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寿独自坐在宽敞的房中,神色凝重。
手中握着阿芷留下的信。
他的房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糊纸人”,几乎充满整个房间,凌乱的堆在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在他离开的这半年里……
阴司中的修者,自发的动用各自获取到的资源,通过“敛匠”的手段打造出来的俗物“血糊纸人”。
“阿芷”的本体是“血糊纸人”。
“上人”的御用俗物也是“血糊纸人”。
本身并不算是特别贵重的俗物。
只不过相当于一個帮助“上人”完成“术业迷雾”钻研的小助手。
江寿只要激发出这些“血糊纸人”的效果,他便能得到一百个、一千个和“阿芷”一模一样的助手。
或许众人误以为这样,可以帮江寿找回失去的伙伴。
可以让江寿不那么难过。
而这毕竟是阴司中修者们的一片心意。
晚香他们也不好将之全部丢弃掉。
但看着四处堆积如山的情景,他却连任何一个都没有激发出来,心情也更加沉重了。
他很清楚,就算“俗物”能够被激发,阿芷也不会回来的。
或者说,回来的都不是阿芷了。
晚香本来打算帮他收拾一下房间的。
但也被心情混乱的江寿,驱逐了出去。
他盘坐良久,稳定了情绪,这才缓缓的拆开了手中的信。
其上一行行狰狞扭曲的血字,昭然纸上。
血液对于阿芷很是珍贵,每消耗一些,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回来,可它还是留下了这厚厚的一封信,全部由它的血液书写。
字迹非常的潦草,凌乱。
可见阿芷写信之时,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
他大致浏览了一遍。
整封信的内容前后语序失措,逻辑混乱,想表达的内容大多时候含糊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林林总总说了很多。
江寿按照正常清醒之人的逻辑结构,将信中的内容,大致进行了重新的排布,方能基本看懂阿芷想要表达的意思……
「阿寿,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快要发疯了——」(一团脏污、凌乱的涂抹痕迹)
「虽然在你离开前,你在阴司中找了一批拥有着不错的‘上人’天赋的人,帮其开了“红尘眼”,但他们的水平太差了,真的太差了……相比你差远了……他们想要看到我都很困难,很模糊,更别提和我完整的对话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憋在水庄小楼案卷房的那些日日夜夜,我好孤独,孤独的发狂,我想和人说话……但我依稀记得,你和我说过,不要随随便便和人说话,那会加剧我的疯狂……」
「但你怎么没说过,孤独的滋味会这么难捱,孤独也会加剧我的疯狂啊!」
「我决定开始给你写信了,这样就好像是我在和你对话一样,不论你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都好像我就再你身边」
「阿容、阿容,你的头发是那么柔软,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身上的味道,非常独特的味道,你的温柔,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活人是这么温暖,我也想做个活人,我好想当一个活生生的人……」
「阿容……不对,你是阿寿,你不是阿容……我怎么会想起阿容呢,我真是快疯了,我真是、太不清醒了……」
「这样的我,就算是重新回到你的身边,还能帮到你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到了……」
「晚香,你回来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对了,在阿寿离开之前你就回来了,你是他的师妹,你是、你是……是谁的女儿来着?」
「你怎么,你身上怎么会有阿容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回来,你会和阿容那么相像呢……我真是快疯了,莪居然总会在你的身上……看到、看到阿容的影子……」
「……」
这就是信的第一部分,也是信中涂改痕迹最多,也最为潦草的内容。
后面还有很多相似的内容,前面的人称几乎就是“阿寿”、“阿容”、“晚香”这三个名字来回飘。
很容易让人感到错乱。
几乎分不清楚、它到底想表达什么……
似乎就连阿芷自己也分不清楚,它究竟想说些什么。
江寿猜测,这是因为他的离开,进入“寿喜山”以后,身处孤独之中的阿芷,遭遇的精神打击太大了。
以至于它的意识时常处在一片混乱的状态。
保持清醒的时间非常少。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阿寿,我想起来你和我说过……你这次去会有危险的,有很大的危险……」
