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凤脑海思绪疯狂运转,快速分析着福王世子入京所带来的影响。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一个可以让他正大光明处罚福王世子,而满朝文武都无法徇私的办法!
“多谢谢兄告知此事,在下不胜感激。”
徐锦凤随后对谢元智郑重地拱手道谢。
他明白,谢元智能将此事告知于他,已经是很对得起两人之间的这份若即若离的友情了。
“徐兄,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谢元智叹道。
虽然明知不可能说服徐锦凤,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做最后一番尝试和努力。
徐锦凤当然明白谢元智话语中的含义,他笑了笑,说道:“谢兄,不破不立啊。况且,这是我选择的道,不管前方拦我的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都一往无前!”
“我明白了,那祝你……好运!”
谢元智自嘲一笑,他感受到了徐锦凤眸子里透出的决绝。
杀身成仁的决绝!
或许,这便是徐锦凤的魅力所在吧。
“或许有朝一日,你会选择与我并肩作战也说不定呢。”
徐锦凤笑了起来。
谢元智此人有智有谋还有担当,确实是最可靠的战友。
当然,谢元智背负着家族这個沉重的负担,想要一飞冲天施展抱负,也太难为他了。
但是,这人嘛,经历的事情多了,也许会一朝悟道也说不定。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也许谢元智就突然大彻大悟,要投身于伟大的革命事业了呢?
他期待将来有这么一天!
和谢元智并肩作战的一天!
随后。
徐锦凤径自去了案房,提笔书写了一道奏疏。
一刻钟后。
他出现在了皇宫里。
今日恰逢月底休沐,年轻的女帝倒是睡了个懒觉,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陛下在何处?”
徐锦凤来到御书房,见没人,便询问当值的侍卫。
侍卫摇头道:“徐大人,今日陛下还没来过御书房呢,可能在御花园赏荷花吧。”
徐锦凤点点头,随即去了御花园,随意随意逮住一个宫女问道:“陛下呢?”
宫女盈盈一福,恭敬回道:“徐大人,陛下今日还来过御花园呢,应该还在寝宫吧……”
徐锦凤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天色,这都快巳时了,难道揽月还在睡懒觉?
于是,他便朝寝宫走去。
值守寝宫的侍卫立刻当起了睁眼瞎,不是往天上瞄,就是往地上看,好似从未遇见眼前这么一个大活人。
徐锦凤便如隐形了一样,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女帝寝宫。
侍女白桦正在外殿整理女帝的纱裙,见徐锦凤来了,偷偷一笑:“徐大人,你又不通报就闯进来了,小心被殿御史抓到把柄弹劾你大不敬。”
徐锦凤没好气瞪了白桦一眼:“夫君去见自家娘子,还需要通报?”
白桦撇撇嘴,不服气道:“放在寻常人家没问题,但你家娘子可不是普通女人哟,她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嘿!
一个小小侍女,还敢和扳倒了诸多王公大臣的监察御史斗嘴,谁给的勇气?
徐锦凤可不客气,直接走上前,一手弹指通弹在了白桦的脑门上,发出蹦脆的声响。
“哎哟!”
白桦一阵吃痛,立刻双手捂住了脑门,两眼泪汪汪:“君子动口不动手,徐大人你欺负人,我要告诉陛下,让陛下惩罚你!”
失策!
她没想到徐锦凤会动手偷袭!
“还敢恶人先告状啊!行了,陛下在里面吧?我有正事找她。”
徐锦凤扬了扬手中的奏本。
白桦点头道:“陛下昨夜没睡好,这个点还没起床呢。”
“知道了,你忙吧,我进去了。”
徐锦凤顺手接过纱裙,快步走进内殿。
女帝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笑盈盈道:“嘿嘿,今日不用上早朝,可以偷个懒。”
自从和徐锦凤拜了天地后,她在徐锦凤面前就变得愈发活泼了。
是呢。
在心爱的情郎面前,她根本不用戴着那张面具。
“你可以偷懒,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行。”徐锦凤笑着走到床榻边,“福王世子来金陵城了,你可知道?”
