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袁崇焕谨奏:三军奋勇,将士用兵……鉴于谅山城抵抗,臣令屠之,以慑不臣……”
这家伙,都不知道加一句“幸赖陛下如何如何”,还不知道加密传递。
皇帝放下奏折,召杨所修。
不一刻,杨所修觐见。
皇帝举起奏折,问道:“这份奏折,修改内容,朕不希望有人因此弹劾袁崇焕残暴滥杀,可能办到?”
杨所修为难地说道:“陛下,经手人太多,臣怕……”
密奏直递禁内,通政司只记录来源与去向,正常奏折不仅要记录内容,还要抄送内阁枢密院等相关机构,处处存档,都不知道多少人看过,怎么保密?
皇帝可不管杨所修有多难,问道:“能不能办到?”
“臣尽力而为。”杨所修回道。
“行了。”皇帝挥挥手,让杨所修离开。
杨所修无奈,带着忐忑离开。
“区区小事,推三阻四。”皇帝冷哼一声,道:“召曹化淳史可法。”
不一刻,二人到来。
皇帝把奏折递过去,让二人看了。
曹化淳说道:“万岁,袁行枢如此酷虐,只怕民心难收。”
“跟死人谈什么民心?”皇帝轻笑一声,道:“东厂主理,清除痕迹,朕不要看到有弹劾李若星袁崇焕滥杀的奏折,也不希望听到相关消息流传。”
“奴婢明白,但是……”曹化淳同样为难。
“朕不需要你们堵住所有的嘴,但是必须确保没有官方证据,同时尽量减少民间文书。”
皇帝起身走了两步,道:“李若星袁崇焕乃是开疆拓土,是为大明万万百姓谋福利,岂可任凭中伤?
但凡毫无根据污蔑者,特旨,法外重罪!”
“陛下如此,清名受损,臣以为李若星袁崇焕不愿,否则以袁崇焕之智,岂不密折具奏?”史可法说道。
“不管他们怎么想,现在是朕怎么做!”皇帝说道:“照此办理。”
“臣(奴婢)遵旨。”二人应下。
“让李泽去交阯,帮李若星袁崇焕处理这事,不要再出此类事情,告诉他们,朕懒得给他们擦屁股。”皇帝补充道。
“奴婢遵旨。”曹化淳应下。
从无名小人爬到东厂千户,李泽的经历让人不齿,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上,这家伙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召房壮丽。”皇帝又叫人。
不一刻,房吏部到来。
第一次被私下召见,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呢。
皇帝开门见山地说道:“杨所修需要历练,看有合适的,外放吧,让冯铨接通政司。”
房壮丽来不及思考原因,先应下。
具体怎么操作,稍后再说。
这才是做官的态度。
皇帝乱整,硬刚是臣子本分,皇帝为臣子着想还这样那样,没免职就是开恩。
袁崇焕并不知道皇帝多爱他,此时,他正在领兵往太原出发。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
太原城里,郑柞正在举行登基仪式。
臣民皆白服,没有欢喜,只有悲壮。
“……太祖奋勇,力战殉国,朕当继承遗志……吴人暴兵,先屠谅山,再戮升龙,十万臣民殉难……抗战即起,地无分南北,皆有守土之责,人无分老幼,当拼死以战……大越君臣民,皆无畏生死,吴人岂能以屠戮惧我……”
诏书宣读完毕,臣民三呼万岁。
郑俊举拳高呼:“杀吴贼,保卫大越~”
“杀吴贼,保卫大越~”臣民将兵齐声高呼。
郑柞拔剑指天,高呼道:“与吴人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再次狂呼。
不得不说,郑梉给他儿子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逼迫黎维祺禅让固然是不臣之举,但是他以身殉国,这点缺陷就不是缺陷,郑柞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
这下子难题到了阮氏那边。
承不承认郑柞是正统?
大明入侵,继续搞分裂死路一条,但是承认吧,阮氏必须重回朝廷治下,最起码军队要接受郑氏指挥。
被大义压着,真的很难翻身。
总之,郑梉为对抗大明是赌上了一切,至于郑柞能不能赢,那就听天由命。
大典结束,飞骑四处布告郑柞登基得消息,号召天下兵马包括阮氏兵马来勤王。
安排妥当,回归行在,还没喘口气,飞骑来报。
吴军正在南下。
郑柞克制着心慌,问道:“如何应对?”
