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北方战事激烈,天皇、幕府、大名、百姓纷纷南逃。
大量的人口涌入,给平户番带来了畸形的繁荣。
而人口多了,商人自然也趋之若鹜。
码头上,一个个倭国男女排着队,在水手的指挥下有序上船。
有那装满了人的,在小船拖曳下离港,随即升帆南下。
倭国百姓想逃离战乱,而大明国内禁止蓄奴,士绅豪强对奴婢的需求却没有减少。
一拍即合。
忽然,码头上出现一阵骚动。
“炮船,平户藩不安全啦!”
“快跑,虏夷来啦~”
“别慌,是大明的船只,不是虏夷。”
尽管维持秩序的平户武士们大声呐喊,依旧阻止不了百姓与苦工四处乱窜。
不时有人被挤落码头,这还是好的,哪些被推倒在地的,挨上无数只脚,不不死也残啊。
船头上,郑芝鹗看着码头乱糟糟的景象,笑嘻嘻地说道:“狼奔豕突,不过如此。”
指挥使郑彩说道:“二叔有学问,不如作诗一首?”
“就我这水平,嘿嘿。”郑芝鹗很有逼数。
当战舰缓缓靠岸时,码头上的人群终于冷静了下来,带着惊惧、好奇、憧憬风复杂情绪打量着大明的海上利器。
至于地上哼哼唧唧的伤员和没了动静的尸体,一时半会也顾不上。
田川氏从船舱里出来,问道:“我们不上岸吗?”
颇有些急切。
念子心切。
“嫂嫂勿急。”郑芝鹗说道:“陛下令炮舰护送嫂嫂来,可不是为了拜见而是接见。”
“是啊。”郑彩说道:“陛下待伯父甚厚,嫂嫂可不能辜负了这番心意。”
所以郑芝龙进入枢密院缺没有毛总那般感觉空虚寂寞冷呢,实在是皇帝爱他。
不但加官进职,其亲族部旧多任实职,前面给大儿子赐名成功,如今更是派出一艘炮舰来给他接二儿子。
当然,郑芝龙觉得自己的老婆儿子都是沾自己的光,而不是觉得自己是被“爱屋及乌”。
田川氏听从了堂弟与侄儿的劝说,只是还是心焦。
当年郑芝龙招安后,为了显示恭顺,把郑成功接了回去,随后又想把田川氏接回去,但是德川幕府以“日女不入中原”为由而阻止田川氏离开。
郑芝龙派人多番活动,幕府以田川氏若欲到中国,其次子七左卫门须留下为条件方许成行,企图以母子难以割舍之情,迫使田川氏放弃来中国的念头,但田川氏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离开。
国朝无有家眷在外之大臣,郑氏不能首开先河。
就凭这句话,皇帝派出了一艘炮舰。
忠诚无分男女,都是值得褒奖的。
虽说大明方面只说派炮船来接人,并没有放狠话,但是倭国方面果断同意了炮船入港。
不然呢?
轰一顿再进港?
大明已经过了放狠话的阶段,只需要撸起袖子就能让人臣服。
何况,倭国上下也都清楚虏夷的船队什么来头,只是敢怒不敢言吧。
好不容易等到舰队离开,可不敢再引来了。
真被打怕了。
码头上,大群武士到来,一边清理死伤一边驱赶闲杂人等。
清理完毕,平户藩主松浦镇信领着一干文武露出了身影。
即将踏上码头时,松浦镇信回头说道:“我们是迎接大明皇帝的使者,而不是迎接那個贱婢,你们记住了?”
“嗨!”诸人应下。
能掌控如此炮舰的,就算不是大明皇帝的使者,也是大明皇帝的心腹,值得隆重对待。
待一行人到了码头上,郑芝鹗先行下船。
他负责东旭公司商务,按照大明“现官不能从商”的律条,并无官职,不存在礼制上的问题。
而且郑芝鹗与松浦镇信等人都熟悉。
寒暄之后,郑芝鹗问道:“敢问藩主,乐队车驾何在?”
“可是贵国将军所需?”松浦镇信问道。
“大明一品诰命夫人,必须有乐队车驾,藩主当速速准备。”郑芝鹗回头看了眼炮船,继续道:“指挥使不会下船。”
“八嘎!”一个武士拔出了刀。
“退下!”松浦镇信喝退武士后,道:“来人,准备车驾乐队,恭迎上国一品夫人!”
船舱里,郑彩感觉很失望。
原以为是要放几炮呢,结果就这?