女帝颔首道:“知道呀,昨天进的城。”
手握影卫组织,其实在福王世子离开扬州城后,女帝就接到了影卫传来的消息。
朝廷律法规定,藩王未得旨意不得私自进京,否则以谋反罪论处,但却没对藩王世子做限制。
当然,一般而言,各地的藩王们也会教育好子嗣,不会让他们乱跑,以免被朝廷抓住把柄。
徐锦凤意味深长道:“听说福王和楚家最近走的很近呐。”
“你的意思是福王世子进京会对你不利?”
女帝心思聪慧,立刻明白了徐锦凤的意思。她猛地坐起身子,身上薄薄的被单便滑了下来,顿时春光乍泄,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肌肤。
徐锦凤立刻将纱裙递了过去。
女帝拽着纱裙护在胸前,瞪了他一眼:“还不转过去。”
“让为夫来伺候娘子更衣。”
徐锦凤嬉皮笑脸道。
女帝脸颊发烫,不过她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她将被单一掀,甩到了徐锦凤的头上,遮挡他的视线,而自己则迅速穿上纱裙。
好在不是穿起来十分繁琐的龙袍,才十来息时间,她就穿好了。
正当她一脸得意,准备好好奚落一番徐锦凤时,却见徐锦凤正在陶醉地嗅着被单呢!
顿时。
红晕爬满了她的脸颊。
“登徒子!”
她暗啐了一口。
徐锦凤哈哈大笑,随即将奏疏递给了过去,道:“听说福王世子的癖好与众不同,我这有一份奏疏,你看看。”
女帝立刻阅览起来。
神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良久。
她才开口道:“此事你之前也提过,但实施起来,只怕困难重重啊。”
徐锦凤自信道:“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此乃大梁未来五年之大计。我们可以将京师当做试点。贱籍娼籍,说到底也都是我大梁子民,若能好好活下去,谁愿意出卖自己的尊严干那下九流的下贱活儿。”
徐锦凤这道奏疏提的便是废除娼妓贱籍,重新编造成册,让这些底层苦命人成为良民。
这样做的好处就多了。
最显而易见的便是会增加纳税人口的数量,也给了底层人们一个大大的希望,会更加凝聚人心。
千万别小看了底层人!
他们一旦汇聚起来,是能动摇社稷根基的!
当然,若是你能够凝聚人心,大梁国运之气肯定也会往上涨一涨!
总之,废除贱籍娼籍,对大梁朝廷绝对是利大于弊!
“不过此事还需得经过户部和刑部的同意。”
女帝黛眉轻蹙。
她下道旨意倒是简单,但是需要有人去执行啊。
废除贱籍重新编户,那是户部的事情,户部若是阳奉阴违,那推广起来可就困难了。
至于刑部。
因为这里头还会涉及到了诸多的律法。
大梁一朝宪法中明文规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但这个“人”指的是良民,也就是拥有正儿八经“户口”的人。
像贱籍娼籍这等奴隶奴婢,哪怕打死了,也只需赔偿一定的银子而已。
徐锦凤这道奏疏一旦通过,其实也相当于在士族门阀身上割肉。
谁能蓄养贱籍之奴?
当然就是士族门阀这些有钱有势之人。
一旦此法通过,那么这些人就得给家里养着的那些奴婢提供酬劳了,想要继续剥削,那就触犯法律了。
而两者也将从主仆关系变成雇佣关系。
其实早些时间,徐锦凤便在金銮殿上弹劾过孔太师,为的便是此事。
户部尚书崔平是保皇党,私心虽然重了些,但应该不会反对。
倒是刑部尚书于溟水,那可是楚家的铁杆盟友,他绝对不会同意。
这也是女帝最担心的一点。
“其实不用通过刑部。”
徐锦凤笑道。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此路不通,那就迂回一下。
女帝稍显疑惑,随即恍然大悟:“京兆府!”
是的。
京兆府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机构,虽只是一府,但其权势却能堪比一州!
看似府尹比六部尚书要矮一品,但却能够直达天听!京兆府可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更是拥有一小部分的“立法权”!
而且改籍一事也只是以京兆府为试点,又不是直接在全国各地实施,所以刑部哪怕有意见也得憋着!
