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呼后拥之下,皇帝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坤宁宫。
太监宫女行礼,周氏仔细剪着茉莉花,就当没听到。
朱由检笑着上前,刚伸手,周氏起身走了。
朱由检追上去,问道:“皇后,如何就生分了?”
周氏回身,道:“陛下好色贪欢,理所应当,然阮丽珍承欢,录入名册,却不来拜见,如此恃宠而骄,陛下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由检摸了摸鼻子,说道:“此事皇后做主,只是阮大铖尚有安排,莫要使其生怨。”
“陛下有数就可。”周氏点点头,进了屋里。
“别急,今日出宫耍一耍。”朱由检拉住了媳妇。
“臣妾尚要准备册封典礼,无暇他顾。”周氏冷冷地说道。
“哟,吃醋呢?行啦!”朱由检搂住周氏小蛮腰,说道:“生什么气呢,以后朕的美人多着呢,习惯就好。”
“你……”周氏气急,顾不得礼貌,恨恨地掐了皇帝一把。
嘶~真疼!朱由检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走吧,朕替你换衣裳。”
“不要……要……停……”
咳,衣裳换的比较久,听到声音的宫女们不自觉地夹紧了腿。
该说不该说,万岁爷确实是勇猛,阮昭仪尚且不能着地,又和皇后白日宣淫,实在是……恨不能取皇后而代之啊。
这下子,皇帝的腿是真的有些软。
好在,出宫是坐车的,缓了一阵也就好了。
护卫便装散布周围,张承恩与另一个猛虎营勇士荣介林扮做家丁,魏忠贤则是本色演出的老奴。
因为知道皇帝要出宫,街面干干净净,又有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巡逻,秩序井然。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的。
漫无目的地转了一阵,魏忠贤问道:“爷,去哪?”
朱由检说道:“找家钱庄看看,能兑换银票的。”
“银票?”魏忠贤茫然地问道:“万岁爷,什么是银票?”
朱由检更茫然,反问道:“上次玩牌九,用的不就是银票?”
“那时奴婢们印出来的,出了宫,谁都不认识啊。”魏忠贤愕然。
“市面上没有哪种……”朱由检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类似宝钞,可以兑换银两,民间私发的。”
“嗨,爷,宝钞都名存实亡了,谁还认那玩意啊!再说了,私印宝钞者族,谁敢如此?”魏忠贤说道。
操哦,被误导了!朱由检很无语。
当时只顾着赢,现在想想,那银票很粗糙,看着就很容易仿造的样子。
也就是说,大明没有银票,也没有票号。
这可……真的太好了。
没有竞争对手啊,貌似很有搞头……个锤子。
宝钞为什么凉凉?
不兑现,不分界,旧钞贬值,不回收,以及最重要的滥发。
银票必须要能兑换,这就需要准备金,并严格计算发行量,但是朝廷财政困窘,能克制住滥发的欲望吗?
大概率是不能的。
印刷刷刷……躺着就有大把钱用,谁能忍得住?
而这就是宝钞废止的根本原因。
而旧钞贬值,是因为收税的只收新钞,旧钞打折,后来甚至连税收都不要宝钞了。
这是吏治问题,而就目前的吏治,不提也罢。
再说了,银币还没推出去,银票还得耐心等等。
暗暗记下这事,朱由检带着周氏逛了半天。
没有当街叫冤,没有调戏民女,大概那些二代们都被勒令闭门不出了,总之是很乏味的半天。
周氏倒是兴致勃勃,对皇帝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皇后开心,皇帝心情就不错。
不得不说,老朱家这种那种的毛病很多,在对待媳妇这件事上,都继承了老朱的传统——很不错。
这种心情持续到回宫。
大学士施凤来、钦天监监正叶震春、监丞杨邦庆,工部尚书山陵使薛凤翔、户部尚书郭允厚联袂求见。
召。
行礼后,施凤来捧着奏折道:“启奏陛下,先帝寝陵选定,请陛下裁决。”
澹峪岭。
朱由检严重怀疑负责选址的施凤来在摸鱼。
太快了,从天启皇帝驾崩到确定选址兵出具报告,只用了半個月,而且报告详实,有理有据。
大明朝要是有这效率,建虏早就被埋土里去了。
十有八九是以前的报告,因为嘉靖皇帝世宗朱厚熜,泰昌皇帝光宗、也就是朱由检老爹朱常洛都曾经看中过这个地方。
有时候,明知属下摸鱼也要当做不知道。
朱由检点点头,问道:“规制、费用可有计较?”
薛凤翔说道:“启奏陛下,规制已拟,请圣裁。”
又是一个摸鱼怪。
大差不差就行了,不要紧。
朱由检看向郭允厚,问道:“费用几何?”
郭允厚嗓子有些干,咽了口水,涩声回道:“启奏陛下,户部核算,需二百万……”
“多少?”朱由检跳了起来。
“二百万……”郭允厚想把脑袋埋进裤裆里,声若蚊呐,说道:“户部只有余银三十万……”
“二百万……三十万……”朱由检不知道说什么好。
国朝税银三百多万,建个皇陵干进去一大半,这合适嘛?
当然,税收的大头是粮食,一年有两千来万石,即便如此,用一年税收的一成给天启修墓也是不合适的。
军队都穷的快吃土了。
朱由检定了定神,问道:“能否精简?”
