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壁构造系以糖水、糯米汁捣合牡蛎壳灰、砂土等迭砖而成,与国朝三合土相同。
看那棱堡,一面受敌侧面攻击,城高一丈六尺,以大炮镇压,实难进攻。”
“看来,只能以陛下传授的战法破敌了。”李若星一挥手,道:“陆王猷,护持民夫出动。”
陆王猷得令,带五百民夫出了大营。
挖。
在大大的东番岛上挖啊挖啊挖,按照皇帝的安排挖岀战壕直通城下,填上火药包,轰地一声,飞呀。
是的,皇帝开启了超远程指挥模式。
不会跟宋朝皇帝阵图一般让大军在水里安营扎寨的,只是战术指导。
挖战壕防御炮击,挖到城下后爆破掉城墙。
从内心讲,皇帝不想干涉李若星的指挥,但是这是国朝对外第一战,不能不上心。
建虏?
这是叛贼,别把本质搞错了。
城头上,奴夷汁看着明军只顾着挖坑,一头雾水。
“他们在干什么?”奴夷汁问道。
“或许是给自己准备墓坑。”
“一定是,和兰城墙高且固,又有十五门大炮,明人打不上来。”
“他们没有大炮。”
“只要海军不败,和兰城不会陷落。”
诸将官议论纷纷。
看不懂明军干什么不要紧,先把鸡血打一针,再来一炮。
轰~
炮弹飞出,落在空地上炸的尘土横飞。
“直娘贼,吓了老子一跳。”
“幸亏扎营比较远,这要是挨一下可不得了。”
兵丁民夫心有余悸,议论纷纷。
见红夷炮弹果真不能及,李若星放下心来,督促民夫继续挖战壕。
标准兵法本就要求在大营外面挖一圈壕沟防止被敌方突袭,考虑到红夷枪炮犀利,本次会挖三圈,外面两圈,营墙内再来一圈。
费力总比费命好,诸兵都没有怨言,埋头挥舞着铁锹锄头。
城头上,奴夷汁发现大炮射程不够,正考虑要不要超装火药。
滨田弥兵卫兴奋地走了过来,说道:“执政官,捉了五十多活口,或许可以要挟明军!”
自觉有筹码在手的奴夷汁当即下令:“放一个有家人的出去,让明军撤退,不然就杀掉所有明人。”
滨田弥兵卫得令,点了一个明人放了出去。
这人出了城,很快被带到了李若星面前。
“官人救命,救命啊,小人妻儿老小皆被红夷拘娅,求官人救命。”
“你是何人,因何出城?”
“小人陈大兴,本是福州牙商,以介绍货源为生,为便于行事而移居热兰遮城。
刚才,红毛兵与倭寇闯入小人家中,不由分说砍杀了家仆,又抓了全家老小。
红毛长官说,官军不退,则一個不留。
求官人退兵,救小人家小,还有五十多口人质,都是大明子民啊!”陈大兴哭着哀求。
“唉。”李若星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大明律吗?”
做中间商的不懂法,不得分分钟被敲骨吸髓?陈大兴愣了片刻,道:“小人知道,私自出境者死,然而东番乃是国朝所属,非是出境啊。”
“你是个懂法的。”李若星道:“却不全面。
诸有所规避,而执持人为质者,皆斩。部司及邻伍知见,避质不格者,徒二年。
意思是挟持人质的,一起杀掉,因为顾忌人质不杀贼的,判两年徒刑。
目下这种状况,本督要是因为顾忌大明子民而退兵,只能去职流放,你说本督怎么办?”
陈大兴傻眼。
还能这么解释的?
就能这么解释!
不服?解释权归皇帝所有。
“不过,也不是不能通融,你回去告诉红夷,出城投降,本督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开战也无妨,各凭本事,以百姓为质,破城后,一个不留。”李若星面露凶狠,恶声十足。
迫于形势,不能退兵,但不表示心里好受。
屠杀平民?
等着!
“小人方出虎口,岂可再回?”陈大兴果断拒绝了李总督的安排。
“也罢,带他下去。”李若星还担心其泄露军情呢,安排人跟红夷交涉。
东番岛在交涉,大同也在交涉。
去年冬天全歼了插汉五千,延绥、大同、宣府一直保持戒备,防止虎墩兔入侵。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虎墩兔不想南下吗?
但凡是个蒙古人,做梦都想恢复成吉思汗的无上荣光,怎么可能不想南下?
所以虎墩兔派五千大军偷袭了独石堡,就想着开春后大干一场。
人呢?
被狗吃了?
正当虎墩兔为五千军消失不见而暴跳如雷时,得到了消息:明军复独石堡,阵斩五千!
不可能!
虎墩兔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莫说派的是精锐,就是五千头猪,也不可能一头跑不回来。
再三核实,无误。
撤,后撤三百里拉开距离再说。
卢总裤子都脱了,开门一看,人呢?
