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寿望着面前浮现出的深红文字,种种猜测念头连连闪烁而过。
心想事成?难道这血肉高台还是个“许愿池”不成?
这难道就是七字门隐藏着的秘密?
是祸根石的真正作用?
只要以其用来供奉那血肉高台,就能从高台内获取自身想要的东西?
但念头连闪间,他又立刻意识到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在这个诡谲的俗世之中,一切所得都会伴随有代价。
此地此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绝对不能信口开河的提要求,至少他索求之物要与那祸根石是等价的。
稳妥起见,要价甚至要低于祸根石的价值才好。
短暂思索后,他立时有了决定——在那不断漂浮闪烁的深红文字即将消失之前,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阴寿’,我所求乃是阴寿!”
没有划定具体索要多少的阴寿,也没有提及要如何获取,而是给了一個很宽泛的概念。
避免触犯到什么他尚不清楚的规矩、忌讳。
而随着他的声音、念头尽皆传递过去,面前那座血肉高台瞬间涌现出了复杂的波动变化。
接着,一连串血肉撕裂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扑面吹来,粘稠流淌着的、还在拉丝着的血肉缓缓在面前凝聚成一颗肉瘤,似在等待江寿接收。
他缓慢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顶着心理压力与面前冲鼻的血腥味,伸手凑近那颗肉瘤,双手做出捧举的姿势。
噗嗤——
肉瘤应声炸开,却没有多余的血肉飞溅,双手随之一沉,再低头看去时,他发现手中居然出现了一座巴掌大小的黑色雕像。
其质地似木非木,似石非石,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其姿态看起来颇为诡异,是一具被分尸成数截的人,还失去了脑袋,各个躯体碎块之间进行了连接,不至于溃散。
握在手里,能明显感受到内里有能够被吸纳、调动的强盛力量,贯彻其中,犹如实质般流淌。
「俗物:裂尸像」
「所属门庭:未知」
「用以储存阴寿的容器,可长久留存无主之阴寿入其中,以供使用,携带者会在心底出现杀人裂尸之冲动,可用精神镇之,所存阴寿越多便越难以镇压恶念」
江寿眼神微微一动。
不由以自身阴寿作为引导,耗费一定的精神深入裂尸像中,细细感受内里充沛的阴寿。
他目前体内阴寿修为灌满是20点,以此作为数据参照的话,目前裂尸像内存储的阴寿最起码也有七八百之数,足够他用上许久。
这还真是许愿池啊!
江寿正待再次抬头查看那血肉高台的情况,面前忽有异变涌现——
哗啦哗啦——
血肉高台一点点崩解,重新融入了天地血色的一部分,融入到面前如林的肉柱骨山之中,不见了踪影。
但那高台崩解到最后,却留有部分血肉炸碎一地,两滩血肉飞溅到江寿的脚边,尚还在蠕动。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接着眼神一定。
那两滩血肉,居然并未融进大地之中,而是缓缓收缩成两颗正活泼跳跃着的心脏。
发出有力的“砰砰砰——”的心跳声,越发显得活力十足。
江寿缓缓蹲身下去,将那两颗外观极其酷似人心的心脏,也把握在手中,不由自主感觉到一阵心驰神遥,“没想到这‘活心’,居然是那血肉高台的副产物,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祸根石、祸根、‘活心’,这就是七字门所隐藏着的一部分秘密吗?在七字门内部,难道也有着血肉如林的景象?也有着可以置换祸根石的‘许愿池’?”
