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手术室的手续，十分复杂。

喷消毒液洗手，穿上医用防护服，戴帽子，口罩，手套，鞋套。

还在换衣间等了一会，手术室里面出来个人接他们，才进入室内。

一进去，里面不似电影版暗淡，仅靠一个手术灯打光。

手术尚未开始，灯光还十分明亮。

人非常多，一堆医生围着伤员，应该在会诊。

里面一位中年医生迎上来：“你们终于来了！快动手吧！患者情况不太稳定，我们需要赶紧做检查！”

方淮看了曹毅一眼，也不啰嗦，拉了拉手套，安排道：

“你们操作仪器，我来抓钢筋！”

曾志高和胡宏志点了点头，开始连接液压剪切钳，发动液压泵。

那些医生一看剪切钳前端的尖嘴处，眼睛发亮。

“主任，这可是好东西啊！上次那個钢筋穿脑的伤员，我们用那个钢筋速断器在体内剪断钢筋，废了好大的功夫，这个仪器扩张面应该要小一些，要是用这个，恐怕好弄得多！”

方淮嘴歪了歪。

体内操作？

大哥，我不是瞧不起你。

这年头的剪切钳，是老式的，二十几斤的重量。

都说医生手不抖。

这个笨重的仪器，你要举起来能坚持半分钟不抖，还能操作，算你长得壮实。

当然，只能心里吐槽，120毕竟是友军。

胡宏志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医生，你们不用在体外留一截把手…一会方便把钢筋抽出来？”

医生笑了：“这么粗的钢筋，我们可不敢直接拔，一会要开刀的，检查也需要更换体位，体外钢筋越短，越方便翻身。”

“哦…”

方淮此时也走到伤员旁边，观察了一下。

还好，比想象的简单一些，医生已经把他的裤子全部剪开，两腿也用仪器撑开了，并且整个人下半身是往上抬的。

本来准备看看钢筋插进身体，人体会不会僵直，结果伤者身体被整个盖了起来，就创口处剪了个洞，把钢筋露了出来。

不过心理准备不足的是，肛门伤处正往外流着些…黏液。

方淮屏住呼吸，眉头有些紧巴地用两根指头勾住了最贴肉的地方，试了试。

随后待到俩人把机器抬起来稳住，才帮他们把剪切钳的尖头下端对准了贴住两根手指的钢筋螺纹凹陷处。

旁边的医生皱眉道：“你们不用老虎钳？这么切，稳得住吗？”

方淮也是一愣：“你们不是越贴肉越好吗？老虎钳钳头这么大，怎么贴腿根？”

“你确定能行？一会钢筋的扭曲力很大！里面的钢筋就在脾脏旁边，一定不能晃，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医生有些惊奇道。

方淮笑了笑：“这是咱的专业，医生，你不用提醒我。”

说着，两根手指加一根大拇指紧紧扣住了钢筋，另一只手也握紧了外部钢筋。

“剪吧。”方淮开口。

钢筋确实挺粗，剪勾骤一受力，方淮就感觉到整条钢筋正在扭曲。

并不算十分锋利的钳口剪上钢筋，还带了点旋转。

方淮右手大拇指手套都捏得拧巴起来，手指用力下，按得通红。

“停停停！”方淮赶紧大叫。

旁边的医生也皱了皱眉头：“还是用老虎钳吧！”

方淮却摇了摇头，把手套摘了，从手术服下，摸出了一副抢险救援手套，戴上。

再次捏住钢筋。

“开始！”

这次，方淮三指吃力，钢筋剪切处开始变形，但方淮再没吭一声，钢筋也再没晃动一下。

几秒后。

“咔。”

方淮这才把断钢筋丢在地上，面色轻松。

嘴唇却轻微发出一声：“嘶……”

手放到背后，轻微颤抖。

左手还算好，右手拇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这会一松手，好像打了个局麻。

医生们看到几乎贴着身体的断口，又检查了一下创口，发现没有一丝新的血液流出，都忍不住鼓了个掌。

“还是你们专业！我们剪这么粗的钢筋，可不敢用手捏，真捏不稳，没想到，你们消防员用三根手指头就捏住了！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你这么攥，手疼不疼？”

方淮笑呵呵道：“小事，小事，不疼。”

……

抢救的手术，并没有多少时间寒暄。

从手术室出来，方淮才开始疯狂甩手，嚎道：

“呼…那钢筋得有两三厘米粗吧？攥手里，跟特么金箍棒似的！”

曹毅忍不住笑着嘲讽了一句：“不是不疼吗？人死鸟朝天！核弹炸过来，都能给你留下张嘴。”

“啧啧啧…那个钢筋贯穿身体，得多疼啊！”胡宏志摇头道。

方淮听到这话，呲牙咧嘴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

“弱势群体，遇到这种事，除了一条命，也没啥能拿来威胁别人的了，以前使用法律的时间成本，资金成本，太高，还好有了劳动仲裁法，要不，要个工资都得找律师，好多人都得放弃了。