「当你再回来的时候,你就可能已经不是你了,你可能会失去很多……我要帮帮你……我要做点什么……」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帮你的……就是要帮你的……」
「我想,我应该将我认识的你,我眼中的你,以及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全都记录下来……如果你真的失去了自我,我也希望你、你能从信里找回自己……」
这是信的第二段内容,也是心中明显最为清晰的内容了,几乎没有进行过涂改。
阿芷应该也是在难得的清醒的时候,才迅速完成了这一段内容的书写。
信中事无巨细的讲述了江寿和它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事情。
从江寿最初跟着徽孝老人学徒,再到后来传承了“上人”职业,以及再后来对“腐朽公”与“旧江公”进行猎杀的事情。
凡是阿芷记得住的内容,它都写在了信中。
它似乎提前猜到了江寿可能会失去记忆、甚至失去人性、失去灵魂,所以要在信中将江寿的记忆都给补全回来。
这也是它唯一想到,最后能够帮江寿做到的事情了。
它真的太贴心了,明明自己的状态已经那么差了,居然还在想着要帮江寿的忙。
但毫无疑问,这段内容对江寿的帮助,也是最大的。
因为自从腐朽公事后,它和江寿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它知道江寿所做过的任何事情。
甚至,绝大多数决策,都是阿芷帮着江寿一同商议后才做出的。
所以阅读者信中的内容,江寿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开始在头脑中,模模糊糊的回忆起了那些遗失掉的记忆。
这就像是一场在精神世界中展开的拼图游戏。
在阿芷的帮助下,他逐渐找到了所有的拼图,并完成了拼合。
“看来,我的确失去了一大部分记忆,整个记忆时长跨度有将近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应该是我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度过的最平淡、也最轻松的日子了。
“在我解锁了仙命职业‘五脏公’,并且拒绝了‘白裙女’的第一次招揽后,一座通天彻地的深黑牌位,奔涌着极致的邪恶力量,从天而降。
“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我早该想到的,在我完成职业融合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座「五脏祭庙之位」发挥了作用,令我陷入到了近乎失控的疯狂之中。
“那个时候,我所看到的那些奇诡景象,都来自于这块牌位。
“我缺他不可,因为没有这块牌位,我就不可能真正晋升二品,真正成为‘五脏公’。
“但有了这块牌位,我原本就已经有些发疯预兆的精神,便时常会遭受到来自牌位的侵蚀,变得更加疯狂不止。
“所以,在后来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我都在通过加点不断壮大自身,抗拒来自牌位的精神腐蚀,逐渐完成了对牌位的容纳……
“在此过程中,俗世也同样陷入到一片大动乱中,各司瓜分太阴署之事,就如黄永所预料的那般,降临了……
“就在那一日,所有太阴署的高层修士,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没有反抗,在各司高层围聚下,他们显得泰然自若,慷慨赴死,任由各司之人下手宰割。
“我和阿芷都没有参与到那场史称‘葬庙之乱’的大祸之中,我需要、继承‘五脏祭庙’的牌位,同时还在‘腐朽天’中尝试建立起‘阴司’的最初雏形,实在分身乏术。”
“不过后续通过七字门总门主黄永的转述,我也清楚的知晓了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
“今日,我等甘愿赴死,不是为了将我太阴署的千年基业尽皆毁于一旦,乃是为人道之存亡兴衰。
“若今日,我太阴庙亡,阴吏一脉就此中断,可救人道于水火,可换世人生,我等,情愿一死!”
黑云压城之下,深陷必死之境中。
太阴庙唯一的三位四品“遗笔判官”。
当着惶惶世人,各方修者,如是说着。
而后大敞太阴总署的大门,任由各司修者冲杀入其中,而熟视无睹。
惨叫声,四方回荡——
刀光剑影,凛冽杀机,毫不犹豫。
各司修者下手之恨,模样之疯狂,宛若杀得不是同为袍泽人类的太阴署修者,而是与人类同为死敌的邪祟。
太阴总署,沦为一片人间炼狱惨状。
就在太阴署主“刘公”的背后不远处,数位“九命人”,最擅长换命保命之能的五品阴吏,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任由四处疯狂屠杀而来的各司修者,将其残忍的斩杀、分尸、甚至剁成肉泥,全无怨言,甚至连惨叫都未曾传出。
轰——!