正思索间,面前浓郁的血色一点点退去,他明明留在原地未动,可那深红血腥的景象却在不断拉远、不断后退。
仅一息间,他便出现在了深红的边缘。
又一息后,他已被那漫天血肉的景象彻底甩开,竟无法再捕捉到阴寿细线,无法寻觅到血肉之林的具体位置。
耳边一声纸马嘶叫,他侧头看去,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马儿的身边,纸马见到他回来,围在身边兴奋转圈。
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暂且将之命名为‘血肉之林’吧,看起来这‘血肉之林’还无定性,可遇而不可求,需要一定的契机才能与之相沟通、建立联系。
“总之我还是需要大量的祸根石,更多的祸根石,以后说不准能在那‘许愿池’里获取到失传的‘八艺’,以及更多的绝学之类的呢!尤其是那第四极端武道晋升路线,估摸着也要从此间有所着落……
“可‘祸根石’至少需要我获得诸如那‘婴母之子胎’这种层级的邪祟素材,才能通过面板获得,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来源……”
收回思路,他拍抚面前的纸马,示意其重新趴伏在地上。
暂时将裂尸像收入怀中。
然后在手中握住一颗血心,当即盘膝在地。
日月葫”目标在即,但他心中始终惴惴难安,认定此行不会顺利。
“腐朽公”的威胁倒在其一,不死头颅的暗中谋算、背后阴险,才是他最担忧之事。
现既然活心在手,便要以“坐观法”查看一番是否存在什么异样之处,再提高一些精神以待后用……
他十分熟稔的云手为起始,连续动作架势,最终以抱莲收尾。
瞬间进入玄奥的入定状态,手中“砰砰”有力跳动的血心化作一团血雾,将江寿的身体整个笼罩在其中。
……
饕国,皇城郊外。
白日薄雨绵绵,小舟顺水而流。
在其船头正懒懒散散的坐着位身披蓑衣、头戴草编破旧斗笠的白眉老者,他单手抓着钓竿,鱼线垂入微起涟漪的浅水之中。
许久未见收杆,也未见鱼儿上钩。
但他坐在此间,昏昏欲睡,时不时的点下头,口水将颔下泛白的胡须都沾湿了许多,悠闲得很。
忽然,原本吃水极浅的舟身微微向下一沉,引得舟头随之轻轻摇晃一下,背后却是无声无息的跪了两个人。
“黄门主。”
“门主。”
这个称谓暴露了这位闲散老者的身份,赫然便是当朝七字门总门主,人送绰号黄老农的黄永。
他本就摇摇晃晃的头低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下意识擦擦口水,也不回头,先是看看手里的鱼竿,然后很失望的叹息一声,十分懊恼的轻拍额头。
“人老了,便容易犯困,你们看看,若是方才并未昏沉沉的睡过去,现在肯定是钓上许多条大鱼了呢!看来咱们今日没有口福啊……”
“门主,圣旨已下,要我等即刻赶赴玄庭府主持大局,为何还迟迟未动,连续钓了数日的鱼呢?”身后的鹤发年轻人,当先有些坐不住的发问。
“哈哈哈。”黄永咧嘴一笑,搭配上他那个普普通通、甚至还些黝黑的和蔼面容,看上去倒是想当的慈祥,柔和,“阿朗,你须知,如果我们就这般去了玄庭府,多半会被人当成棋子利用、戏耍的,我不喜欢当这河里的鱼,只想当钓鱼的人,明白吗?”
“门主,此话怎……”
早年间被黄永收作义子的鹤发年轻人“黄朗”正想继续发问。
而黄永的目光,已转而看向另一边安静跪倒的中年美妇,其身着一身紫袍,气质素淡清雅,五官极美,可惜眉眼间终究是挂上了岁月的风霜。
其在七字门内的身份乃是“疾字门”门主,名唤罗清漪。
“让你留心之事,可有眉目了?”
罗清漪答道:“与玄庭府毗邻的三府目前倒并未有什么特殊动作,唯一有些异动的是那大江府的几名‘奉客’,门主预除奉客已久,此次他们听闻门主亲往,有所动作也并不为怪。”
黄永眉头挑了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光瞥见罗清漪欲言又止,他轻飘飘的道:“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目前观之,若门主不先动,只怕没人会先动的,就算真有乱子,也定要等门主赴玄庭后才会集中爆发……”
罗清漪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所以,属下确实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反而是在今日偶然听到条无用消息。”
黄永眼神微眯。
罗清漪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此前一直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那座‘索愿台’,显出了一些踪迹,疑似在玄庭府已沦陷之地露出端倪。
“门中目前正在商定该派何人去挖掘探寻,但毕竟当下玄庭府之事,明面上要归门主您来打理,所以门中商议迟迟未定。”
“‘索愿台’?”
听到这个名词,不论是黄永,还是一旁的黄朗,表情都出现了些许变化。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黄朗略显焦急的说道:“门主,霍守老儿之所以能集三家之力,在门内与您这个总门主分庭抗礼,不恰恰就是因为那老儿得了托天之幸,手上握有三座‘索愿台’吗?
“而今这无主之物,我们可一定要握在手里。”
罗清漪见状,略略犹豫一下,也是从旁画龙点睛道:“属下素来听闻‘真武堂’惦念‘祸根’已久,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让‘真武堂’闻之,岂不如那苍蝇见腐尸?”
“有意思,这小小玄庭府的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
黄永不急不慌的微微颔首,轻轻摇晃手中的鱼竿,“也罢,只等我钓上一尾大鱼,咱们便启程赴任,嗯……我今日定能钓上来的。”
罗清漪与黄朗彼此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前几日也是这般说的,可这许多日子过去,竟是一条鱼也没钓上来,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忽然。
嗡嗡嗡——
嗡嗡嗡——
小舟轻轻摇晃,紧接着,面前清可见底的水流内,有水流急湍奔涌,各色粼粼波光云集而来。
数之不清的鱼群,竟然从中争先恐后的破出水面。
噼里啪啦的跳上了舟中。
引得水花四溅,小舟上下起伏摇晃不止。
黄永见状,眉开眼笑,抬手丢开了鱼竿,颇为骄傲卖弄似的说道:“这钓鱼也没什么意思嘛,未免太简单了些,随便一钓便是一船,没意思,真没意思啊,以后都不钓了。”
黄朗:“……”
罗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