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就是个墙头草,此事很容易通过。
“事不宜迟,今日就通过此律。我有预感,福王世子一定会搞出些动静来。”
徐锦神色凝重道,“福王久居江南,手握兵权,对对朝廷说来始终是一个隐患。”
正是因为兵权不能尽归朝廷,所以士族门阀才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尤其是在江南扬州这一带,在这片最富饶的土地上,世家门阀的渗透是最强的。
知府,知县,总督,提督……几乎九成以上的官员出自世家门阀!
中午时分。
女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户部尚书和京兆府尹。
四人汇聚一堂。
户部尚书崔平瑟瑟发抖,难掩惊恐之色。
这个政令一旦通过,那不就是在挖士族的根基吗?
陛下,您来真的?
真不怕江山社稷不稳?
万一有人打出清君侧的名义……
嘶——
不能再想下去了!
崔平冷汗直流。
京兆府尹倒是比崔平淡定多了。因为这事儿,是立法,是要刑部和大理寺参与的。所以,应该不关他的事吧?
那他来这里作甚?
嗯嗯,应该是做个见证人吧!
“陛下,徐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要不……还是拿到朝堂上让诸位大人们再议一议?”
崔平提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甩锅方法。
女帝面若寒霜。
崔平见状,也是胆颤心惊。他是女帝的拥趸不假,但也出身名门世家啊。若这项决议真的在他手中通过,那他以后回到族中,只怕是要被族人用唾沫星子喷死。
“你敢抗旨?”
女帝凛然大怒。
崔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可是此事干系太大了啊陛下……”
徐锦凤打起了圆场,说道:“崔大人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要不这样吧,都退一步。此政令先在京兆府推行,看看效果如何。如果好的话,那就推广至全国各地。反之,那就撤销。”
呼!
听到此言,崔平大大松了口气。只在京兆府,那就好办了。
而且京兆府是天子脚下,实施起来当然也容易多了,基本上不会有多少掣肘。
“那就以京兆府做试点?”
他看了一眼徐锦凤,小心翼翼问道。
奇怪了,这位徐大人性格如此刚烈,竟也懂得退一步?
他刚才还真怕徐锦凤看他不同意,就直接弹劾他,让他乌纱帽不保呢。
毕竟,付永正、狄守元之流乃是前车之鉴啊。
但这么一来,就轮到这位府尹大人惶恐了。
扑通一声。
他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眼前这三人。
女帝不用说了,一言定他生死。
崔平也不用说了,官儿比他大,也同意了。
徐大人……
咳咳。
虽然这位官职有点小,表面上看起来,他能用小拇指碾压人家。
但人家乃是女帝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呢,更得罪不起。
于是,欲哭无泪的府尹大人,只能被迫自愿同意了这道奏疏的提案。
很快,徐锦凤以翰林修撰的身份重新拟了两道圣旨,女帝盖上印玺,发给了户部和京兆府。
这两位大人拿着圣旨回了府衙后,就要将之存档,然后再召开会议,发放公文给管辖下的县镇……总之,有得忙活了。
“福王世子,可否杀得?”
御书房里,徐锦凤看向女帝。
女子努起红唇,沉思道:“你要杀他?”
“杀鸡儆猴,以彰显皇权之威。福王在江南作威作福,其毒害胜过楚家。”
徐锦凤道。
楚家,没有兵权,真要将之连根拔起,一道圣旨就可。
但福王手握江南十万水师!
真要作乱,朝廷当然也能平叛,但这损失可就大了。最为富裕的江南一旦硝烟四起,那后果不堪设想。
女帝黛眉微蹙,红唇叹气:“福王一脉手握【丹书铁券】,想要夺了福王的兵权,难啊。”
“所以,先拿这个世子开刀,看看福王的态度。”
徐锦凤说道。
女帝:“师出需有名。”
“若这个世子乖乖的,不掺和进来,那留之一命也无妨。但他自己作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徐锦凤说道。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杀起人来,会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颤。
而且这里可是京城!
若在天子脚下还畏手畏脚,那到了地方,岂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