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下的面好吃吧？”从陆瑾住处出来后，陆玲珑一脸骄傲，“明天打赢了张灵玉，还有奖励哦！”

二人在月下漫步，随着选手越来越少，龙虎山后山也是越来越安静。今天之后，南青北也，都已下山去了。

“对了，你太爷爷年轻时候到底在张之维手下走了几个回合？”

“就是一巴掌。”陆玲珑并不介意自己太爷爷的糗事传出。

因为这在异人界是一件很有名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说，周正只要跟苏董一打听，那也不是难事。

周正惊愕不已，一回合都不到啊？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败了？

二人轻车熟路，来到僻静之地吹晚风，借月光，画符箓。

“周正，年轻时的老天师就是同辈中的bug。如果把那个年代的异人故事写成小说，张之维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还是无敌流……”

陆玲珑认真地说道，“想象一下吧，出身正宗，出道后就在不断越级挑战，几十年前就早早成为异人界绝顶。这样的经历都不算主角，那谁还配称为主角？”

“所以相比之下，八奇技又算什么？”陆玲珑笑了笑，“正因为如此，太爷爷就让我们这些后辈摒弃一切奇技淫巧，专门锤炼自身修为，连通天箓都没传给自家人。”

“不断打磨自己，不论是身体也好，精神也罢，如同老天师那样，不需要任何奇技，只是让自己的性命修为不断增强。”

“也正因为这一点吧，陆家之人从不去学习炼器师、禽兽师、蛊师这些，所修一切，都为强化自己的本源力量。”

周正点点头，说白了就是陆家不打辅助，不然就送。

“我给你打個比方，像是天师府最广为人知的金光咒，那甚至都不算是法术，明天对上张灵玉你就能够体会到了。”

“那单纯是天师府弟子的修为强到一定程度后的附属品，自然与自己心意相通，随心所欲，可攻可守，变化莫测。”

周正听陆玲珑这么说，也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张灵玉的金光咒凝炼如实体，他已经在张灵玉与夜枭那场比赛见识过了。

若是场内直接面对，那种感觉只会更加真实，压迫感更强。

所以自己既然在酒桌上已经把牛吹出去了，明天怎么可能不全力以赴呢？

虽然就算自己真的输了，陆瑾也不可能不把通天箓传给他。

毕竟自己面对的可是号称年轻一辈“小绝顶”，输给他，没人会认为丢人。

但若是那样，周正反而会感觉受之有愧，心里过意不去。

陆瑾因为输给张之维耿耿于怀了大半辈子，自己虽然不是他的入室弟子，但也算是真正的传人。

不就是张灵玉吗，再难也得办了他！尤其他竟然因为有过女人而嫉妒童男子，这更加不可饶恕！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方面周正与张楚岚站同一阵营。

“张灵玉的恐怖，我从藏龙和零的遭遇就能感受到，深不可测。哪怕强如夜枭，也没能逼出阴五雷的真正用法……”

陆玲珑帮周正认真做着分析，“而且我今天下午送方芳下山后，回来还专门查了一些资料，帮你梳理了一下两种雷法的起源。”

陆玲珑一边学习画太阴素影养心静月符的草稿，一边给周正分析天师府不传之秘五雷正法的原理。

原来人在出生的时候，先天之炁会化为身体的四肢百骸，而先天之炁又被分为五行，五行对应人体内的五脏，分别是肺金、肝木、肾水、心火、脾土。

纯阴主水称肾炁，阴中少阳主木称肝炁；纯阳主火称心炁，阳中之少阴主金称肺炁；阴阳调和主土称脾炁。

五炁攒聚为一，所行之法便是称为五雷正法……

天师府弟子，在入门功法金光咒修到一定地步时，被天师器重的极个别的高功弟子，就会被授予半部五雷正法。

初入手时，因为不同弟子的阴阳五炁各有强弱，难以同时升腾，必须以一方为尊。

未破身之人神完气足，阳气足满，所以五炁当中必是心火领金肺之炁率先生发，这便是阳五雷的由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绛宫雷。

