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因为你遵守我们的约定来到了我家，我这个不孝子临终前的最后一点孝心也算尽到了……”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这个罪犯，帮我达成心愿。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曾经我是那么渴求得炁，成为像你一样逍遥洒脱的异人……”

“但当我突然拥有了异能后，却迷失了本心，也败给了内心最深处那個真实的自己。不经历修身养性的艰苦磨砺，必难走的长远……”

“我记得你跟我讲过六道轮回的故事，以前我不信，现在我却相信了。我嫉恶如仇，不计后果，也终将自食苦果……”

“但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会有更多像你一样明断是非的人，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与责任，来执掌这世间的因果，执笔书阴阳，一念判善恶。只为这世道的公正……”

“周正，兄弟得炁时间虽短，但在算到了自己的命运后，却也有所感悟。不论异人凡人，不论好人坏人，不论男人女人，我发现人类本身就是这世间大道的集合体……”

“所以哪怕到最后，我都始终有三个字没能想清楚，以至于一念之差，误入歧途……”

“这三字，若你认为自己能给出正确答案时，请到我的坟前烧几张纸，告诉我一声……”

周正合起信，抬起头，望向巴士窗外广袤翠绿的原野和村落。

原野之上，一群儿童捧着野花，欢快地奔跑，绽放着旺盛的生命力。

有几只田园犬在马路上奔跑撒欢，摇着尾巴吠。

周正视线放远，望向这绵延不绝的茅山支脉。

他仿佛看到了草里活蹦乱跳的蚂蚱，看到了地里松土的蚯蚓。溪水里的游鱼，空中的飞鸟……

张成弈啊张成弈，困扰你的这三个字，兄弟记住了。

并且我向你保证，也将用余生来追寻它的正确答案——

何为人？

……

……

巴士到站后，周正背着柳妍妍下车，来到了他们停车的镇中心。

周正把柳妍妍放倒在后排座躺下，替她脱下鞋子。

柳妍妍还有些拘谨，被周正一碰，小脚丫趾头不禁收缩了起来。

周正上车启动后，对着江南省的省会南都开去。

按照出发前与苏妈的约定，公司其他高层不会知晓周正此次到江南镇州的行动，也不知道他劫走柳妍妍一事。

但任务完成后，周正必须送柳妍妍回老家报个平安。

苏妈已经安排了可靠的心腹通知过柳家人，提前到南都等待交接。

柳妍妍也答应了。

她如今受的伤势太重，能回柳家静养是最合适的。

后续她还要花不少工夫去炼化陈怀庚的尸体，必须在家族长辈的守关和帮助下，才能确保安全。

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柳妍妍，在周正的感化与调教下，此时也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般任性。

起码在周正面前，不会任性。周正说自己不收没有孝心的徒弟，不能不顾父母长辈的感受。

“周正，等养好了伤，我就去津门找你。我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哪有师父把徒弟扔下不管的？”

“有，”周正认真说道，“我师父。”

柳妍妍忍不住笑了，但一笑又哎哟哟地疼，她内伤还没好，不敢轻易动情绪。

交接过程非常顺利，柳家来的长辈是柳妍妍的三叔，以及柳家名下产业的一名司机。

没什么排场，柳家之人在这个时代都是异常低调，态度非常和善。

并不像很多都市小说里那样盛气凌人，甚至周正都想过，会不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自称柳妍妍未婚夫的公子哥，一起来接她，并且顺便与周正结个仇啥的。

作为生活在大都市的一名血气方刚的少年，周正难免会有那么一点点狗血的幻想。

但好在这些都没真正发生，让周正很省心。

周正目送柳妍妍离去后，又想起了那件困扰自己半天的事情——

毕渊！

周正掏出手机，以及书包里的一张纸条，拨打了那个毕渊留给他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好家伙，果然不对劲啊！

总不能是这位毕大爷脑子不好使，写错了吧？

周正没什么办法，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件事，他找酒店开了个钟点房，准备美美地睡个午觉。

酒店的前台还很纳闷，跟周正一再确认只有他自己。

周正则是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才是钟点房的正确打开方式！

等周正睡醒并且开车回到津门出租屋，又已经是半夜了。

他在桌子旁坐下，开始静心梳理思绪。

这一趟江南之行，自己竟然连续了解到甲申八绝技中的半数！

已经收入内景暂时无法窥视的风后奇门，加上陈怀庚言语中透露的郑子布的通天箓、四大家族吕家的双全手。

另外，还有他亲眼见到神秘人使出的那一招——

炁体源流！

神秘人亲口承认了要让陈怀庚见识八奇技，加上陈怀庚临死前吐出的那个“炁”字，周正不难推测那句完整的话。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炁——体源流继承人！

周正一边琢磨，一边拿判官笔轻轻在桌上敲着，这已经成了他思考问题时的惯用动作。

笃、笃、笃……

功德+1、功德+1、功德+1……

周正此刻静心回想，才隐约感觉到那场大战中，有一些在当时紧张氛围下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神秘人这样的一个人物，哪怕性格张狂，难道就该高调地告诉对手，自己是八奇技拥有者？

哪怕对方已是必死之人，可现场还有周正在啊！

除非，他是存心让周正知道！

什么都别问？

周正仔细琢磨着神秘人这句话……

不，换句话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全靠你自己猜！

有些话，他很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直接告诉周正。

周正不禁想起了内景之中，凡是涉及甲申之乱与八奇技的问题，都是恐怖的火球，如同一种强大的禁制。

那么神秘人的所作所为，是否也是因为不能直接告诉周正，但可以侧面透露一些信息，让周正自己领会他的真实意图？！

炁体源流的继承人吗……

周正把笔往桌上一丢，那位叔，八成就是张楚岚失踪多年的爸爸，张予德了！

毕竟全性从绝密档案里知道了张楚岚的爷爷张锡林就是炁体源流的持有者。

从柳妍妍的转述中，张锡林已经入土，儿子张予德失踪，就剩下孙子张楚岚，所以才会被全性盯上。

再加上金光和雷法佐证，真相已经呼之欲出，难怪龙虎山莫名其妙要举行什么罗天大醮……

都是为了保护张楚岚啊！

周正做了个深呼吸，不管张予德是出于什么原因，终究是救了自己一命，这是天大的恩情。

难道，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护他的儿子？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因为自己是南不开的学生会长，张予德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而张楚岚又是南不开的学生。

有些事，或许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苏妈，睡了吗？”周正思来想去，发过去一条微信消息。

“定位显示我的车刚刚才开回津门，你认为莪能睡得着？”

周正不由地笑了，苏妈一直很关心自己，虽然碍于她的地位，并不会表现的很直接。

“苏妈，能不能告诉我，关于甲申之乱和八奇技的事情？”

微信那头沉默了许久，周正甚至都以为苏妈忍不住睡着了。

直到那一段段语音发来——

“周正，我确实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意屏蔽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

“但你师父临走时留下了一个箱子，并嘱托我，当你在未来某一天，试图了解甲申之乱与八奇技时，就把箱子交给你，只有用你们的六道轮回功才能打开它。”

“明天，哪都通的工作人员就会将快递送到你手里，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我不希望你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