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羚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单单是朴正欢和涂律师,就连姜正都惊呆了。
什.......什么意思?不原谅就算了,怎么还突然就要诉诸法律了?
坦白说,姜正其实完全没打算跟朴正欢这二傻子纠缠下去,道个歉也就准备结束这场闹剧了。
但夏羚却似乎完全没打算让其结束,而是直接拉起姜正就走,甚至都没给后面两人说话的空间。
这雷厉风行的举动甚至让姜正都有些惊呆了,只能任由自己被她拉了出去。
来到派出所外头后,被冷风一吹的姜正这才清醒过来,疑惑地问道:
“那个,夏羚姐?你刚刚到底是.......”
“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找個地方坐下说吧。”
夏羚的职业习惯就不喜欢站在公共场合这样说话,于是她也立即朝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带着姜正上车后,夏羚顾不得女助理小刘那兴奋的目光,马上说道:
“小刘,去‘守法公民’。”
“哦,好的,马上就到!”
在夏羚的示意下,汽车轰隆隆地便朝着江城老街方向驶去。
没多久,她便带着姜正走进一条小巷子,来到了一间名为“守法公民”的酒吧门口。
但当姜正率先走过去准备推开那扇沉重大门的瞬间,却忽然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巨响!
嗙!伴随着劲风拂过,一个身影像是保龄球一样撞开大门,竟是从里头被丢了出来。
直到那家伙倒在脚边,姜正这才发现被人丢出来的倒霉蛋居然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小混混。
这小混混穿着非常酷炫的皮衣皮裤,长长的头发留一中分,一看就知道脑子有泡。
但相比起这个,还是那个站在吧台里头的魁梧身影更加让姜正感到惊讶。
朝酒吧里头一看,迎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放满了几十种酒水,看上去琳琅满目的前台。
以及.......正站在吧台后头擦拭拳头那个起码一米九的壮汉。
看见外面的两人后,那壮汉挑了挑眉,朝两人轻声道:
“夏羚小姐,还有一位新客人,请坐吧,我们这儿除了牛奶外什么都有。”
这......这人是酒保?也太离谱了吧?
看着那个站在吧台后头的魁梧男人,姜正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才好。
这位壮汉看起来少说有一米九高,即便是在室内也戴着墨镜。
大大的光头上有一道从头顶蔓延至额头的刀疤。
他虽然穿着非常绅士的侍酒服,胸前打着蝴蝶结领带。
但浑身怒发冲冠的肌肉却仿佛要将衣服撑破一样,看起来特别吓人。
就这副模样,再加上刚刚他一拳将那个小混混从前台丢到门外的壮举。
让姜正毫不怀疑这间“守法公民酒吧”似乎一点都不守法......而且最过分的是还不卖牛奶。
夏羚似乎倒是很熟悉这位酒保的强大气场,便朝他说道:
“我还是老样子,这家伙嘛.......未成年,给他一杯可乐得了。”
话音刚落,夏羚便拉着姜正到吧台角落坐了下来。
深夜的小酒馆里没其他人,只有老旧的唱片机在放着古老的蓝调音乐。
当酒保把夏羚常喝的苦艾酒端了过来,又给姜正拿来一听可乐后。
看着拿起苦艾酒的酒瓶子给自己倒酒的夏羚,姜正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爱来这儿。
昏暗的光线,悠扬的蓝色小调,苦艾酒那若有若无的茴香味与酒精味。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位成熟稳重的大姐姐十分相配,结合起来颇有几分慵懒的美感。
而夏羚则是一边喝着口感清淡而略带苦味的苦艾酒,一边朝姜正说道:
“你刚刚肯定感到很疑惑,为什么我不让这事结束,还想拖下去付诸法律,对吗?”
姜正打开可乐喝了一口,摇头道:
“最开始有点,不过我刚刚在车上就已经想明白了,你是害怕我被报复对吗?”
