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珠心不在焉的翻了翻后面的内容,是满纸陌生的名字。
孙家孙午熙、孙寅守,褚家褚妃心,杨家杨清许,尤家尤渌……施姜姜、陶若愚、苏咸之……
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得她渐渐认不清一些字了,符珠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还是固执的想要个答案,她问乌生,“这是什么?”
乌生眼里泛起一缕冷意,他垂下眸子,语气变得很轻,“都是参与截杀阿娘的人。”
“他们全是,方外天的大族子弟。”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依附他们的小家族,数不胜数,便犹如这万数恒沙。
符珠气得手都在抖,纤细分明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尤为明显,微微泛白。
她沉下一口气,冷静问道,“为什么?”
师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们,要这么多人围杀她?
而且这些都是方外天的修士,还不是魔族中人……
乌生显得有些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因为我和魔王令。”
其实最开始也有好多家族想要招揽阿娘的,他们想要一位剑仙的效力,更想要那块魔王令牌。
但阿娘不愿意把他交出去,那些眼里容不得沙子,门庭清正的修士,自然要用尽千方百计,除了魔族孽障。
乌生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他们想杀他是真,想要魔王令更是真。
一边说着魔族天地不容,唯恐和魔族沾上一点关系,一边却惦记魔族之物。
相比之下,赫连红妆倒是真性情多了,她厌恶魔族,厌恶魔族的一切。
即使想找到魔王令,也只是想毁了它。
符珠摇了摇头,“和你没有关系的,乌生。”
他一个无修为的幼童,能影响到大家什么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
天地之大,万物共生,是理所当然。
“他们只是拿你做筏子,好义正言辞的,去追杀师姐,找到那枚可以带给他们利益的魔王令。”
“就算没有你,只要师姐不交出魔王令,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追杀她的。”
而魔王令只有一块,又该交给谁呢?
就算师姐交给其中某一个家族了,他们就会庇佑师姐和乌生吗?面对其余各家的征讨,他们会怎么做,已不言而喻。
乌生怔怔抬眸,陷入沉思。
真的是她说的这样吗?
是那些人,人心丑陋,企图一蛇吞象,而非是因为他的血脉。
乌生扯了扯符珠的袖子,“闻尘撕裂空间来接我的时候,他们都受了重伤。”
符珠拍掉他的手,“你应该喊师祖。”
太没有礼貌了,他怎么能直呼师父的名字呢?
乌生抿嘴,没有犟,声音微弱的改口,“师祖他也受伤了。”
这件事符珠其实早就知道,师父自方外天回来后,闭关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
他又替乌生封印了魔族血脉,修为悬在跌境的危险边缘。
符珠都知道。
但师父希望她没有察觉,她便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大师兄喊什么?”
符珠忽然问,乌生明显有些措不及防的愣了愣,他别过脸,小声吐出三个字,“虞兰泽。”
有名有姓的。
符珠气笑了,“那你喊我也是连名带姓,不喊师叔?”
这是自然。
乌生心想,却没有说出声来。
他看得出,符珠现在心情不好,真的会揍他的。
之前在山下历练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少揍他。
符珠没有揪着这事,她记得乌生说的什么,“他们中,受伤最重的是谁?”
乌生眸中不解,还是老实答道,“孙家两兄弟。”
孙午熙、孙寅守。
两人都是化神境后期,哪怕身上有法宝护身,也受了很重的伤,如今五六年过去了,不知道死了没有。
符珠记下两人的名字,催动了聚灵盘,她叮嘱乌生,“替我护法。”
乌生心中一咯噔,“你要做什么?”
符珠笑了笑,“送他们一份大礼。”
她既然来了方外天,师姐的仇,自然要一个一个清算,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
乌生弄不懂她要做什么,但见符珠已经入定,聚灵盘聚来的灵气在她身边萦绕,便没有打扰她了,只是警惕的守着小院。
孙府。
月落西南,白墙上映出纤细的竹影。
婢女轻手轻脚的收拾石桌上的酒器酒壶,透过窗,看见公子已经入睡,动作越发小心。
府上一共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孙午熙喜竹,院子里种满了青竹,亦好酒,不过因为几年前受了伤,现在只能小酌怡情,酒壶里面还剩了大半的酒。
婢女收拾完酒器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屋内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然罕见的做起了梦。
孙午熙沿着一条无水的河,一路往前走,就在他觉得无趣,想要返身时,河床中陡然生出了水,哗啦哗啦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孙午熙驻足,眼里一道雪白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背对着他,青丝随风而舞。
“你是何人?”
孙午熙出声问道,那人却没有回他,就那样站着,孙午熙心中生出几分好奇,走近前看。
一点寒光刺入他的眼帘,他眯了眯眼,直觉危险,拔出长剑去敌。
女子剑招凌厉,他却越看越觉得眼熟,数招过后,孙午熙双眸瞪大,震惊出声,“天月?”
“不对,她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她同样的剑法?”
“呵。”
清明净净的嗤笑声,好似一阵风,过境即散。
孙午熙只见那张黑色面具下,女子眸中讽刺,唇角微扬,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手中的剑,蓦然朝符珠脸上的面具挑去,“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装神弄鬼!”
符珠微微侧身,避过孙午熙的剑,手腕翻悬,剑尖刺入他的胸膛,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沾到她手上。
温热的。
原来每个人的血,都是温热的。
连他们这种人也是。
符珠随手抽出长剑,丢在地上,转身离开。
孙午熙头龇欲裂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最后目光轻移,落在她刺伤自己的那把剑上。
那是一块透明的冰,凝成的剑。
寒气散出,孙午熙眼里血丝,越发明显。
他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用一把冰剑给伤了。
孙午熙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沾染在自己的宝剑上。
小院中,符珠缓慢睁开了眼,嘴边渗出丝丝血迹。
她若无其事的抬手擦了擦,暗处盯梢的士兵,跑回去向火离报告。
“将军,他们两人没什么异样,只是那个女子在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受了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