“陛下,太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臣以为当退往安沛。”郑俊说道。
“臣附议。”陈仁礼说道:“安沛多山,易守难攻可,多建堡垒,节节抵抗,待吴国师老兵疲,则可筹谋反击。”
“以吴人残暴,百姓必奋起反抗,然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须得陛下居中调度指挥,方有胜算。”
“请陛下移驾。”诸文武跪求。
皇帝不跑,大家不好意思跑,这是态度问题。
至于能不能跑掉,那是能力问题,到时候想殉国的殉国,想投降的投降。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各求安好。
郑柞充分展现了明主风范,从谏如流。
撤。
军兵环绕,文武相随,百姓同样仓皇出逃。
其实袁崇焕行军速度并不快。
慑于谅山之屠,沿途城池望风而降,但并不代表投降了就不管了。
清点缴获、户籍、田亩,以及最重要的征兵,都会耽误很长时间。
化归为本土,现在多花些时间总比以后镇压来的划算。
二十天,袁崇焕部抵达太原城下。
胆小怕死的人早就提桶跑路了,剩下的都是抱了殉国决心的。
四面包围,火炮破门,火铳掩护,仆从军顺利地冲了进去。
守军从房舍里窜出来,与仆从军厮杀在一起。
强征的兵,就不要谈战斗意志,被守军一个反冲锋赶了出来。
“临阵退缩,诛!”袁崇焕下令。
一千九百余逃兵全部被击杀。
两万余仆从军大惊失色。
各级将官吆喝道:“再次重申,战死者抚恤银十两,家眷给大明户籍,十亩地,伤残者银减半。死于军法者,牵连家人。”
“袁行枢言而有信,拿下太原城,缴获金银用作赏银。”
“现在,杀进去,展现你们的忠诚与勇气。”
“上前领取兵器。”
周围的火铳火炮瞄着,仆从军不敢怠慢,慌忙上前领了家伙事。
是的,临阵发放。
没有训练,没有组织。
炮灰,不需要这些。
能活下来的就有好处,战死的也不亏待,逃跑被杀的,全家同死。
事实上,这样的军队真没战斗力,不一刻,第二波溃逃。
杀。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一直到第六波,守军精疲力竭,炮灰们才站稳了脚跟。
最后一波炮灰冲进去,激战到天亮,终于把大明旗插在了鼓楼上。
“让仆从军撤出来,清场。”袁崇焕微笑着下令。
两万三千的炮灰,只剩下六千多,死于军法者近万。
这当然不能收服人心,但是也不需要收服人心。
土地是有限的,土著同样是有限的,杀光就能占光,
当然,彻底杀光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死的青壮够多,剩下的就掀不起大浪。
等过个十几二十年,新一代人只会以大明为荣。
简单粗暴。
李若星就精细太多了。
“我生来有罪……我要为大明皇帝英勇杀敌,洗刷罪孽……安南可耻,大明光荣,为自己争光,为家族争光……”
两万仆从军大声呼喝着,狂热的气氛充斥着校场。
一刻钟的口号时间完毕,发放兵器,开始操练。
刀盾与长枪,就这两個兵种。
练到中午,开饭。
“大明皇帝,天下共主,若无皇帝,草木不生,粮食全无……”
忽然,一骑飞奔入校场,大喝道:“有贼子抗拒纳粮,需要剿灭……”
“末将请求出战。”
“兄弟们,洗刷罪孽的时候到了。”
“为陛下平贼……”
饭都顾不得吃,争着抢着要出战。
李若星叹道:“经历之才,真是……真是……”
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主政过誉。”陆周矜持地笑了笑,道:“再有一个月,让他们杀爹弑母都没问题。”
“未知经历是否已经成书?”李若星问道。
想给袁总送过去。
这等狂热的队伍,放到大明都能称得上精锐,更不要说东南了。
“已经成书,不过袁副政那边可能没人会用。”陆周实话实说,继续道:“我待他们如亲如兄弟,副政那边没有这样真诚的人。”
“经历的兄弟,是用来插刀的吗?”孔贞运忍不住吐槽。
“教谕所言差矣。”陆周摇头道:“他们杀敌立功,我替他们请赏,怎么能说是用来出卖的呢?”
“我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孔贞运说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陆周摇头叹息。
诸人都笑。
这群仆从军,打生打死不要抚恤,确实是一把好刀。
几人闲聊时,千把号人开出校场,杀气腾腾地出了城。
只有十多个明军将官带队。
结果证明,陆经历确实把这群兄弟玩明白了。
三光,毫不含糊。
李若星收到汇报,叹道:“仆从兵可用,安南再无翻身之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