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凤随后便去了街角的车行,雇了一辆马车,朝紫竹轩行去。
这次他选了个年轻的车夫,车速虽慢但稳,大概过了两刻钟抵达了紫竹轩。
只是直到下了车时徐锦凤才明白过来,这条街,他其实也熟悉啊……
从失魂中醒来后,为了加深对这个朝代的印象,他可是瞎溜达了好些天呢。
这里,他来过!
这条街有一個非常文雅好听的名字,叫做“烟花柳巷”。
对,没错!
就是大梁的红灯区!
当然,烟花柳巷可不是那种窑子、暗门、娼门能比的。
这里,主打的就是一个高奢!
用消金窟来形容最为贴切不过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差不多也已临近黄昏。
青石铺地的街道两边富丽堂皇的酒楼、青楼、红楼各种楼皆已大红灯笼高高挂,享受着最后一缕晚霞的柔情。
莺莺燕燕的妙龄女子倚靠在楼台的栏杆处,或露香肩,或露大腿,对着过往行人招手帕、抛媚眼,搔首弄姿。
正如武士一日不舞刀弄枪就手痒痒一样,争艳拉客便是青楼姑娘们的日常。
徐锦凤抬头看了一眼紫竹轩的匾额,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实在难以想象,大和尚喝酒也就算了,可怎敢喝花酒?
这到底是在挑战自己的软肋还是佛祖的软肋?
“哟,公子,快快里面请……不过公子倒是有些面生啊,可有相好的姑娘?”
一个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妇人迎了上来,刺鼻的胭脂水粉味让徐锦凤皱了皱眉。
他四下一看,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的客流量似乎有些差啊,空荡荡的大堂只坐了三五桌,显得有些冷清。
“陈妈,这盘香薰鸡的味道不对呀。”
这时,正在大口啃着鸡腿的一个江湖人粗鲁地吼道。
老鸨赶紧赔不是:“抱歉了张大侠,厨子被醉香楼给挖走了……”
“我说陈妈,你紫竹轩的姑娘不接客,会招牌菜的厨子又被人挖了,你这紫竹轩还怎么开得下去?趁早关门吧,老子再也不来了。”
江湖人没好气地丢下碎银子就往外头走去。
真是晦气!
老鸨也只能赔笑,看上去颇为心酸。
徐锦凤倒是来了兴趣。
青楼姑娘不接客?
怎么,难道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这位公子……”
老鸨好话说尽也没迎来张大侠的回心转意,目送人家进了对街的神仙居后,她才转身看向徐锦凤。
徐锦凤道:“我有约了,来找人。”
“公子可是姓徐?”
“嗯。”
“原来是徐公子,这边请,贵人等你好一会了……”
老鸨将徐锦凤引进了后院。
院子四周种植着一种紫色的竹子,春风一吹,便摇曳生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想必紫竹轩之名应是从中得来。
而大院正前方则是搭建起了一个戏台,不过此时台上没人。
台下倒是依次摆放着几十张长凳,但也只有小猫两三只。
从大院一侧上了三楼,进入了雅间。这位置倒是不错,正好可以看到戏台全景。
“大师,真是好雅兴啊!”
虽然江湖人中也有不少剃光头的,但和金蝉法师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金蝉法师的光头,特别的圆,特别的光亮,跟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似的。
徐锦凤一见此光头,就倍感亲切。
“随便坐。”
和尚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指了指边上的位置。
徐锦凤将酒放在案几上,笑道:“大师,酒来了。”
“好好好!”
和尚立刻来了精神,笑道,“不过咱们先听小曲儿,玉露姑娘马上就出来了。”
少顷。
便见一蒙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琵琶登台。
还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
女子也不废话,娇嫩的十指拨弄起琴弦,悦耳的歌喉绕梁不绝。
徐锦凤起初还不在意,但听着听着,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哀伤。
他不懂曲,但却听懂了此曲!
