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阮福源一把掀翻了桌子。
“无能,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畜?早知如此,就该把他射墙上去……”
一通怒喷。
要不是你防着我篡权夺位,岂会有此大败?阮福澜暗暗吐槽。
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父皇,当派军支援免得,免得明军直趋城下。”阮福澜劝道。
“你领兵五千去,收拢溃兵,阻敌于外,再把那孽子押回来,看朕不扒了他的皮。”阮福源怒气冲冲地说道。
全忘记了自己防备太子的心思。
唐太宗就那么一例,大部分亲王都是瞄着太子干,所以阮福源让三儿子领兵。
就这么点小心思,导致全局败坏。
还能收拾。
阮福渶虽然被打的昏头转向,依旧有两万兵,好好整顿一番还是能打的。
“陛下。”陶维慈说道:“前线新败,士气低落,当严以军法,厚以粮饷。”
阮福源犹豫了。
倒不是没钱,刚刚抄了汉民,着实搜刮了一大笔,虽说给和兰人送去了一部分,还剩不少。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其余各处都不给,就给太子这路,其他人肯定会闹的。
“罢了,事急从权,你带五万两去。”阮福源说道。
阮福澜说道:“儿臣府上还有几千两,一并带去。”
“速速启行,莫要耽误。”阮福源也顾不得太子收揽人心的作为了。
阮福澜带着大军出城,阮福源商量调集兵马回援。
老巢不能空虚的。
“灵江防线动弹不得,唯今之计,只有从海云关抽调兵力了。”陶维慈提议。
“只怕吴军再……”
话音未落,信使窜了进来,拜道:“启奏陛下,吴军船队列于岘港之外,似有进攻之意。”
“报~”又一信使飞奔而来,拜道:“吴军炮击岘港……”
岘港外,明军十多艘船只依次排开,火炮轰鸣,港口两侧的堡垒被烟尘笼罩。
阮兵坐在堡垒里,敲着锅碗瓢盆,有节奏地叫道:“放赏~放赏~放赏~”
“赏银来了!”
呼喝中,两個将官抬着箱子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叫道:“一人三百文。”
“好!”诸兵欣喜地挤了过去。
拿到赏钱,清膛装填瞄准开火,有条不紊。
堡垒坚固,根本不用担心海面射来的炮弹,不管铁弹还是开花弹都打不破。
诸堡垒次第开火,海面上水柱冲天。
没有杀伤。
不是炮手消极怠工,而是火炮性能不怎么行。
即便如此,明军也不敢强攻。
真要抢滩登陆,非得被打的落花流水。
因此只是牵制,尽力拉住海云关的守军,给冷无颜部创造机会。
堡垒里一轮炮打完,兵丁们也不清膛,一屁股坐了回去,又敲起了瓢盆,喊起了“放赏”。
“爷爷们!”那将官跪下了,哀声说道:“等打完了可好?求你们了。”
“放赏~放赏~”诸兵不为所动。
国家大义?
要是能填饱肚子,诸兵肯定奋勇。
这不是不能当饭吃嘛。
吴兵残暴?
活下去才会被杀,饿死了说个鸡儿。
海面上,寒秋明也发现了异常。
把指挥权转交给副手后,自己换了小船,找到了罗腊多。
“要不要直接打上去?”两人异口同声。
“打!”×2。
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甭管敌人出现了什么变故,趁他病要他命。
调兵遣将花了半个时辰,岸上又发了一轮炮,十余艘运输船开进了港口。
风向合适,风帆鼓起,速度飞快。
没有炮击。
看明船靠岸,炮手们也不要放赏了,呼朋引伴出了炮垒,转身就走。
额定军饷一拖再拖,临战赏钱一推再推,再不济给几顿饱饭吃吧?