一团炽烈的火光,化为火龙,冲天而起。
太阴署的院墙内外瞬间被血色的烈火完全笼罩,浓郁的焦臭味不断飘来,那是数以千计的署内修者,被烈火活生生的烧成干尸——
就在这一片充满疯狂的单方面屠杀中。
踏、踏踏——
一道略带着些许颤抖的脚步声,从远方人群中传来。
闭目安坐在场中的三位“遗笔判官”,都不由睁开了眼睛,看向从人潮中缓缓走来的苍老身影。
对方身上的气质平平无奇,后背都有些佝偻了。
脸上的老态尽显,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垂垂老矣、人至暮年的将死之人。
正是七字门的总门主,黄永。
太阴署为首的刘公,缓缓开口,轻声道:“黄公,谢谢了。”
言罢,曾经身为俗世权利最顶峰几个人之一的刘公,居然俯下身,朝着黄永郑重跪拜一礼……
他背后两名同样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遗笔判官”,也跟着如此拜倒。
伏地叩首。
这一拜,既是为了黄永曾经出过大力,在太阴署被瓜分之前,将一大批太阴署原本的中坚力量转移出去。
虽然那些阴吏,以后便不会再走阴吏的道路。
但,也算是为太阴署留下了最后的火种。
也是为了黄永决定亲自到此,送他们最后一程。
黄永沉默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眼中的黯然神伤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和的是无奈的叹息。
“对不住了,刘公,林公,景公,今日我黄永无能,无法为你们谋得一条生路,只能来送你们最后一程了。”
言罢,黄永也同样是郑重一拜,声音越发低沉。
“有劳了。”
刘公三人坦然一笑,从容闭上了眼睛。
仿佛生来俗世走这一遭,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一缕剑气横杀而出——
噗、噗、噗……连声。
三颗头颅就这般滚倒在了地上,但三人的尸体却仍旧安稳的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其脖颈切断之处,也并无任何鲜血流出。
伤口处反而形成了一道深黑色的漩涡,从内有大量的森森阴气拼杀而出,井喷一般化作三道黑柱,冲天而起。
这一幕尽管非常惊骇,但周围早已杀红了眼的各司修者。
根本就不在乎。
继续完成着杀戮……疯狂的杀戮。
而那三道冲天而起的黑色光柱,逐渐融合,就仿佛融合成了一杆通天彻地的挥毫笔杆。
搅弄四方风云色变,火龙尽皆熄灭,四处刀光剑影也随之被镇压而下。
一道深黑色的、完全由这只“虚空之笔”所书写的黑色大字。
非常简单。
“生——”
那是“生”字。
是代表着希望的“生”,代表着人道未来的“生”。
这就是“遗笔判官”。
其核心能力,便是聚其毕生之能事,在临死前,留下一道遗愿,不论这道愿望是什么,都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现实。
终其一生,绚烂一次。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阴署这一支阴吏的四品,是各司之中最弱小的原因。
毕竟太阴署本就不擅长战斗,擅长的乃是利用各种俗物、符箓等外物克制封禁邪祟,而到了“四品”这一层次,又是如此拖后腿的能力。
也难怪会在各司之中,排在最末流。
“遗笔判官”的能力,只能用一次。
而且不能通过“九命人”的能力来“换命”,遗笔若出,则人必死。
再无生路。
阴阳两间,均不能容。
遗愿若下,魂飞魄散。
而三位“遗笔判官”留下了同样的宏图大愿,便是“生”。
不是他们三人死而复生,也不是太阴署死而不僵的生。
是这人道之“生”。
是这俗世之“生”。
以阴吏之死,换生者之生。
“好个遗笔判官。”
但那深黑的“生”字缓缓溃散掉,化作无形的气息消散在天地之间。
黄永缓缓抬起头,眼神愣怔,久久无言。
可是,这个宏图大愿,真的能实现吗?
人道,真的能继续延续下去吗?
混乱还在继续,并未因“虚空之笔”留下遗言而停止,反而升至顶峰。
轰隆隆隆——
不远处,恢弘的太阴署大殿。
从中分裂。
不断崩塌、摧毁。
激起滚石飞溅。
宛若流行坠地,一波接一波的狂风奔涌。
天塌地陷的剧烈震动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在龟裂。
一座巨坑浮现。
而随之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是深埋于大殿之下的巨大黄金棺。
金光璀璨,简直像是深埋在地下的一轮烈日。
比方才熊熊燃起的火龙,光芒强盛何止十倍?!
