表哥,正该去劝啊。”刘文炳叫道。
“陛下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的。”说完,刘效祖抓住儿子,朝巩永固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外面,黄道周和刘理顺已经枷锁加身关入了囚车,在百多个番子看押下,往诏狱走去。
里面,巩永固猛地掀翻桌子,叫道:“来人,备马,我要去敲登闻鼓。”
“夫君恐怕出不得门,我陪你一起去。”八公主朱徽媞说道。
朱徽媞生母李康妃,李康妃虽是“移宫案”的主角,却也抚养过崇祯一段时间,所以崇祯对李康妃感情比较复杂,但是崇祯和朱徽媞感情很好。
果然,公主车驾出门,负责看守的东厂番子根本不敢阻拦。
然而到了宫门前,却发现登闻鼓没了……没了……
“太祖制度,一朝败坏……”巩永固气坏了。
“夫君勿忧,进宫,看谁敢拦我。”朱徽媞说道。
车子到了宫门前,张承恩带人跪在车驾前,说道:“陛下有旨,着驸马闭门思过,若其欲闯宫禁,务必阻拦,今公主欲入宫,且从臣身上碾过去。”
“大胆!”朱徽媞喝道:“陛下为奸人蒙蔽,正要本宫入宫禀奏实情,尔等岂可助纣为虐?”
张承恩低着头不吭声。
朱徽媞气急,诘问道:“莫非尔等皆为魏阉党羽,故意隔绝言路?”
“我等不知其他,只奉皇命!”张承恩解释了一句。
跟個阴阳人混有什么前途?必然是紧抱皇帝大腿啊,让往东绝不往西,让拦驸马就连公主一起拦。
也就是孙之沆奉旨外出招兵,否则大概率就带人……不,很可能直接刀了魏忠贤,然后在皇帝面前自刎谢罪。
朱徽媞到底不忍心碾过张承恩,恨恨而回。
当公主驸马回府时,黄刘二人也到了诏狱里。
因为皇帝再三强调,没有用刑,但是审问免不了的。
当黄道周看到李泽出现时,瞬间明白了原委,冷笑一声,道:“我乃首倡,只恨功败垂成,未能除贼……”
刘理顺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只是和黄道周一样,隐去了托付钱谦益照顾家小的事,
倒不是舍不得家小,而是怕牵连了老钱。
不得不说,在“水太凉”和“头皮痒”之前,老钱的声望确实没得说。
但是主动招供可不够,杨寰得到的指示是“务必坐实袁可立主使,且不得用刑”。
这是在为难胖虎。
不用刑,谁会说实话?
然而作为理刑官,问不出想要的结果,那就是失职。
杨寰先把供状看了,确认无误,让二人签字画押后,开始往袁可立身上扯。
论用刑,杨寰自诩天下第一,不用刑,麻爪子了。
看看黄道周说了什么?
“锄奸诛邪,匡扶社稷,匹夫有责,何须指使!”
一派胡言!
怎么办?
不会啊。
又不敢私自动刑,还是请外援吧。
大儿崔呈秀不敢自专,想要请示,却发现其干爹在宫里呢。
此时,魏忠贤、王体乾、阮大铖等人围在皇帝身边,陪着朱由检看戏。
阮丽珍演皇帝,搏杀猛虎救美女,抛开事实不谈,这曲词工丽,文采绚烂,情节又热闹,在这个娱乐不丰富的年代,确实是好看。
也难怪,阮大铖能够反复横跳。
演罢,朱由检鼓掌叫道:“好,赏!”