姜正又不是傻瓜,自然也很容易猜到夏羚刚刚这么做的意图。
毕竟夏羚都说了朴少爷睚眦必报,心眼子小,那姜正不但揍了他,还按着他的头让人道歉。
这一连串事件下来,毫不夸张地说,朴正欢现在肯定是恨死了姜正,真的想让他死的那种。
更可怕的是,以“花旗公司”的人力物力还有暗地里跟流氓组织的那些关系。
朴正欢如果真想弄姜正,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高中生肯定是抵抗不了的。
正因为想到了这点,所以夏羚才会突然插手进来,没让姜正接受他的道歉以结束此事。
“那种流氓败类,私底下手段毒得很,如果没有什么东西能震慑他们,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在过去这些年的律师生涯里,夏羚曾经见识过很多类似的情况。
打官司赢了,不代表你真赢了,后续的报复也是需要格外在意的。
毕竟律法只能用作于事情发生后对犯人的罪责,不能避免别人取你小名。
对方要是铁了心要报复,那办法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根本防不胜防。
看到夏羚表情严肃地在那儿喝着苦艾酒,姜正却微微一笑,笑道:
“没想到夏羚姐姐你还挺关心我的人身安全,真是让人感动啊。”
“少来了。”夏羚举起杯子朝他扬了扬,撇嘴道:“我只是在意云衣的感受而已,你要是哪天跟云衣闹掰了,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不过夏羚说是这么说,但两人都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做,毕竟跟姜正还是有点交情在的。
但现在也不是谈论交情的时候,夏羚还是马上放下酒杯,认真的说道:
“想要彻底了断这件事,目前就只有两种解决办法。”
“不用说了,我选择后一种。”
啊?听到这里时,夏羚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道:
“我都还没说是哪两种办法呢,你就这么快给我把第一种否了。”
“反正你的第一种办法肯定是带我去找夏华伯母,借用沈家的力量在其中周旋吧,那是不可能的。”
夏羚毕竟跟沈家的主母夏华是亲姐妹,而且姜正跟沈大小姐的关系又一直这么暧昧不清。
如果夏羚真带着姜正去找夏华,那么大概率是可以请到沈家的力量来进行周旋的。
“沈氏集团”的财力、关系和影响力都不在“花旗集团”之下。
有同等力量的大企业加入进来出手庇护,自然更容易保姜正周全。
但姜正却显然不会这么做,他昂首喝了口可乐,笑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也不可能去求沈家,要不然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云衣?”
无论姜正以后会不会真的跟夏华约定的那样,在一年半后娶沈云衣,成为沈家的女婿。
有一点他由始至终都非常坚持的是,自己跟沈家的关系必须是平等的,而不是依附与从属。
哪怕姜正只是穷小子出身,哪怕沈家是影响力巨大的豪门巨贾,可他却依然没有对沈家低过头。
以这么卑微的身份与名门望族平等来往,这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难以置信的事,但姜正却真的做到了。
然而,如果姜正现在真的因为自己惹出来的破事儿去求沈家帮忙。
那这份关系以后就不可能再维持现在的平等状态,他就会不可避免的变成沈家的附庸。
娶沈大小姐,入赘沈家,成为沈家的人,这对于很多人而言可能是鱼跃龙门的登天机会。
但姜正却完全没将其放在眼里,更加不允许自己成为沈家的附庸......所以他不能去求人。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那对充满坚定之色的瞳孔,夏羚也不禁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摇头道:
“好吧,我懂了.......如果你不愿意去求人,那就只有选择第二条路喽。”
“第二条路是什么?”
“斩草除根,送他一程。”
说到这里时,夏羚的语气中浮现出了一丝罕见的狠辣与冷血。
虽然从考到律师执照的那一天起,她就早将仁慈和善良丢到了垃圾桶里。
可今天这般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的场面,对于夏羚而言也是甚少见到的。
是的,在夏羚看来,眼下的情况基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朴正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姜正这么个背景普通的高中生。
而姜正又不会舍弃尊严去求能从中周旋的沈家,那就变成了一个死结。
要解决死结,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用剪刀将其中的一根线剪断。
也就是夏羚说的,“斩草除根,送他一程”。
“据我所知,朴正欢父子虽然在江城权势很大,但想要他们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嗯哼,所以呢?找人去干掉他们?不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吧。”
“在外面当然不行,不过如果朴正欢因为某些缘故进了监狱,在监狱里恰好遇到了仇家.......那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说了吧?”
夏羚的意思非常明显,要干掉朴正欢,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送进去。
而这最重要的第一步,姜正却已经帮她准备好了。
之前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是有视频记录的,而且还有很多人证在场。
这要是起诉上去,“寻衅滋事罪”加“扰乱公共秩序罪”,由夏羚主打的话判他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
哪怕后续朴正欢能通过各种方法进行减刑,但在监狱里头待上个把年始终是难免的。
在这段时间里,监狱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
“原来如此。”听完了夏羚的计划后,姜正又继续问道:“那朴国昌怎么办?他儿子因为我而倒了大霉,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吧?”
