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丝鱼肚白自灰蒙蒙的天际处溢出时,各大客栈、酒楼的大堂里就已人满为患。
今科贡士们纷纷被众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
“林公子乃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一甲及第不在话下!”
“一甲可不敢奢望。孔太师之孙孔方然、四世三公灵氏灵云斐等人之才远胜在下十倍。在下若能中个二甲,那就此生无悔也。”
“哈哈,林公子太谦虚了。诚然那几位公子博学多才,但殿试一来考验的乃是急智。二来嘛,林公子相貌堂堂,稳压他们一筹嘿嘿……”
在诸人的马屁声中,这位江南来的林公子彻底沦陷了。
总之,凡是小有名气的贡士们,都被其他学子们围着。
反观徐锦凤这边,则显得冷冷清清。
之前徐锦凤多次拒绝过人家的宴请。久而久之,别人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了。
不过这也让徐锦凤乐得浮生半日闲。
他头脑也灵清着呢,知道与这些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当啷当啷呛咚呛……”
少顷,大街上传来了器乐鸣奏的声音。
在座的所有人,浑身紧绷起来,直直盯着大门口。
终于来了吗!
不过很快,众人又萎蔫耷拉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站在大门口那个如望夫石一般翘首以待的店家也是显得垂头丧气,嘴里骂咧咧了一句。
他娘的!
是住街对面老王的客栈的一個士子高中了三甲第六十八名!
害得他空欢喜一场。
“这才到哪呢,不慌不慌。以林公子在殿试的发挥,至少也得二甲前十才是。”
“是极,是极。”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缓解场上沉闷的气氛。
江南林公子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心中也是有追求的。
一甲他从没想过,但若能考取二甲前十乃至前三,那也足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
故而这报喜来的越晚越好,这便表明他的排名越靠前。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才过了一刻钟,便有报喜的小厮欢天喜地跑了进来:“哪位是林茂才公子?恭喜江南淮阳府林公子喜中殿试三甲第五十八名!”
什么!
才三甲?
林公子面色一青,一口气没能缓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呀,林公子喜极而晕,快掐他人中穴……”
“店家店家,快请大夫!”
一时间,林公子的好友们手忙脚乱。
……
有人欢喜有人忧。
鞭炮声和器鸣声时不时就会响起。
但真正进悦来客栈报喜的,除了那位林公子之外,也就只有可怜的三人。
而且没有一个进入二甲的!
一时间,还没被报到名的贡士们面色惨白,紧张的要死。
该不会被刷落了吧?
殿试未过,可是要再等两年才能补缺,而且这起点比前三甲远远有所不如。
反观对面的客栈,欢喜声不断,二甲前十竟然都出了俩!
胖店家面色难看至极。
完了。
他在和老对手老王的竞争中,明显落了下风啊。
老王的客栈,定能借着这次东风更上一层楼,名声大噪。
而他的客栈,只怕要生意惨淡,门可罗雀了。
徐锦凤此时心里也是非常的紧张。
他押注半条命的策论,应该能打动女帝!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到了现在还没人来报喜……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他的殿试排名非常的靠前!
或许,一甲及第,他还真的大有希望!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也都缓过神来。
徐锦凤可是贡试第一!
纵观往年的科考,贡试前三者,在殿试中绝不会落榜!
众人齐齐将火热的目光投向了徐锦凤!
难道,这位落魄的寒门公子,当真能一甲及第?
那自己现在要不要提前过去和他打好关系呢?
可是人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万一自己这一过去却被人家当面拒绝了,那岂不是很丢脸?
都是恃才傲物的年轻人,将面子看的可是比生命还重!
故而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店家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大喜过望。
徐公子,何时让他失望过?
他早就将之前自己鄙视徐锦凤的事抛之脑后了。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难道一甲及第,就要花落自家客栈了吗!
咕哝。
他吞了吞口水。
一个一甲及第,足以秒杀对面客栈了!
大概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一支报喜的队伍敲锣打鼓地来了。
众人纷纷翘首以盼。
徐锦凤也是握紧了拳头。
是龙是虫,马上就见分晓!
而这次的报喜之人,并不是普通的官吏了。
来的竟是一个太监!
徐锦凤瞳眸微微一缩。
他认得这个年轻的太监。
这可是女帝的贴身太监,之前在金銮殿唱喏的便是此人!
能让女帝将这位公公派去报喜的,除了一甲及第,谁还有这资格?
果然。
太监进入客栈巡视一番后,视线很快就落在了徐锦凤身上。
他小跑了几步上去,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拱手道:“恭喜徐公子一甲及第!小的可要向咱们这位状元公讨点喜钱哦。”
轰!
徐锦凤脑袋一下就懵了。
状元!
他真的被女帝钦点为状元了!
欣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恭喜徐公子高中状元!”
“徐公子果然大才!”
“哈哈哈,状元郎还没回神呢!”
众人也是大笑着送上了祝福。
“呼!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徐锦凤缓过神,急忙站起来对太监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哎哟,状元公这不是折煞奴婢了嘛!”
太监乐得合不拢嘴,心中甚是感动。
人人视他为残缺人,那股由内向外散发出的轻蔑是无法隐藏的。
但他在这位状元公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对他的尊重!
太监拍了拍手,便有宫人呈上了状元服!
这是只有一甲及第才有的待遇。
公公笑道:“陛下亲赐状元袍服、纹银百两、龙鳞马骑乘……徐公子好好准备一番,巳时一刻准时到礼部。”
按照往年的规矩。
殿试过后,一甲及第者,要在贡士们的簇拥下,绕皇城一圈,接受京师百姓们的祝贺。
在这之后,便前往白马寺或者青云观参加午宴。
陛下也会出席此宴,至此之后,他们就成了“天子门生”。
“那就不打扰徐公子沐浴更衣了,奴婢在礼部等待状元公的大驾。”
太监放下陛下所赐之物,这才离开客栈。
龙鳞马有一名小吏看着,之后还会给徐锦凤引路。
徐锦凤对他微微颔首,然后便拿着状元服上了楼。
店家当然很有眼力,立刻让人添柴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