咱先退为敬只是防止误会,免得大动干戈生灵涂炭,绝不是被吓懵了,更不是觉得明军勇。
有了安全感的虎墩兔继续打探消息,起码要搞清楚咱家大军是怎么没的。
消息越多越懵逼。
洪荒向:皇帝吹了口气,送十万天兵降临独石堡。
玄幻向:皇帝一支金箭射爆了独石堡。
武侠向:皇帝赐尚方宝剑,总督练国事以宝剑发四十米剑气破城门……
哎,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惹不起就是惹不起,派人讲数。
使者抵达宣府,送上文书,概括一下:大哥,咱小虎不懂事,冒犯了您,送两匹宝马您先骑着。本来该多准备些好礼的,咱小虎穷啊,饭都吃不饱了,您看是不是跟隔壁小顺一样来点生意?等咱吃饱有力气了,一定跟着大哥干皇太极,绝不含糊。
虽说卢总欲求不满,但是这腰子吧……真是一言难尽。
总之,鞭长莫及。
于是,一边与虎墩兔使者扯筋,一边飞骑奏报皇帝。
“虎墩兔这是被打疼了啊,报复都不敢了。”皇帝哂笑。
“皆是陛下任人有方。”史继偕接道:“宣大各地空额严重,军伍疏于训练,因插汉部威胁,只得隐忍不发。
若是虎墩兔真心求和,可以整顿宣大各部。
如此既可以增强战力,又可以节约钱粮,待来年,纵使插汉大举南下亦可从容应对。”
“史堂部所言甚是。”开源节流郭阁老说道:“卫所废驰,已不可用,各部员额只有名册十之二三,每年虚耗钱粮数十万。当重振卫所,厘清员额。”
卫所兵制来源于历朝历代军队屯田的经验,目的是寓兵于农,守屯结合。
简单来说,就是让军户种田自给自足,同时为国家提供粮食。
军户一丁男赴卫所当兵,称作正军,其他的子弟称作余丁,至少要有一名余丁随正军行动,以助其生活。
为此,正军以及该余丁免徭役。
余丁种田所得不是直接给正军的,而是卫所集中后分配。
所以,卫所兵是按月领取俸禄的。
老朱曾经得意洋洋地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但是从一开始,卫所官就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
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
不伺候了。
跑。
到如今,正军员额依旧,余丁逃亡殆尽,就要朝廷发俸禄。
其实有人还好,关键是这些钱粮都喂了狗了啊。
这就是亟需清查卫所的原因。
“诸卿以为,以目前京营的实力,可能镇压各卫所联合闹事?”朱由检问道。
“陛下。”袁可立说道:“臣以为可先从京畿开始,调派京营精锐驻守京师左近,再调原诸军入京营集训,同时招募五万,增至十万。
至于各卫所,与其重振,不如裁撤,以募军代替。
军户转为民户,军田转为民田,按律课税服役。
必定有人不满,然大军在侧,朝廷威风赫赫,纵有小乱亦可反手弹压。”
朱由检沉吟不语。
“陛下可有为难?”毕自严问道。
朱由检回道:“朕在考虑,是否收军田为皇田,行均田制。”
均田制本质是土地为国家所有,按照人口数量分给百姓耕作,不得买卖。
隋唐府兵能够自带干粮去打仗,就是因为有地种,老朱的卫所制进一步放大了其中的优势。
“陛下,未有万世不移之策,因时制宜,因地制宜,败则废,坏则更,如此而已。”袁可立劝道。
“首辅明日随朕巡阅诸军,看后再议不迟,且先议插汉部求开边事。”皇帝打住了话题,明显是有不方便说的,要和袁首辅私聊。
习惯了,咱就当不知道。
“臣以为可开市。”郭阁老首先表明了态度,道:“京畿大规模开荒,耕牛供不应求,且国朝一直缺马,宣府不远,开市必然获利颇丰。”
基本没反对的,因为确实很赚。
问题是,虎墩兔要买粮食。
怂是实力不够,而不是智商不够。
有粮食就能养兵,有兵就能去抢,抢到了养更多的兵,更多的兵抢到的更多……这才是草原上的良性发展模式。
吃牛羊?
抱歉,不够。
“三边与宣大,皆禁粮食出关,虎墩兔野心昭彰,岂可予粮?”朱由检定了基调。
自己都不够吃的,还给你小虎吃?
吃屁。
“陛下,若是不给粮,只怕互市难成,免不得又是大兵压境来胁赏。”史继偕皱眉道。
“先谈谈看,要是拖到明年,大军齐备,朕亲自去接他进京吃。”皇帝恶狠狠地说道。
吃饭之前,跳个舞先,逗的皇帝开心了,绝对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