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神宫监值殿监合并成的值宫监佥书薛文庆连滚带爬冲来，一个滑跪到了皇帝面前，顺势趴下。

“皇爷，太庙遭遇雷击起火，正在扑救~”

“什么？”朱由检脸色大变，刚要往太庙跑，忽然驻足，道：“出虎符，调禁军入宫灭火。

御马监协同巡城司巡查街面，但有宵小趁机作乱，全部拘捕。”

“臣去办。”袁可立接道。

皇帝动身，去马厩牵了马，直奔到太庙。

起火点是寝殿。

火焰冲天，木料噼啪作响，数百太监呼喝着提水浇火。

只是火势已起，急切间扑灭不得。

其面阔九间，进深四间，更要命的是殿高六丈六尺，根本够不着。

“救命~”

听到里面有人喊救命，朱由检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爷，不要啊！”李国辅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叫道：“皇爷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太庙可以重建，皇爷若有损伤，国家动荡，如何弥补？”

“万岁冷静~”

“爷，你不能去啊。”

随侍太监们挡住朱由检，七嘴八舌地劝道。

确认皇帝不再冲动，李国辅放开大腿，叫道：“小的们，跟咱上！”

“上啊~”呐喊中，诸太监冲了上去。

李国辅刚接过一个水桶，马上就摔了一跤，脑袋都磕破了。

爬起来，咬着牙上。

看着越来越大的火，朱由检心急如焚。

这时，薛文庆冲过来，带着哭音叫道：“皇爷，水缸里没水了。”

宫里各处常备水缸蓄水，以防火灾，只是当大火起来的时候，太庙附近的几缸水真的是杯水车薪。

无需皇帝吩咐，小太监们已经狂奔向外面的蓄水缸和东西两口井取水。

薛文庆一边抹眼睛一边提水。

他是太庙的总管太监，即便是因为打雷劈出的火，也是难辞其咎。

这时，宫城禁军奔了进来，参与灭火。

轰~

一片屋顶砸落，火苗乱飞，救火的惊呼着后退。

眼看火势越来越盛，朱由检喝令道：“拆了周围，防止火势蔓延！”

就等皇帝下令呢。

太监与禁军松了口气，去找长杆与挠钩。

“陛下，臣来迟。”郭允厚带着一干文武狂奔而来。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道：“卿等或年老体衰，或手无缚鸡之力，在这看着，免得误事。”

这……诸臣面面相觑，在皇帝后面束手而立。

正在宫里办公的朝臣陆续奔来，很快排了一长溜。

皇帝没让他们上前帮倒忙。

小太监们已经弄了长杆，或拉或推，努力把墙壁弄倒，能够钩出来的木料全部运走。

宫城外，百姓们看着冲天的烟火，议论纷纷。

“那雷哦，咔嚓一声落在皇宫里，怕不是打死几十上百号人。”

“皇帝不会被烧了吧？”

“奸臣当道，老天爷看不过眼了。”

“造孽哦，万历爷时烧了三大殿，天启爷刚建好，这又烧了。”

“天降灾遣，必有妖孽潜伏，当杀之。”

“皇帝宠信外戚，倒行逆施，方有此祸……”

踏踏踏~

马蹄声大作，袁可立领着三千马军狂奔着经过。

没带武器，只提着木桶。

见状，百姓们不但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嘉靖爷时，太庙失火不能扑灭，事后清理火场就用了三万人。