郭允厚摇头,说道:“臣已经再三核算,除非削减帝陵规制,否则无法削减。”
“费用何出?”朱由检问道。
施凤来拜道:“臣请陛下开内帑。”
朱由检想了想,道:“可,内库出一百万,尚有七十万,如何解决?”
众皆沉默。
今年户部挤出了三十万,明年基本也就这个数,若是发生变故比如大规模灾害,说不得三十万都没有。
“万岁,老奴倒有些想法。”魏忠贤忽然插话。
“厂臣请说。”朱由检热切地说道,充分表达了对小贤子的依赖。
“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朝臣当尽孝,可令捐助。”魏忠贤说道。
为了表达自己的孝顺,魏忠贤补充道:“老奴愿捐八千两,以为内外表率。”
朱由检眼睛一亮,说道:“若论公忠体国,谁及厂臣万一?施卿,内阁意下如何?”
面对皇帝热情的目光,施凤来头皮发麻。
答应吧,善财难舍,朝廷兖兖诸公不天天画圈圈诅咒他才怪,不答应吧,失了圣眷,距离滚蛋就不远了,何况这个建议是九千岁提出来的。。
没有犹豫太久,施凤来拜道:“内外当以厂臣为表率。”
“善,大朝议时诸卿议定,同时认捐,以数额观孝义。”朱由检拍板。
薛凤翔倒也还好,级别和职位放这呢,万八千可以不当回事,叶震春和杨邦庆就傻眼了。
叶震春正五品,月俸十六石,大约十五两银子。
热门职位有补贴和下面的孝敬,不指望这点工资,钦天监可是冷衙门,不巴结别人就不错了,别想有人来巴结孝敬他们。
况且朝廷财政日渐困窘,他们这样的冷衙门,工资时常拖欠,也就勉强维持温饱。
捐出一个月工资,全家挨饿。
但是,不敢反对啊。
魏忠贤的帽子扣的太大了,反对就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做官?不治罪都是格外开恩。
诸人告退,朱由检呆坐一阵,摆驾慈庆宫。
见了张嫣,朱由检说了寝陵选址和费用。
张嫣看出朱由检为难,主动说道:“陛下可是觉得耗费太多?”
“二百万,可供蓟辽一年有余,且国朝税收日渐减少,实难负担。”朱由检实话实说。
“陛下意下如何?”张嫣问道。
“朕意,于南海子建陵,皇城作为皇家军事学院驻地,如此既可以节约营造费用,亦可一地两用,只是如此,不免愧对皇兄。”朱由检颇为汗颜。
一方面是老哥对他确实不错,他却要发挥老哥的剩余价值,另一方面,朝臣捐完款,却发现营造费用骤降至五十万……
没办法,皇帝穷啊。
自古掌权不二法门,右手刀把子,左手钱袋子,两子捏稳,天下横行,奈何,皇帝都没有,只得想些歪点子。
张嫣皱眉想了一阵,说道:“陛下既然有所打算,不必顾虑,左右一穴之地罢了。”
朱由检作揖,道:“多谢皇嫂体谅,百年之后,朕自向皇兄解释。”
离开慈庆宫,魏忠贤又来,说道:“孙承宗弹劾刘诏、孙织锦组织兵变,为董大力弹压,请逮论。”
朱由检一阵烦躁,问道:“你怎么看?”
“老奴以为,令刘诏、孙织锦御前奏对,其间或有误会。”魏忠贤说道。
“私怨啊……哎……”朱由检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调回来吧,协理京营,催一催王之臣,磨唧唧搞什么呢?
对了,刘诏、孙织锦回来,何人接替?”
魏忠贤说道:“孙承宗奏请孙祖寿任总督,鹿善继、王则古分为巡抚、兵备道,起马世龙权总兵。”
感觉孙承宗想刀人,魏忠贤是很想把奏折隐瞒不报的。
但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董大力那夯货肯定把事情如实汇报。
会不会被刀尚且未知,欺瞒皇帝可是很容易失去圣眷的,与其如此,不如主动交代。
“孙承宗倒是好胆。”朱由检冷笑一声,道:“他不是要权嘛,给他,赐天子剑,人事自专之权。
再告诉他,一年银三十万,粮三十万,布十万,若是建虏越过长城半步,便用天子剑自刎。”
按照蓟辽十万军算,一年需要军饷一百八十万,粮米六十万石,豆料二十四万石,另有布、草、酱、盐、铁、兵甲等,皇帝给的只是零头。
没办法,不是不想给更多,实在是没钱。
西南、其他边镇、各卫所,都是吞金兽,更何况要重建京营。
三万人,不算吃喝拉撒,光军饷就要五十五万,装备更是大头,特别是枪炮。
粗略一算,追赃得来的二百万,可能不够。
不由自主地,皇帝看向了小贤子,说道:“贤啊,尽快把京营练起来,到时候就没孙承宗什么事了。”
嗯,更加没小贤子什么事。
也不能说没小贤子什么事,这几年他搜刮的钱财,怎么也得有个千八百万的吧?甚至能够铸造枪炮的。
到时候,京营将士不得感谢厂臣九千岁的无私奉献吗?
………………
九千岁:被无私奉献,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没有推荐票,难改皇帝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