它,是太阴署的根基所在。
是太阴署的命根,也是古时最强的一位“阴吏”死后留下的“本命棺”。
又经历千年之久,历代阴吏镇守、供养。
为太阴署的镇门第一至宝。
类似的至宝,其他各司也有,乃是其殊业路径的象征。
世间“阴吏”之修行,或多或少都受了这座黄金棺的影响。
此黄金巨棺若是被毁,则太阴署“阴吏”这一殊业,将就此彻底中断,彻底殒灭于俗世之中。
当世凡修行“阴吏”一支的修者。
都将遭受剧烈反噬,瞬间破功、暴毙惨死,就算没有因此而死,修为也会得到或多或少的衰弱,而且日后若想继续修行此道,将难如登天。
这一刻,整个太阴总署都陷入了沉寂。
所有正在四方疯狂屠杀的各司修者,全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射过来,充斥着血色杀意、近乎被疯狂的欲望所占据的眼神中,流露出了贪婪。
极为浓郁的贪婪!
密密麻麻的修者,开始一窝蜂的朝着黄金巨棺云聚而来。
从高空上向下望去,此地就像是疫病当道、饿殍千里的尸山血海中,有疯狂从各处钻出的、数之不清的老鼠,将那些尸首团团围拢。
并疯狂的在其中啃噬着腐肉。
黄金巨棺,就像一具具尸首。
而各司贪婪聚集而来的修者,就是啃噬腐肉的老鼠,是流淌在腐烂血肉之中的蛆虫。
他们或是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刀剑,或是用身体猛烈地冲撞,或是用各自的修为与能力不断地的发力摧毁……
更有甚者,还有直接扑在黄金巨棺上撕扯、啃咬的。
连续不断地金铁碰撞声,此起彼伏。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越发刺眼的金光闪耀非常,细密的裂纹在黄金巨棺上浮现,爆发,蔓延,扩散,一发而不可收拾。
终于,在万众一心的齐心协力之下,那巨棺在“铛!”的一声巨响以后,居然彻底撕裂,化作粉碎的金色烟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一场针对太阴署展开的全面瓜分,就此落下了帷幕。
那一刻,残阳如血的天空中,似乎涌现了一缕朝阳,笼罩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也笼罩在了黄永的身上。
所有杀红了眼的各司修者,头脑中似乎都出现了清明。
眼神与动作上的疯狂模样,也迅速如同潮水般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不解,与各自带着的解脱的神色……
各司修者,似乎真的因为太阴署的彻底崩溃,而换回了更多的清醒与理智,他们发疯的“病症”,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暖阳照在众人的脸上,一条生路似乎真的诞生了——
黄永望着这一幕,久久不语。
就连他,也绝对头脑之中时常涌起疯狂念头,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笼罩在饕国朝廷上空的阴霾,似乎因此而驱散。
所以,自相残杀,才是俗世唯一的生路吗?
相比这个答案。
黄永更愿意相信,这是三位“遗笔判官”用太阴署千年传承的灭亡,为人道换来的一条生路。
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屠杀景象。
……
“‘葬庙之乱’后,俗世爆发了一连串的动乱、风波。
“主要的风波来源大多是太阴署灭亡的后续,所有死在那场‘葬庙之乱’的太阴署阴吏,都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化作狰狞的邪祟……
“除了那三位彻底死亡的‘遗笔判官’以外,其他即便是得到及时的焚烧处理的尸首,居然也能够在越聚越多的阴气之中,完成复生与化邪……
“一场灾难,彻底降临。
“举国上下,总数超过十五万的阴吏化作邪祟,各地的太阴庙、太阴署,都纷纷沦为了邪祟孕育与滋长的温床,化作了数值不清的邪巢,被包裹入浓郁的阴气世界之中。
“人道的生存空间,被极具压榨,再度缩水。
“可是,饕国朝廷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焦头烂额,朝廷上下反而都处在欣喜若狂之中,因为各司的三品强者,都开始陆续恢复了理智,不再如此前那般发疯不止。
“就连七字门那位老怪物二品,都得到了一定的理智,陆续开始接掌各司,地域不断进发的邪祟。
“而后,遭受‘真武奠书’影响,近乎全疯的‘真武堂’,也开始陆续恢复了理智。
“有许多修者都彻底摆脱了‘真武奠书’的影响。
“不再如过去那般,每到夜色降临之时,都会化身成为怪物……
“真武堂的势力,由此得到了极大地扩增。
“饕国各司,也开始进入举国吸收招纳修者的热潮之中,各司都开始有四品,陆续开始着手突破三品,更强一步,拥有更强大的抵御邪祟的能力!