重建时，雇佣民夫三万，另有六万京兵。

老朱气不气不知道，百姓气的很。

重建太庙需要的木材都是大家伙，基本只有湖广、四川、贵州的深山里有。

山高林密，道路不同，蛇虫虎豹潜伏，砍树的、运送的，死伤惨重。

不承担劳役的，则会有加派，以筹集钱粮供重建用。

平白无故出钱，谁不气？

到了皇宫门口，全军下马，袁可立带领军队冲了进去。

到了太庙，袁可立直奔火场，却被皇帝一把拉住。

“陛下，臣来迟。”袁可立气喘吁吁的说道。

有了这股生力军加入，勉强把火势控制住。

只是没有蔓延，没有减弱的趋势。

不一刻，杨肇基带着五千步军抵达。

除了水桶水盆，还有十多根撞木。

撞木开动，一次就是一面墙，比推杆的效率高了太多。

不一刻，火势渐消，寝殿跟着消失不见。

拆光了。

木炭通红，依旧可见火苗，远没到放松的时候。

诸人排成一排，挨处浇水。

噗嗤声中，青烟缭绕。

皇帝的心在滴血。

这烧掉的，可不只列祖列宗睡觉的地方，更是大把的银子。

没有百八十万，修不了。

还不能不修。

孝，治国之本。

太庙烧了都不修，怎么忽悠……咳，教化，怎么教化万民？

终于看不到明火了。

皇帝迈步走向废墟。

“陛下，尚有余烬，小心。”袁可立劝道。

“诸军扑火者，多有烧伤，此时明火已经不见，朕有何惧？”朱由检到了前面，正撞见往回打水的杨振。

脸上手上都有水泡，头发眉毛也被燎了不少。

再看其他人，都是灰头土脸，浑身烟火气。

朱由检右手抚胸，道：“诸卿辛苦！”

诸军齐拜，喝道：“愿为陛下效死。”

“国家有卿等，朕有卿等，何虑之有？”皇帝继续收买人心。

终究是没踏进火场。

万一突然窜出一簇火呢？

天色将黑，朱由检回身，道：“诸卿恭顺，朕记在心中，只是耽误半日，公务堆积，于国不利，且回各衙处理，一应事情明日再说。”

“臣遵旨。”文武百官行礼后，依次转身离开。

太医院的留了下来。

救火过程中没有意外，但是被火焰燎伤的不少，都是要敷药的。

看到旁边的池子里有冰块，朱由检让轻微的烫伤直接冰敷。

虽说天寒地冻的，诸兵没有犹豫，各自照办。

皇帝在京营的威信，远超皇帝自己的认识。

“陛下。”杨肇基走过来，道：“为防死灰复燃，臣留一千军看守火场，确保万无一失后再撤回。”

“可。”朱由检点头，道：“莫让人进去破坏火场，待明日勘查。”

“臣遵旨。”杨肇基应下。

收兵回营，皇帝也回寝宫。

心情不好，不想加班。

只是先有执掌皇太后印的宣懿太妃派人来请，后有毫无存在感的李康妃来请，再有懿安皇后亲自来问。

再然后，还要去安慰皇后和诸妃，并且巡视宫内。

人心惶惶的，只有皇帝才能安抚，朱由检忙到了一大晚才得以休息。

没睡多久，外面天还黑着呢，高第与毕自肃联袂觐见，请求勘查火场。

许多人都看到了惊雷打进了皇宫，但是天灾和人祸不一样的，假如是有人放火呢？

皇帝也有这個想法。

到了火场，孔有德曹变蛟迎过来，拜道：“启奏陛下，臣等看守一夜，未曾发现余火。”

“辛苦了，听刑部仵作安排。”朱由检说道。

刑部是有高手的。

很快，刑部员外郎陈新甲来报：“启奏陛下，经勘查，初始起火点和落雷位置并不一致。

且发现尸首一具，其头颅塌陷，与手中铜鼓形状吻合，或许是谋杀。

另外……另外……”

“直言！”朱由检喝道。。

陈新甲说道：“寝殿中的祭器，特别是金银铜器，数量明显不对，少了约莫七八成。

臣发现一些未焚烧尽的残骸，皆为木制，涂以金银铜漆。

陛下，有贼子行偷梁换柱事，盗窃寝殿礼器。

臣判断，死者发现了端倪，因此被杀人灭口，恰好天降雷霆，凶犯便放火以求毁尸灭迹，遮掩盗窃罪行。”

“带朕去看。”朱由检怒气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