他从如此优美的曲中听出了……孤独!
一曲终了。
台下的观众们则是兴致乏乏。
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是常客的公子高呼起来:“玉露姑娘,这曲儿是好听,助助雅兴没问题,但咱们来此又不全是为了听曲儿呀。你倒是开个价啊,多少银子能与你春风一度?你只管出价,本公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是啊,玉露姑娘,这青楼女子不接客,你这紫竹轩要入不敷出了吧。”
众人纷纷起哄。
……
雅间里,和尚指着戏台上的女子说道:“玉露姑娘是紫竹轩的当家花魁,卖艺不卖身。”
徐锦凤挑挑眉:“然后呢?”
和尚语气有些冰冷:“东家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接客,要么就把紫竹轩买断,玉露选择了后者。”
徐锦凤惊愕道:“她这么有钱?”
“她将自身全权抵押给了当铺,再加上她和这些姐妹的多年积蓄,便盘下了这个紫竹轩……”
“勇气可嘉,但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贫僧想帮她!”
徐锦凤一脸玩味道:“大和尚,你该不会是她的老相好吧?不怕佛祖用如来神掌拍死你吗?”
“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帮?”
大和尚认真道。
“大师,你有没有搞错啊。这里是烟花之地,卖艺不卖身能有出路?”
徐锦凤一脸无语。
和尚不耐烦道:“别扯那些,你给一句话便是。”
徐锦凤喃喃道:“只卖艺,不卖身?”
和尚点头:“嗯,这是最后的底线!”
“能露吗?”
徐锦凤问道。
“什么?”
大和尚不解其意。
“就像……这样。”
徐锦凤提了提裤腿,又扯了扯衣襟,亲自做了示范。
和尚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这……得问玉露了,不过这应该没问题。”
“大师,你告诉我,你为何对紫竹轩这么上心,你和玉露到底什么关系?”
徐锦凤不耻下问。
“能不说吗?”
和尚有些为难。
“不说也可以,当我没来过。”
徐锦凤耸耸肩。
“你真有办法改变这格局?”
大和尚问道。
“那要看你和这花魁的关系到底如何了。”
徐锦凤笑呵呵道。
若和尚只是仰慕玉露,那他操个屁的心啊。
“好吧。其实……她是贫僧好友之女。”
和尚稍稍叹息。
还真有大瓜啊!
徐锦凤兴奋问道:“你那好友是谁,人在何处?”
和尚:“人在南唐。”
“所以,你那好友拜托你照顾他女儿?”
徐锦凤愕然道。
和尚还真是重情重义啊。
哪知和尚却摇了摇头,道:“不,他并不知道玉露是他女儿……”
这……
好复杂啊……
“那你直接将她赎身不就行了?”
徐锦凤有些不解。以和尚在白马寺的身份地位,还怕没银子?
“不行,贫僧不能让她知晓身份,否则会给她引来杀生之祸。”
和尚坚定道。
徐锦凤点点头:“你倒是重情重义,好吧,我帮,但有一个前提。”
“说。”
徐锦凤问:“你会抓鬼吗?”
和尚一脸无语:“抓鬼是道士的活儿,贫僧只会超度亡魂。”
徐锦凤笑道:“那也差不多。这样,明晚你陪我去超度一个亡魂。事若成了,那么紫竹轩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保证紫竹轩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成为青楼之首!”
大和尚眼前一亮:“君子一言。”
徐锦凤满脸自信:“驷马难追。”
“哈哈哈,当浮一大白,来!”
和尚立刻打开酒坛倒酒,直接一碗闷入肚子。
浑身汗毛舒张开来。
“这酒……你小子还真舍得啊!”
和尚当然尝出了灵茶的味道。
徐锦凤微笑不语,倒是对玉露的身份格外好奇。
金蝉在白马寺的地位不用说了,连达摩院主持释空也得喊他一声师叔。
那么大花魁的父亲,金蝉的那位至交好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