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寿字字句句的循循善诱,那虚化面孔的敌意,在无形中消退许多。
他话到此处,也没有继续逼迫,而是站到了滚滚浓雾的近前,安静等待对方给出最终的答案。
终于,“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浓雾一点点收去。
无头恶奴从浓雾中显现出身形,但却摇摇晃晃的瘫倒在了地上,短暂没有更多的反应。
深黑雾气裹挟起“日月葫”,令其飘到了半空之中,摇摇晃晃的飘动在江寿身前,那虚化面孔也像是在打量江寿一般,上下观察。
“我在等你的回答。”
江寿心中已然安定大半,面上紧张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真诚与泰然。
虚化面孔沉默半晌,终是还有些犹豫的问道:“我何以信你?”
江寿眼神一转,摊了摊手,故作随意的说道:“你不记得我与你在寒河滩头说过的话了吗?我这个邪曹,只是个空架子而已上,与世相隔太久,若没有你,我如何变得更强?我如何学到更多的邪曹绝学?
“也正因如此,我起初才会那般相信你,待君以诚。”
早在方才,他提及在寒河滩头时有关的事情时,就发现虚化面孔根本没有接这個话茬,神情间似乎并不如何了解他与那不死头颅之间的交往,甚至对他也缺乏了解。
由此,江寿推断。
其头颅之意志,与这“日月葫”之中隐藏着的底牌,彼此之间是分隔的,互相无法明确传递消息。
何况本就是在“腐朽公”的眼皮子底下,若当真能进行密切的沟通交流,才是怪事。
故出言试探一下。
果然,那虚化面孔的神情望之十分茫然,对他所提及的这些消息一知半解,跟着解释道:“我与头颅相隔两地,彼此消息封闭,不得连通。
“曾日里事发突然,情况危急,来不及做出更多准备,我便只能分出大部分残魂与‘奠奉’暂时收纳在日月葫中,同时将全部阴寿汇集入头颅,引开腐朽公注意,分开行事,在仓促间制定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术。”
江寿心中满腹疑窦,“‘奠奉’……?”
可虚化面孔却仍旧未接这话题,仍旧带着几分警惕的反问:“你是说,我曾传了你邪曹的绝学?”
“不错。”江寿不待对方追问,便立刻调集周身之阴寿,化作实质般的经文在周身皮肤之下翻涌而出,在面前隐约形成“葬”字。
这下,虚化面孔显现出了更多的吃惊与不解。
“竟连‘大葬经’都悉心传授与你了,这‘大葬经’乃我邪曹之道最难入门的绝学之一,你能有此功底,既是天赋出众,也定是有我那头颅悉心传道之功,他居然当真传了如此重要的绝学给你……”
只有很短暂的沉默后,虚化面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如此,看来你所言确有其事,你我若互惠共利,许还有再谋‘腐朽公’的机会,的确不应当在此自相残杀。
“你既为邪曹,你我便是一脉之同门,再对你下杀手,于我而言终归心中不忍。”
“前辈能想通便好。”
你不忍个屁!江寿面上真诚微笑,心中却腹诽起来。
对方摆脱束缚,作势要吞掉自己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出身同门、于心不忍,无非是现在局势出现了变化,被他看穿了图谋,又被他哄骗之语晓以利害,这才有了现在的说法。
大家一样都很虚伪啊!
“那这葫塞……”江寿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塞子,伸手将飘在半空中的日月葫握在手里。
虚化面孔缓缓点头:“既然决定要结盟,我自然会回到葫中,不过我务必要提醒你,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最好尽快离开。
“而且我仍有部分余力被容纳在日月葫内,若是随你前往那‘腐朽公’所在之处,必会被其所发现,届时你我都需直面强敌……故而,你最好要先将我安置在远离‘腐朽公’之处,而后想方设法将我头颅救出,届时在外集合到一处,则大事可成!”
话音落地,日月葫摇晃了两下,那虚化面孔便钻入进葫芦之中,隐约间还能感受到内里有残魂流淌。
江寿一把盖上塞子,嘴角勾勒的笑容越发明显。
「俗物:日月葫」
「所属门庭:未知」
「具体效用未知」
兜兜转转这么久,这“日月葫”终于是真正被他握在手心里了,唯一可惜的是,里面还有半个主人在,他还需要先将这半个主子给彻底解决掉。
四下邪祟隐约出现了些许重现状态的情况,就连那瘫倒在地的两个无头恶奴,也摇摇晃晃欲要站起。
而此次收获盆满钵满的江寿,已然寻到了纸马,纵马而去——
留下背后一片狼藉。
阴风涛涛,浓雾弥漫,前不见去处,后不知所来。
方才所经历的诸般凶险,行至此刻真正算是告一段落了,江寿内心仍旧隐隐有心悸之感。
恍惚间,他感受到身后阴云之中,似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当他回过头要去查看的时候,那种被窥伺之感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让江寿心中暗暗有些发毛,操纵纸马,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
一片浓厚的阴风笼罩之处,暗暗有人影浮动。
一道周身都燃烧着浓郁火焰,大半血肉、骨骼与器官、都被烈焰所包裹融化了的高大身影,从那无边的深黯之中走了出来。
“呵呵哈哈……”
他低低怪笑一声,已烧成两个黑洞的眼窝内似乎有神光暗雪区区月余未见,进步竟如此之快,倒还真是小巧了他啊。
“哪怕是徐小娘儿,也从未走到今日这一步,从未离真相如此之近。
“莫非他当真有掘出真相之能?不知到时候,这诡谲俗世的真相,他……又能否承受下来呢?世之强者,疯了一大拨,又死了一大拨,更有吓破胆的成了痴儍的那一大拨,无一得其善终,他又会是哪一拨里的呢?”