在各种玄幻小说里经常出现“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情况,这也的确是难免的。
尤其朴国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亲儿子,被姜正给弄进监狱去了,还在监狱里被做掉了,那这不得跟他鱼死网破才怪。
然而,当姜正想听听夏羚有什么办法搞定朴国昌时,她说出来的话却把姜正都震住了。
“据我所知,花旗集团内部也有很多问题,好几位大股东都觊觎朴国昌董事长的位置很久,这时候可以充分地利用这点。”
“花旗集团内部.......你打算收买他们?让他们把朴国昌给.......”
“儿子死在了监狱里,父亲悲伤过度,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从公司大楼坠了下去,这不是很感人的故事吗?”
“.......咕嘟。”
听到这里,姜正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显然没想到夏羚居然会这么心狠手辣。
她不但想要朴正欢的命,还顺带想要朴国昌的命,甚至还在打“花旗集团”董事会的主意。
喝了一口可乐后,姜正这才口干舌燥地问道:
“但要说服花旗集团的大股东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凭借我们恐怕有点.......”
“当然不单单是靠我们,这时候就可以邀请沈氏集团入场了。”
夏羚将被子里的苦艾酒一饮而尽,笑道:
“我那位弟妹似乎一直都对‘花旗集团’很感兴趣,而且似乎早就在其中做了些布局,莪们恰好可以利用一下她那多余的花花肠子。”
“你的弟妹?你指的是.......”
“你见过好几次的吧,我那亲家弟弟的妻子,‘沈氏集团’的行政总监,苏玉婵。”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姜正只感觉呼吸一窒,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
苏玉婵,对于姜正等人而言,这个名字差不多跟“温雅”一样都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
如果不是苏玉婵跟温雅合谋,也不可能顺利地将蜜儿送到沈云衣身边,为她执行夺取沈家产业的大计。
但姜正万万没想到的是,夏羚提出来的计划却是要他们跟.......跟苏玉婵合作,去对付花旗集团?
似乎看到了姜正眼神中的诧异,夏羚便一边叹气一边解释道:
“姐姐说过,苏玉婵那女人有着极强的贪念,她并不满足于‘沈氏集团’目前的规模,而且做事手段也是跟我有的一拼,激进得很。”
“你说的是......请她去联合花旗集团的大股东,一起送朴董事长一程?”
如果是姜正这么个小角色去跟花旗集团沟通,那肯定是成不了事。
但换做苏玉婵,换做沈氏集团的行政总监,而且还是早就有关系网的熟人,那就不同了。
“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是去求沈家帮忙,而是去找他们合作,到时候他们分了蛋糕,我们解了麻烦,岂不是双赢的大好局面?”
不得不说,这极其阴损的计划倒是姜正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是去求,而是去借助沈家的力量联合花旗集团内部的叛党一起动手。
到那时候就不是单单姜正的事了,而是几方势力要一起合作送朴氏父子一程的大买卖。
其实到这里仔细想想,这情况走向也的确够怪的。
本来只是姜正跟朴正欢两个年轻人的矛盾,结果到最后夏羚给出的消解方法。
居然是掀起这么一场滔天巨浪,直接颠覆掉整个“花旗集团”。
一想到这背后包含着的各种血雨腥风,姜正也不禁重新打量了夏羚一眼,朝她举杯道:
“我自认为自己算是个胆大包天的怪物,但今天晚上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服了。”
看到姜正那散发着奇异光彩,并且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时,喝了点酒导致面色红润的夏羚也忍不住笑道:
“呵呵,那就干一杯吧,让我们提前预祝朴正欢父子因为遇到了你这么个煞星而家破人亡。”
姜正拿起可乐杯子跟她的酒杯碰了碰,嘴上却说道:
“不,应该是遇到了我们两个煞星才对,因为我们是一类人,都是那种心里藏着极强黑暗面的人。”
夏羚听他这么说,也是抿了抿嘴,却也没说些什么,就像是默认了似的。
正如姜正所说,每个人的心里都隐藏着一定程度的黑暗面。
而凑巧的是,夏羚的黑暗面似乎跟姜正非常类似.......甚至手段还比他更加激进。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位大姐姐.......还真是让人有点心痒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