就这。
南阮,大明登陆点。
吴襄挥刀砍翻了一个阮兵,忍不住摸了把脸。
雨小了些,却一直未停,凉快倒是凉快了些,却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好在阮兵已经退却。
吴襄拄着刀说道:“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阵斩一百二,全部拖船上扔海里去,免得形成瘟疫,本方伤十一,没有阵亡。
送船上治伤。
二十艘海船蹲在沙滩上,船壁上可见炮口。
这就是阮军没敢大举进攻的原因。
一百多门火炮,伤不起。
但是明军如此作为,让阮福源相信,明军就是要在这里登陆。
派兵增援。
一百战象加三万军,并且把汉民俘虏押过去冲阵。
大顺城里只剩下一万五千兵,不得不从其他方向抽调军队回来。
阮福渶坐着战象抵达前线,问清楚状况后大怒,喝道:“一万五千兵,非但不能驱逐吴军,反而折损三千有余,要你何用?来啊,推出去,斩讫来报!”
“大王容禀,非是我等不拼命,实乃地势狭窄兵力铺陈不开,而吴军又有大量火炮,实在打不进去啊。”
“一派胡言!”阮福渶骂道:“若全军出击,吴军炮火虽利,又能杀伤多少?推出去。”
“大王饶命,饶命……啊……”
血淋淋的人头送了进来。
阮福渶环顾左右,道:“此战,但有怯懦畏缩者,皆如此!”
“谨遵大王钧令!”诸将肃然。
被杀的可是阮氏亲族大将,阮福渶毫不留情,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阮福渶起身,道:“左右,随我前往观察吴军防线。”
地上多烂泥,湿滑不说,更会弄脏了衣裳,阮福渶自然是坐着战象到了前线。
“阮氏主力来了!”吴襄大喜。
“国朝威临天下,如今我等登陆,阮逆岂敢怠慢?”
“不错。”吴襄点头道:“以国朝威势,莫敢怠慢!”
“将军,他等有战象,只怕这仗不好打啊。”副将刘宗敏说道。
“怎么,你怕了?”吴襄不悦。
还嫌阮军来的不够多呢。
刘宗敏说道:“接战以来,我军只背靠战船坚守,从未出击。
此时阮逆大举来援,士气大振,且此处泥泞难行,必然不备我军主动出击。
末将以为,可于今晚突袭之,即便不能击退之亦可令其大乱,为后续防守争取时间。”
吴襄略略思忖后说道:“好,给你五百兵,今夜出击。”
倒也不是富贵险中求,而是不知道冷无颜路什么时候抵达的情况下,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
对面,阮福渶皱起了眉头,道:“观其阵型,最多不过五千兵,并不像主力。”
阴雨连绵,没有战壕,地面的明军一眼就能看出来,而船只就那么大,无法容纳太多人的。
“大王,看吴军在后方铺设栈道,必然是为后续登陆做准备。
若是不能击溃这部先锋,等吴军大举登岸,再打起来就难了。”
“此言有理。”阮福渶点头,道:“全军休整,明日决战,再放一个汉民过去招降,动摇其意志。”
不一刻,汉民王晓平被放到了明军阵中。
“将军救命,将军救命啊。”王晓平磕头哀求。
“国朝南征之意一直坚定,尔等何不早早退走?”吴襄问道。
“我等……我等……”王晓平支支吾吾。
刘宗敏不屑地说道:“哼,为了钱财,便是国家亦可抛之脑后,如今遭了难,反倒来啰嗦。
若是敢冲阵,休想容情,要我说,尔等都该自杀,免得脏了我军的手。”
历史上跟随李自成造反,刘宗敏可是把两个老婆杀了以明志的,如今做了国朝旅长,依旧是凶性不改。
吴襄抬手阻止了刘宗敏,问道:“你是回去还是留下。”
王晓平犹豫片刻,道:“求将军收留。”
带走王晓平后,吴襄说道:“上午不是留了两个活口嘛,放回去,给阮福渶带句话,真敢戕害大明子民,待破其国后,必起其先祖棺椁,暴其尸骨。大顺城上下,一个不留,勿谓言之不预也!”
俘虏放回,还没来得及进营,就被阮福渶下令剁了。
阮福源在其长子病逝后起意立太子,曾经在老二老三之间犹豫过,最终因为阮福渶骄纵而选择了老二阮福澜。
对此,阮福渶是不大服气的。
他觉得他很能打。
何况以四万对五千,八倍兵力优势,还有一百战象而明军火铳不能用。
躺赢局。
“去,找几个娘们来乐呵乐呵,等明天打完了班师回朝,论功行赏!”阮福渶大咧咧说道。
军将为难了。
这里本来人就不多,明军登陆,两条腿的都跑了,总不能找四条腿得乐呵吧?
但对方是亲王又是领兵主将,绝对没法反驳的。
捏着鼻子去找吧。
主帅如此,兵将自然是该吃吃该睡睡,就想着明天大干一场。
夜袭?
不是阮军吹嘘,就这天气,他们自己走路都费劲,就不要说穿着沉重甲胄的吴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