他言下之意,似乎自然而然就将江寿划到了“不得善终”之列了。
……
笃笃笃——
马蹄奔腾不止,不知过了多久,盘坐在马背上,状态已然恢复到巅峰的江寿,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已有了完善的对策和方案。
他看向手腕内的腐朽痕迹。
此次得到了“头盅”,面板介绍说那是腐朽公最喜爱的玩物,腐朽公一定会第一时间知晓、是他拿走了头盅,又毁掉了两座人头巨塔,甚至还取走了“日月葫”。
这就意味着他和“腐朽公”之前保持心照不宣的暂时性平衡,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若不能给腐朽公一个交代,他就不是装傻继续待在阴门内就能活命得了,更别提日后更多的图谋。
而这个交代,还要从不死邪曹身上找补回来,刚好一举两得……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日月葫,忽地“笃——”一声再次拔开塞子,任由内里缓慢浮现出不死邪曹的那张虚化面孔来。
“你又有何事?我状态不稳,不可长时间在外,需要休息!”虚化面孔明显有些不耐的反问。
江寿却笑道:“既然是要为前辈暂时寻觅一落脚点,当然要询问一下前辈的意见。”
“这……”虚化面孔正待说什么。
江寿却打断道:“不过在此之前,前辈与晚辈既已成盟友,彼此可否更加开诚布公一些?”
“……”虚化面孔眼神短暂变换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江寿的意图,“也罢,既然应了结盟之事,我也不是吃干饭之辈,你想知道什么?若莪知道的,便知无不言。”
江寿满意点头,直接问道:“这日月葫,被前辈看的如此之重,究竟是做什么作用的?”
虚化面孔不假思索的答道:“日月葫,乃是我‘邪曹’一道最重要的辅佐俗物,内中自有日月,葫中暗藏乾坤,不过‘日月葫’的强化条件较为苛刻,自我去后已有千载之久,目前日月葫的效用比之巅峰时期,百不存一矣。
“其最主要的作用便是能够辨识各类邪祟素材,并主动将之炼化成我们邪曹所需要的‘奠奉’,需要后续不断加以强化,才能有更多更强大的效用。
“而所谓‘奠奉’,其实便是强大邪祟所慕求的核心力量,更胜阴寿一筹,阴寿为根本,但‘奠奉’才是决定实力强弱的关键。
“尤其是对于‘贪寿’这一层次的邪祟来说,其重要性不亚于‘香火’之于‘妆艺’。
“而反过来说,这‘奠奉’也可以被我们邪曹所炼化借用,强大的邪曹甚至可以同时掌握多种不同的‘奠奉’融入进自身的绝学中,焕发出千百般的奇妙用途,以克压邪祟。”
江寿眉头一挑,经对方这一解释,他便明白了。
举个实际的例子,他之前所获取到的“腐朽之力”,便是腐朽公的“奠奉”,特指邪祟最核心最本质的力量。
如此说来,这“日月葫”效用确实非凡,难怪不死邪曹会如此重视。
果然在很早之前,邪曹就拥有了利用强大邪祟之“奠奉”为己所用的力量。
不过“妆艺”又是什么?这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妆艺?”江寿随口反问。
虚化面孔闻言明显一阵错愕、吃惊,“短短千载过去,你之后人居然连‘八艺’都不曾沿袭了吗?难怪就连我‘邪曹’之道,都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何以如此啊!”
又见“八艺”之一!
不过那“烧艺”乃是取焚烧之能呈现出的千百般变化,这“妆艺”又是何等本事呢?
江寿眼皮一跳,心中狂震。
但也知道此刻并非追问此事的时候,目前单是邪曹之道,他都只能算是初窥门径,并不精通,不能好高骛远。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询问。
“日月葫之事,我已知晓了,可我见邪曹似有两件俗物,除了这的‘日月葫’以外,似还有种可随心意变幻成各类武器之物?那是什么?前辈的俗物又被何人所夺了呢?”
江寿回想起在那惨烈画面中,那位拼死对抗的邪曹,手中起初握有一杆钓竿,之后居然幻化成了等身高的巨刀,这显然也是件颇为厉害的俗物……
“另外,前辈是否还记得,当初到底为何会受限于‘腐朽公’?在那‘腐朽公’座下,是否还有人族强者甘愿供奉、投效?”
这才是江寿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