“人道的力量似乎不仅没有因为太阴署的彻底瓦解,而出现削弱,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江寿看着信中的内容,眉头皱紧又舒展,皱紧又舒展。
黄永此前说过的话,果真得到了印证……
每当有一条殊业路径被瓜分掉,就会有更多的修者换回“理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这些殊业道路全都走错了、大错特错……
还是某种从内部瓦解的人道力量的阴谋呢……
江寿也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他觉得更像是后者,每有大批的修者死亡,余下的修者就能得到力量的迅速的壮大扩增,这会招致什么后果?
唯一的结果,就是人类的自相残杀会越来越疯狂。
内斗会越发无法控制。
直到残杀一空,直到世上不再有任何一个活人。
可……
这真的是一场阴谋吗?
这似乎并不是任何人力能够推动做到达成的。
更像是来自俗世的不可违背的规则,对人道展开的一场残忍的屠杀。
这背后,真的有“主谋”吗?
一部分谜题得到了解答,可更多的谜题又浮现了。
江寿内心非常不安,情绪又隐隐变得有些狂躁起来,他继续往下面的信的内容看去……
信中也提到,在“葬庙之乱”后。
就连江寿和阿芷这边的情况都变得顺利起来。
江寿似乎能更加理智、更加清醒的容纳「五脏祭庙之位」的牌位,掌控牌位的进度得到了一定的加快。
阴司这边的进展,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顺利。
忽然,江寿感觉头脑一阵刺痛,越来越多的残缺记忆、只鳞片爪的浮现出来,令他彻底找回了失去的自我。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江寿看向了手中的信,轻声说道:“阿芷,辛苦你了,你又一次帮到了我。
“阿芷信中所记载的这些内容,以及前不久师妹和我说过的那些话,都与我头脑中重新恢复的记忆彻底吻合了。
“我此前的猜测果然都没错,进入那扇‘门’是有代价的。
“最重要的代价就是会在一瞬间消失掉大量的记忆,事后需要经历多重刺激才能找回,再加上‘寿喜山’会无形中同化自我的情况……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也许再次去,我就会彻底迷失掉自我,永远想不起我到底是谁了。
“可是,这世上的许多谜团,又似乎只有在‘寿喜山’中,才能得到解答……?”
江寿沉沉叹息一声,事情似乎又进入了两难之地。
他现在几乎已经站在了俗世的顶峰。
耗费两年时间,他完成了阴司的初步搭建,也掌控了牌位。
成功晋升到二品。
又经历了半年的时间,阴司应该也得到了极大的壮大。
目前就算不说力压各司,但也是决计不可忽视的重大势力了。
可若想在这世上继续变强下去。
他目前能够选择的道路,似乎就是继续猎杀其他的“贪寿”,获取更多的属性点。
然后建庙、换取赐福。
继续壮大阴司和增强自身。
可俗世之中,随时都可能陷入疯癫,而且境界越高,实力越强,也容易失控的情况,就宛若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剑。
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但很快,江寿重新振作了精神,寿喜山走上一圈,局势至少明朗了很多,他起码已经有了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当即做出决定,推门而出。
看向一直安静等候在外面的晚香,温声说道:“你去将‘十九席’全都叫来,我离开前安排给他们的任务,不知道处理的如何了,我要验收一下结果。”
所谓“十九席”,是江寿在容纳牌位的两年时间中,从太阴署内挖出的核心修者之中,培养出的最具“邪曹”天赋的十九位修者。
其中有一大半,在江寿进入“寿喜山”前,都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职业融合,晋升为了“邪曹”。
江寿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调查各州府中可能暗藏着的“贪寿”,并汇总一切情报。
在阴司内部,还有人称他们为“猎杀小队”或是“内门子弟”。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正要猎杀“贪寿”,只是纯粹的收拢线索和各方消息,等到他回来,再行决断。
他要选择下一个“贪寿”,作为猎杀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