周围跟着来看热闹的宫女太监都是轰然叫好。
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立刻,徐应元带着小太监抬着箱子上去,挨个发钱。
一人五两银子,端地大气。
一般来说,无品无职位的太监月例一两,宫女八钱,五两银子可是小半年工资。
但是,为了能够给皇帝演戏,除了阮丽珍,都花了十几二十个五两的。
“大铖啊,丽珍演的很好,但你这戏还是要改进一下的。”朱由检说道。
“请陛下指点。”阮大铖接道。
“没有突出朕的武力,也不要把大力的护驾之功抹了,实在不行,你就照实写。
最重要的是,要让百姓知道朕的勇武,完全可以在各地表演吗。”朱由检说道。
“听陛下一言,臣醍醐灌顶,陛下放心,明日便可改好。”阮大铖保证完,又说道:“只是涉及陛下,恐怕朝臣非议,不能推广民间。”
“无妨,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能演?”朱由检诧异。
“爷,不如御赐戏名,如此官不可禁,民亦无顾虑。”魏忠贤说道。
“厂臣所言有理。”朱由检龙颜大悦,思虑片刻后说道:“万岁爷射虎救忠仆,董大力拔舌护圣驾,杀虎记!”
“好!”阮大铖高呼道:“陛下命名简洁有力,开场词清晰易懂,对仗工整,必然传唱万世。”
朱由检矜持一笑,道:“阮大铖忠心体国,文采卓绝,才干卓著,适当加加担子嘛,朕觉得五城兵马都指挥就很合适嘛,厂臣觉得呢?”
“给事中才干出色,人品高贵,老奴觉得可以。”魏忠贤笑眯眯地,一点看不出想刀人的样子。
诚然,阮大铖通传消息入宫,免了兵变,但是背叛就是背叛,没得洗。
先背东林,再叛阉党,最终抱上了皇帝的大腿,阮大铖是实现了三级跳。
美滋滋。
五城兵马司为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合称,各司设指挥,上设都指挥统辖全局。
本职责为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后又增加巡查街道、检查计量工具、核查物价等职责。
位卑权重,油水十足。
做官还不是为了发财?五城兵马司都指挥,比大部分职位都容易发财,还不怎么引人瞩目。
闷声发大财啊。
阮大铖谢了恩,又谢了九千岁提挈,然后告退。
魏忠贤刚要走,朱由检说道:“贤啊,准备准备,明日陪朕出宫去耍耍。”
正好阮丽珍卸了妆过来谢恩,朱由检把她拉进怀里,说道:“今夜乾清宫侍寝,明日一起出宫耍。”
“请陛下垂怜。”阮丽珍羞答答地说道。
小贤子不由暗暗合计,打算给皇帝多找几个美人。
阮丽珍圣宠不衰,阮大铖就高枕无忧,甚至还会步步高升,不好下手。
多找几个美人,夺了阮丽珍的圣宠,阮大铖就是一只臭虫。
朱由检不会给九千岁机会的。
自古皇帝三口锅,宦官、外戚与权臣,厂臣没了,轮到外戚了。
阮大铖、周奎、田弘遇,喏,外戚中的泥石流滚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必然是无往而不利啊。
当然,鉴于三人那毫无底线的人品,肯定要加以约束,否则平白坏了皇帝的名声。
总之,继魏忠贤之后,第二批后(续)背(锅)人才已经准备就绪。
就在皇帝搂着美人回寝宫时,顺义县里,钱谦益被团团包围了。
他耍了个小心机,没有直接南下,而是拐了个弯到了北面,然而锦衣卫不是吃素的,还是被包了饺子。
看着外面人大队人马,钱谦益回头对家仆说道:“二郎,保护好李氏及其女。”
“老爷,锦衣卫鹰犬凶残,只怕凶多吉少,不如小人护着你冲出去!”钱二说道。
怕不是想我快点死!
刀枪并举,弓弩并举,百余号人,桃园三兄弟都冲不出去,何况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
钱谦益收敛杂念,道:“联络各方故旧,不要怕花钱,尽快把我捞出去。”
交代一声,钱谦益举着双手走出了房门。
“来啊,锁上,押解回京!”
大喝中,一队人冲上,枷锁镣铐齐上,随即推进囚车,折返回京。
锦衣卫离开,钱二招呼上李氏母女,匆匆离开。
东林党有钱,砸个十万八万,总能把人捞出来的。
政敌?嗨,都是为了钱,只要钱到位,首辅让给你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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