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快退——”晚香低低呼喊一声,伸手拉扯住江寿的手腕,将他一把拽到了身旁,然后手中短剑前指,直直插在江寿背后不远处的灌木丛外!
咔——
哗啦啦——
灌木丛内一阵轻微的摇晃,大雨的水幕,似乎都被她这迅疾而凌厉的一剑给劈成了两段!
江寿没有说话,只是顺势站到了晚香身后半个身位,然后皱眉望着这一幕。
“出来!”晚香冷声道。
轰隆隆——
一道雷声骤然炸响,电光打亮了此间山林,只见那灌木丛一阵“扑簌簌”的摇晃之后,便有一张稚嫩娇俏的脸蛋儿从中钻了出来。
“帮帮我、帮帮我……”
那是一个小女孩,从灌木丛中艰难的爬出了半個身子,她的声音凄凄切切、还带着点小奶音,惹人心生怜惜。
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沾满了血污。
凡是他所沾染的地方,那泥泞流淌的雨水都会随之被染成一片血红之色。
浓郁的血腥味,飘入鼻间。
在这无人的荒野山林间,在瓢泼大雨之中,忽然爬出一个小女孩?
“你——”晚香按住短剑,正待说些什么,背后的江寿却忽然拉了拉她。
“师兄?”
晚香一面维持着警惕、敌意,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一面微微侧过头、有些奇怪的询问背后的江寿。
接着,她听到了师兄的剧烈心跳声。
显然,他们二人都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孩,而是山野间孕育的邪祟!
“我来吧。”江寿声音淡淡,隐约透出些许颤抖。
然后,他不顾晚香的惊讶与阻拦,居然直接越过了对方,缓步走向了那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小女孩。
“师兄——!”晚香想再说些什么。
却见师兄居然蹲在了小女孩的身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的出剑线路上。
师兄,到底在做什么!?
而此刻,在江寿的视角中,在那小女孩的头顶上空,扭曲的宛若爬虫的深黑色古老文字,正缓缓漂浮着。
【尸者,化邪变,藏忌讳,不可犯,否无生路】
‘这女孩死去已久,未及火化,已然成了邪祟,暗藏着忌讳,绝对不可触犯,否则我和香香都会死在她的手中!’
不可犯忌讳!不可犯忌讳!
江寿强作镇定,忍耐住两股战战、心胆俱寒,尽可能保证声音温柔地说道:“小妹妹,你怎么了?如此雨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哥哥、哥哥……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那女孩再次开口,但这次,声音不再是方才那可爱的小奶音,反而透着一股令人牙酸的恐怖磨牙声音,咽喉之中似乎蕴藏着疯狂的嘶叫。
江寿状态未变,眉头微皱,俨然是一副非常关切的模样,甚至直接伸手拉住了女孩的手臂。
“当然可以!小妹妹,我辈江湖中人,路见不平,自是要拔刀相助的,你有何事需要帮助,速速说来!只要是我师兄妹二人能够帮忙的,定会竭力相帮!”
晚香越发的奇怪,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断师兄,只能隐藏在背后,握紧手中剑。
“信、信……”那女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封油布裹着的信纸,其上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格外瘆人。
但江寿却无所顾忌地一把接过,“小妹妹,你是想让哥哥帮你送信吗?”
“哥哥、哥哥,我娘亲在小脏村……帮帮我,帮帮我……”
那女孩的声音越发像是在尖啸,一点也听不出可怜,只让人觉得可怕。
她缓缓咧开嘴,内里并排的四排牙齿正在不断的摩擦在一起、又长又黑的舌头在内里疯狂地搅动着。
粘稠而散发着恶臭的粘液,从里面滴答了出来。
这一刻,世界仿佛凝固了,风声雨声雷声都低了下去。
晚香摒住了呼吸,已然意识到这不是她能够解决的邪祟。
握紧手中短剑的手指关节已经因为力气过大而变得僵硬、紧绷、发白,她内心里疯狂躁动着的念头只有一个: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江寿认真点点头,很有耐心的微笑说:“我知道了,要我们去小脏村将这封信交给你的娘亲对吗?”
“是的、是的……帮帮我啊,哥哥……”
那条粗大的舌头,在面前不断蠕动,甚至已经在江寿脸上轻轻的舔舐。
湿哒哒的粘液顺着江寿的衣角滴答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晚香能明显看到,江寿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炸起,后背的肌肉都完全绷紧了,但他面上却仍旧微笑着,甚至霍然起身,声音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了!小妹妹,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你,哪怕是死,我也会将这封信送到你娘亲的手中!我发誓!”
咔嚓——
雷声轰鸣,电光再次打亮了此方山林。
那几乎凶相毕露的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江寿,江寿则一脸真诚地盯着她。
背后的晚香脸色涨红,颇为手足无措,握住短剑的手第一次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隐隐约约地看到,这女孩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就像是被什么大型的野兽给啃咬掉,只剩流淌的肠子和内脏曳在身后。
如此望去,女孩背后匍匐前进的血红痕迹,就仿佛是她刚刚走过的红毯。
一路朝更远处的山林,纵深开去!
晚香从背后暗暗抓住师兄的衣角,随时准备将师兄拽到身后。
如此气氛紧绷的环境中,现场似乎只有江寿和晚香二人的呼吸声,与那女孩越发高昂的磨牙声。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只是短暂的一息时间,也可能足足有漫长的一个甲子。
那女孩缓缓收回了粗大的舌头,裂开的嘴角慢慢愈合。
她又恢复了最开始出现那副面色苍白的、楚楚可怜的模样,朝着江寿二人露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微笑,声音也恢复成了最初的小奶音。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
说完这话,她一点点倒退着爬回到灌木丛中。
晚香暗暗松口气,耳边却又听江寿继续开口说:“我看你爬着很吃力,要帮忙嘛?”
晚香头皮发麻。
人家好不容易都要走了,万一你这一嗓子又将对方给喊回来,可怎么办呀!
“不用啦!”小女孩声音清脆悦耳,“谢谢哥哥,你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呢!”
这下。
小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走的很快,一如它来的很快。
确认彻底没了其他声息后,晚香目光转向江寿,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那沾染着血渍的油布信包,收入怀中。
然后长长呼出口浊气,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
“师兄,你也太——”
“师妹,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离开!”
“是!”
晚香来不及多问,一想到方才的画面便是毛骨悚然,忙一把背起了江寿,再度冲入大雨中的山林间,踩着泥泞一路往回府的方向而去。
“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走出去很远,晚香才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的询问。
江寿叹息一声,直到现在他的心跳仍旧十分剧烈。
若非是刚刚在尝试“坐观法”的时候,借助七字门玉牌内部的奇特力量保持了心境的暂时沉稳,还提升了精神。
他绝对不可能将这出戏演完的。
“这世间邪祟,有千百种,其诞生也同样有各种诱因,直接出手试图斩杀、硬碰硬,是最愚蠢的方法,邪祟的生命活力极其恐怖,绝大多数邪祟都是不可能被完全斩杀,只能进行镇压、封禁的。”
晚香缓缓点头,显然从前“真武堂”也是讲过这方面知识的。
“其他的邪祟,我不熟知,我所熟悉的只有一种,那就是和我们阴门行当有关系的、死者化邪的这种邪祟。
“方才,我猜到那女孩死去多时,乃是死后未能及时焚化而诞生的,面对这种邪祟,其实有一种还算是容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