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卫家女郎是正妻,卫府面子功夫过的去就行。
宠妾灭妻?
忠勇侯府屹立不倒一日,大面上钱家就不敢苛待他卫府女郎。
至于再多的儿女心事,在柳氏和卫平看来,一点也不重要。
就如柳氏所问,谁家郎君后院没几个妾?
卫含章三个舅舅有妾,几个成婚的表哥也有妾,回京后卫府的几个叔伯、堂哥也都有妾,包括她的父亲卫恒也有妾。
别说柳氏根本不愿意听,就算她听了,也理解不了卫含章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她所计较的妾氏本就荒谬,与世不容。
父女倆走了几步,卫恒看着身量已经超过自己肩膀的女儿,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他思忖几息,还是开口劝道:“你祖母的考虑也是有她的道理,钱家四郎样样同你般配,错过钱家,怕是不会有侯爵府邸有意上门议亲了。”
闻言,卫含章一怔,抬眸看向他,没有说话,月色下,瞧不出神情。
卫恒见她不语,又道:“他带着外室来咱们家相看的确做的不着调,不过,钱家百年侯府,向来重规矩,想来他的长辈们对此并不知情,冉冉你若还愿意同钱家议亲,为父自会叫钱家郎君在你们婚前将这位外室打发了。”
他温声道:“你放心,待你们成婚后,他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为父必不会坐视旁观,有两家长辈看着,他也绝不会再如此不着调,等你们熟识后,凭我儿的人品才貌,何愁夫妻感情不恩爱?”
卫含章静静的听着卫恒语重心长的劝说,他作为父亲确实还算负责,也是真的有仔细周到的把女儿对婚事的忐忑、不满都尽量一一解决。
不满意对方有外室那就婚前给打发走。
不满意钱四郎的为人处世,那就承诺婚后会看顾,不叫她婚后受欺负。
又笃信凭借女儿的才貌,绝对会赢得夫君爱护,感情恩爱。
虽然说的委婉,但他心里其实也是认可柳氏的。
他想让自己嫁入钱府。
得出这个结论后,卫含章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静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阿爹,您觉得您同阿娘夫妻感情如何?”
卫恒神情微怔,道:“你阿娘温柔贤淑,对妾氏宽厚,对孩子的教养也不偏不倚,从无善妒专横之举,有她在我无需操心内宅之事。”
“没错,”卫含章缓缓颔首,总结道:“阿娘的确温柔贤惠,同您和和睦睦,相敬如宾携手半生,”
言至此处,她顿了顿,又道:“所以,您觉得你们夫妻感情恩爱吗?”
“……冉冉想说什么?”卫恒面色淡了些,他垂首道:“你觉得我同你娘哪里感情不好?”
“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见识过这座侯府对亲情的凉薄,又思及原著中江氏的结局,卫含章心头有种难以抑制的烦躁,她直言道,“若这也叫好,那我阿娘当日嫁与谁会过的不好?”
都是这么渡过一生,对夫君既尊且敬是真的,或许有些情分,但哪里有什么恩爱一说?
男人自己妾氏、舞姬、婢女都不知道受用了多少,竟然还奢望妻子会始终如一的会认为这场婚姻是‘恩爱’的。
你是我的唯一,而我是你的之一,何谈恩爱?
真当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刀枪不入,不会难受吗?
夜里的院中除了远处抬着骄辇的几位奴仆外,再无他人,安静极了,卫含章的声音清晰可辨,可卫恒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眉头一拧,声音重了些:“你方才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阿娘能做到温柔贤淑,对妾氏宽厚,对庶子不偏不倚,并不是她天生缺了‘嫉妒’这个情绪,而是她不在意,或者说,她早知道,在意这些也没什么用。”
“我同阿娘一样,若日后夫君另觅二色,狠狠心,也能做到不去在意,”卫含章语气轻柔却坚定,“但那不是夫妻相得,更谈不上‘恩爱’,没人会要这样的‘恩爱’。”
她神情恬淡,下了定论:“那叫‘搭伙过日子’,对象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言毕,卫含章深吸口气,招来自己的轿辇,朝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卫恒微微福身后,告退了。
今晚是她自回卫府后,第一次同卫恒这位生身父亲单独交谈,言语或许有些忤逆不道,但何尝又不是推心置腹,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信,真觉得妻妾和睦的同时,还都能一心爱慕自己,恩爱有加?
…………
女儿走了许久,呆站原地的卫恒才缓缓动了动身子,坐上了轿辇。
静雅堂。
今日家中办出阁酒,几位儿媳妇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贵客们,江氏身体本就大病初愈,一直在喝药调养着,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但也受不得累,早早就睡下了。
既不知道女儿连夜被喊去书房,也不知道父女俩的那一通交流。
卫恒来时,静雅堂除了檐下的两盏灯笼外,整个院子笼罩在月色下,显得静谧且孤冷。
守夜的婆子见男主人到来,急急福身就要招呼人来伺候,被卫恒嘘声打断。
他绕过守夜的婆子进了房门,又挥退了房中守夜的两名侍女,自己一个人踱步走到床榻前。
手放置在衣襟领口,内扣被一粒粒解开…
江氏是被热醒的,她素来怕冷不怕热,即便已经是盛夏,房内也没有用冰,原本盖着一层锦被正正好,可今夜却莫名发热。
想翻身寻个凉快点的地儿躺躺,也动不了身子…
“夫人醒了?”
刚不安的动了动,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江氏睁眼,看着卫恒近在咫尺的的脸,蹙眉道:“老爷怎么过来了?”
“为何不能过来?”卫恒微微一笑,按下心头的怅惘,柔声道:“我竟记不起,夫人是何时开始不再唤我夫君的?”
“孩子都要成婚的年纪了,还唤初成婚时小儿女的称呼岂不是叫人笑话。”江氏手握住他的胳膊,道:“我有些热,老爷松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