没有。
打个屁。
回家去。
打不了给吴人当顺明。
也没什么不好的。
步军营里,海云关主帅阮有镒跪在将台上,泣血哀求诸兵出动。
没用。
明军推迟进攻,固然给阮氏扩军备战争取了时间,但是他们的经济彻底拖垮了。
要是明军再等一等,说不得他自己就崩溃了。
阮有镒好话说尽依旧无用,只能领着千余亲卫杀向港口。
迎面一阵炮击。
是阮氏炮手们遗留的大炮与弹药。
炮击刚停,明军发动了冲锋。
西方,东吁王朝的首都白古城城门洞开,大队军兵鱼贯出城。
周围的各族人又反了。
东吁王莽应龙时期为了扩大领土,连年对外用兵,大批青壮被征服兵役和劳役,以致稻田荒芜,农业受到严重破坏,人民死于战争、饥馑、疫病的不计其数。
大明嘉靖四十三年,白古周边百姓趁莽应龙远征暹罗后方空虚之际造反。
造反被镇压,火种一直在流传。
他隆继位,不但息兵停战,大力恢复经济,还和和兰、因戈南大力通商,甚至让这两家建了分公司。
本来持续下去的话,东吁肯定能恢复强盛的。
奈何,大明灭了郑氏恢复了交趾行省,而云南交趾沿边驻扎重兵。
他隆很慌。
东吁下属的木邦、孟养、孟密等地都曾经是大明的宣威司,毫无争议的大明领土。
山高路远,穷乡僻壤,这是大明人的看法,对东吁来说都是难以舍弃的膏腴之地。
何况国土这玩意,只有嫌少的,哪有嫌多的?大如大明,不也在实力允许的时候不断扩张嘛。
被迫扩充军备。
扩军就要征发青壮,派出去还要民夫运输补给,而衣食住行就没有不花钱粮的,这一切都是百姓承担。
这次造反规模不大,但是他隆知道,民间承受力已经到了临界点。
而此时,他才征发了三十万兵而已。
注意,是征发。
没有安家费,一点点军饷。
吃饭与兵甲才是大头,而且是持续性消耗。
难以承受之重。
其实不只东吁,其他国家同样有此感觉。
大明露出獠牙,各位国王觉都睡不着。
“这就是国力的差距!”皇帝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爹,那为什么不把军队数量翻一番呢?”太子问道。
“没钱。”皇帝没好气地说道。
“天子富有四海,怎么会没钱呢?”太子问道。
“那你把你压岁钱拿出来,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皇帝说道。
太子不满地说道:“爹骗小孩子钱,迟早要倒霉。”
皇帝摊开手,道:“你看你都不用钱,依旧舍不得自己的压岁钱,那百姓们吃喝拉撒天天用钱,你还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掏走了,你不倒霉谁倒霉?”
“那士绅豪强怎么肯老老实实缴税的?”太子再生疑惑。
“缴税的钱相对于他们的身家,不足以逼迫他们造反,懂?”皇帝回道。
“那把税率提高,逼他们造反,然后他们的钱就都是朝廷的钱了!”太子兴奋地说道。
确认了,就是亲生的。
皇帝欣慰地说道:“战乱一起,百业凋敝,民生残破,损失会比抢到的更多,不划算,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这样干。”
就在皇帝循循善诱时,吴宗达走了过来,拜道:“陛下,试卷审阅完毕,进士名单已拟定,请圣裁。”
皇帝接过名单,看了名单里有交趾北隅考生,便没发表意见。
南北榜案为什么闹的那么大?
至北宋末年,北方失落胡虏之手,不沐王化数百年,人心离散,太祖复故土易,收人心却难,南北榜案就是北方士人的心理反应。
而且从国家来说,取仕也当注重地域平衡。
这就是宣宗定下会试分南、北、中三地定额取士的原因。
皇帝暗定北隅、交趾名额,也是这个考虑。
北隅交趾教授们:“看,我们有进士了,大家要好好学习,争取有朝一日东华门唱名,好为皇帝尽忠。”
学子百姓:“好~”
大体就这么个思路。
至于接下来的殿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又不是以前分翰林六部地方,全部都是要外放地方的,你能力不行,说不定都没举人爬的快。
青海久落于外,至今尚未平定,自然不考虑进士排名的问题。
原曲先卫城遗址里,明军正在安静地擦着刀枪,全不顾外围人吼马嘶。
贺虎臣摇了摇水囊,揭开后小心抿了一口,旋即塞好。
食物还能坚持几天,水却快没了。
曲先周边河流诸多,并不缺水,但是他们被包围了。
明军的强力镇压在初期确实无往而不利,但必然激发各族的强力反抗,时间久了,难免吃亏。
贺虎臣进驻曲先卫后不久,就被团团包围了。
旬月以来,无日不战,火药已经不多,现在全凭刀枪厮杀。
“坚持住,援军马上就来了。”贺虎臣嘶哑着声音说道。
“爹,要不我带人冲一阵?”贺赞说道。
“固守待援!”贺虎臣说道:“胡种虽多,却不是杀不绝的,总管得报,必派大军围杀,而我们就是中心的诱饵,守住就是大功。”
贺虎臣环顾左右,问道:“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有!”诸人高呼。
外面两万多胡虏,里面三千兵还有五百余伤员,即便如此,他们士气依旧高昂。
作为延绥最早进行整编的部队,战斗意志极强。
或许是休整好了,外面的胡虏联军开始整队,即将发起进攻。
他们的意志同样坚定。
明军的屠杀政策可以清空陕甘地区,但是青海不行。
仇恨即起,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