别说工地了，多少公司老板，坐在法院的台阶上肆无忌惮的耍无赖？

排队开庭，等待裁定，等待执行，一套下来，半年甚至大半年过去了。

他们赌的就是员工不敢告，告了，也等不起。

许多人的退缩，也给了他们很大的生存空间。

恐怕只有等到大家都善于利用法律了，进法院的门槛降低了，效率提高了，许多不平的事情才能消失。

普法，可比咱们消防安全普及难多了，成本太高。”

曹毅拍了拍方淮的头，笑道：“你小子懂得挺多嘛！我看你不用提干，走考学这条路，也能走得通！”

方淮嘴抽了抽：

“得得得，懂得多，和学理科，那是两码事！我这人，逼急了啥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曹毅大笑：“哈哈哈……你要这么说，咱们就是同道中人！

老子当年考军校，还好选择题蒙得准！”

……

回到中队时，前院已经聚起人，在吹牛B，等待开饭了。

方淮没想到的是，看着挺不好相处的张田旺，竟然跟那个刚来的新兵王鹏站在车库前，聊得挺开心。

“哟！回来啦！今天拯救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叶加洪因为方淮和胡宏志这两个Dota技术好一点的没在，虐了几个比他还菜的菜鸟，明显心情不错，一见他们下车，就开起玩笑。

方淮没好气道：“屎黄色！今天遇到一个钢筋穿腚的，还上手术台切割，摸了一手屎，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双手举起来，朝叶加洪走去。

叶加洪顿时站起来往后退：“我尼玛，护驾，护驾！”

前院顿时开始起大哄。

不远处的王鹏看到这一幕，眼神里有些不解。

旁边的张田旺，却有些厌恶，拍了拍王鹏的背，道：

“省城特勤队的管理，和其他中队相差确实很大，我看你一下午都在忙，还自己搞训练，不错。

他们都说这个方淮是最出色的新兵，我看也不尽然。

就这个作风，他们也是矮子里面拔状元，把他吹得太高了，我看你各方面都比他强，坚持初心，不要学这些烂毛病。”

王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

“谢谢班长…我也觉得不太习惯，今天我跟他们几个同年兵都说了一起搞训练，要自觉一些，但是他们都不同意，那个方淮…他也不理睬我。”

张田旺干笑了一声：

“傲嘛，能到这个单位，都傲，不过真本事就不一定了，你好好干，等一段时间，我会去跟中队提意见的，等到我当了班长，把你调到我们班来，当副班长。”

王鹏小心道：“班长，听说很多新兵就分到二中队的人，都要经过考核选拔，不合格的就得调走？

我帮厨的时候听他们讲，之前调走的三个，好像都是新兵就到二中队的班长。”

张田旺一下午就在班上待着，也没找谁说话，心里也拿不准，但也不想失了老班长的面子，模棱两可道：

“嗯…那是肯定的，不适合待在这里的人，都要调走的，领导只要有这个决心，我们这些新调来的，肯定能让这个中队改头换面。”

王鹏一听，眼里的激情又再燃起。

“班长，里面炊事班班长应该炒完菜了，我去帮忙端菜了。”

张田旺大感欣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嗯，很自觉，不错，好好干！等到晚上，我带你出去训练！只有多努力，才能在部队出人头地！”

“谢谢班长关心！莪会向班长学习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捧完毕，王鹏走向厨房，张田旺则看了看食堂门口嬉笑打闹，大声聊着游戏的人群，笑了一声，有些孤独地背着手，往远处瞎逛。

方淮这个人形监控，当然没有放过这一幕，拍了拍旁边的叶加洪，小声玩笑道：

“叶队，你说他俩刚聊啥呢？看那个表情，像是在密谋起义啊！”

叶加洪顿时一个斜白眼：“放屁！我们中队，最大的叛军就是你！

人家刚来中队，你态度友善点！尤其是周天怒和张田旺，分到你们班，你多照顾照顾他们！

对待新战友，要像春风般和煦，懂不？”

方淮呵呵笑：“是是是，等到混熟了再骂他菜鸡，就像我骂你一样，对吧？”

叶加洪横眉：“逆子！有种晚上和老子再来一把，单挑！中单solo！”

方淮轻笑一声：“嘿，行啊，你要是输了，下星期训练，你别再办公室躲着，全程参练，一天都不能少！”

叶加洪愣了一下，想到上周的残酷训练，被这赌注吓尿了两秒，随后看到方淮轻蔑地笑容，毛了：

“来就来！老子怕你！”

“啧啧啧。”方淮拍了拍腿，起身道：“等死吧你。”

从兜里摸出哨子，吹了两声。

“开饭，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