而破身之人元阳已漏，依照原本的法门入手，心肺阳气迟迟不得生发……故难以修得雷法。

但天师府前辈先人改换思路，索性肾水领肝木之炁为尊，让阴气率先生发，等阳气重新补漏完毕再行炼化……这便是阴五雷的来由，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水脏雷。

“所以，要想搞清楚张灵玉的阴五雷，你就得好好琢磨一下这水脏雷的典故。”陆玲珑说道。

周正眨巴了几下眼睛，“应该不难理解啊！既然是肾水率先领肝木生发，那就是水属性液体带一点木头的固体属性，就跟那啥差不多，黏糊糊的……”

周正脑子里能想象那个场景，但又不好直接给陆玲珑描述，因为有点污。

但号称冰雪聪明的玲珑女神，而且是观鸟团团长，兼一血门掌门人，她能想象不到？

“我去！周正，你还真下流啊！我看错你了……张灵玉翩翩美男，怎么可能那么污浊？”

陆玲珑一脸嫌弃，“要不是你这位中阎罗横空出世，我绝对是张灵玉的头号铁杆粉丝，全程押他赢，必须赚嗨了好吧！”

周正干咳一声，“那希望是我想多了吧！万一真是那种情形，我也觉得恶心的慌……”

在与陆玲珑画了几张静月符的草稿，并藏好之后，周正的微信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竟然又有人申请加自己微信了。

周正看了眼对方昵称，“玲珑，你听说过吗，这听着也像是一家快递公司对吧？天通……”

陆玲珑的脸色一变，“额……你是蒙脱石散人，我是清风散人。你忘了异人界喜欢把道号当微信名吗？”

周正一愣，脸上也精彩了起来，“这难道是，天通……道人？”

老天师加自己微信了？

周正赶紧同意好友申请，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吼吼，周正小居士啊！明天来陪老夫吃个早餐可好？”

“我去，鸿门宴！绝对的鸿门宴！”陆玲珑的呆毛直接都立起来了，“周正，千万别去，老天师想要给你下毒……”

周正斜了一眼陆玲珑，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好家伙，来，对着这儿再说一遍。”

他按下语音按键，放到陆玲珑嘴边，陆玲珑直接捂嘴……

“好的老天师，一定要有酸豇豆啊！我也想尝尝。”周正笑着说道。

“咻”的一声，语音消息发了过去，老天师很快给他回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你呀，还真是脏心烂肺！”陆玲珑气呼呼地说道，“这么明显的圈套，老天师肯定不择手段想让张灵玉晋级。呜呜，我的生活费鸭！”

周正揪了揪陆玲珑的呆毛，“是啊，这么明显的圈套，天通道人想要暗算一个无名小辈，还需要用这么容易引人怀疑的手段。这位异人界的绝顶，根本就是绝顶大蠢货是吧……”

陆玲珑琢磨了一下周正这番话，也渐渐回过味来。

确实，老天师真要暗算周正，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绝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早点回去休息吧！”周正感叹道。此时的龙虎山，感觉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热闹了。

不只是王也和诸葛青、方芳这些选手们，甚至连王家和吕家也都已经下山了。

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他和陆玲珑也都明白，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战场。

万一全性真敢上山捣乱，那绝对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战斗。

……

第二天一早，周正如约去到了老天师的住所。

他的住处清净淡雅，是一座非常有道家风韵的精致小院，门口植着几株翠竹，坐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

周正置身其中，真正恍如远离了都市尘嚣，这宁静幽远的感受，令人心旷神怡。

周正也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老天师了，来后山的时候二人就曾闲谈过一路，所以也不拘谨。

周正看了看饭桌，菜品不算丰盛，但做的还是很精致的，粗茶淡饭最养心。

而且正一派比起全真派好多了，起码不忌酒色荤腥。

老天师看着周正的吃相，也是忍不住笑了。

你真吃啊！

“吼吼，周正小居士真性情，难怪老陆那么欣赏你。”

周正无所谓地笑了笑，“吃饭就是吃饭嘛，老天师找我有事的话可以吃完再说。万一话不投机，我也不白来一趟，免得还要饿着肚子回去……”

“哈哈哈！”张之维捋着胡子笑了，“好，先吃饭！”

二人吃完后，一起来到院子里，坐在一张石桌旁。

石桌上还刻着象棋的棋盘。

“来一局？”老天师笑意吟吟地说道。

周正没有扫了老天师的兴致，然后不到五分钟就被将死了。

并不是老天师多厉害，周正是真正的臭棋篓子，除了知道象棋的基本走法以外，根本就是不动脑子的类型。

既然对这个没兴趣，他平时就懒得费心思去钻研。

“周正，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在一起来后山的路上说过的话吗？”

周正眼珠一转，他当然记得，即便老天师说了那么多，但自己还是一句都没敢忘。

听人说话也是分对象的，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像老天师这种级别的人物指点一句迷津。

自己一路上听了那么多，就算暂时不理解，也必须牢牢记住。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天地间真正的高人，都是那些自立门派的祖师，你现在有什么感想没有？”

周正没有忘记这个问题，达摩，张道陵，魏夫人，三丰真人……

这些名字，对每个异人而言都如雷贯耳，并不算什么秘密。

因为他们都是传说中羽化成仙的大能！

神，真正的神明……

“人，是可以修成神的，八奇技修到极致，可能涉及成神之法。”周正大胆地说道，因为他联系起了这次罗天大醮王也的表现。

既然张成弈和王也，他们都能够掌控小范围奇门局中的万物变化。

那么假以时日，当他们修为足够强大，当风后奇门能够覆盖寰宇，岂不就是神了？

张之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没肯定，也没否定。

“老天师，武当王也放弃了月圆之夜的篝火晚会，是去拜访您了。他也告诉我，自己参加这次盛会，于他个人没有丁点好处……”

老天师笑了笑，“你发现了什么？”

周正拿出手机，“本来我还没发现，直到他与张楚岚的那场对决，以吃馒头和酸豇豆的荒唐方式结束，我才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一看，让我大吃一惊。”

周正把十六强对阵图放大，“老天师，张楚岚的打手不只一个冯宝宝，对吧？”

“这次罗天大醮，不用我说，很多人心里也明白，是龙虎山为保护张楚岚而设的。哪怕后来被十佬会插了一杠子，但整体走势依然没有失控……”

保住张楚岚，保住炁体源流。天师府失去过一次张怀义，不能再失去张楚岚。

老天师神莹内敛的目光望着周正，面上古井无波。

“所以周正，你昨夜特意让莪在早餐里加上酸豇豆，说明你心里也知道该如何做了，对吧？”

周正起身，对着老天师作了一揖，“那一天在前山，您问我参加天师选拔究竟想要什么，我已经回答过了，那就是通天箓。”

“王道长为了这次比赛付出了很多牺牲，我也佩服他这操闲心的命。而我不需要付出太多，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所以老天师，我可以保证，比赛走势不会从我这里失控……”

岂止如此？

哪怕没有张之维和陆瑾的良苦用心，就凭张予德在报岁兰涧救了自己一命，他周正也绝对不会去破坏张楚岚的这一场机缘。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周正，有你这番话老夫就放心了。那么今天上午的比赛，我希望你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好好教训一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

望着老天师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周正也是愕然。“老天师，您认真的？”

“那是自然，你此次罗天大醮的最后战意，就要发泄在灵玉身上了，我就算想拦也拦不住，起码老陆绝对不会答应，对吧？吼吼……”

周正也笑了笑，老天师确实对陆瑾的算盘心知肚明。

“周正，老夫是真心希望你能让灵玉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张之维叹了口气。

老天师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灵玉的修行之路太顺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让他入世修行，他最缺乏的就是这点，不经历世俗的打磨以及真正的挫败，他的心性甚至还不如楚岚。”

“老夫知道，他心中一直介意自己的阴五雷，没有勇气接受真正的自己。这就是他修行路上的瓶颈之一，也是心性脆弱的直观缩影，所以我希望，你，周正——

今天务必真正打醒他，破而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