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士兵瘫坐在地上。
他失魂落魄地摸了摸衣服上的湿冷血液,又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脸颊,指腹触摸到了一片粘稠液体,低头看向指尖,鲜红的血液刺目。
嘴巴里也全都是腥臭的味道,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视线从宋时身侧穿过,望向帐篷门帘的位置。
看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使劲掐着喉咙呕吐起来。
一摊红粉相间的碎块状呕吐物喷溅在地上。
宋时垂眸看着,那是人类的组织。
她扭头,朝帐篷门口看去。
那里躺着一名守卫,是负责帐篷内治愈师安全的士兵,每一顶帐篷里都安排了一位。
当有士兵失控,他们会开枪将失控士兵枪毙。
之前黑气密布,她隐隐约约看到对方躺在地上,枪扔在一边。
此时黑气消散,士兵的模样清晰起来。
他的脖颈缺了一截,像被野兽撕咬了一口,脑袋以非常扭曲的角度倚靠在帐篷门框上,双眼瞪大,瞳孔扩散。
黑气藏匿于他的身体,没有被净化盘净化走,此时在他的躯体来回穿梭,像是蠕动的巨型蠕虫。
宋时走上前去,单膝跪地,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皮肤冰冷,没有脉搏跳动。
宋时尝试着输入修复之力,笼罩在他断裂的脖颈处。
失去活力的细胞没有应答,不进行复制。
修复之力也没有用处。
宋时站起身。
“他……还有救吗?”
是先前那名失控的士兵。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来,充满希冀地盯着宋时。
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宋时身上。
宋时摇了摇头。
士兵脸色霎时变得透白,他没了任何动作,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更无法容忍是自己将同伴杀死。
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宋时绕开他,就近走向一张病床。
病床上的士兵闭着双眼,眼皮不安地跳动,似乎是陷入梦魇的状况。
宋时又接连看了其他几张病床,躺在上边的士兵们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状况。
这一帐篷的人都被黑气感染了。
“快上报。”宋时道。
这种事情算是突发性事件,不是她和于霭辰两名学生能自行去解决的。
必须要上报。
“已经报了。”于霭辰面色发白。
不一会儿,三名军区医院医生带着十几名士兵赶来。
他们将先前失控的士兵控制住,又将宋时和于霭辰请出去后,开始对一屋子被黑气轻度感染的伤患们进行深入的安抚。
宋时和于霭辰站在帐篷外。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宋时问,拧开一支营养液喝。
这顶帐篷有二十个床位,分配了四名治愈系学生。
“他熬不动,我让他回去休息了。”于霭辰颓然摸了把脸,疲倦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两個人一起,至少能有一个人来得及出去叫救援。”
如果不是宋时敏锐,他今天会和那守卫一个下场。
想到那名守卫死亡的样子,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本饥饿的肚子,此时有些许反胃。
他瞥了眼身边的女生。
女生正津津有味地品尝营养液,完全没有被刚才的血腥画面影响到。
宋时察觉到他在看她,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一支递给他,“你想喝?”
于霭辰视线下移。
营养液是红色的。
他联想到了那根断裂的血肉模糊的脖子。
“呕!”
他捂住嘴蹲在树丛干呕。
宋时:“……”
不喝就不喝,还吐,影响别人食欲。
把营养液重新放回衣兜里。
……
宋时被喊去做笔录了。
毕竟惨死了一名士兵,还是要调查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非常时候,笔录也就花了十五分钟。
整个帐篷里唯二清醒的只有宋时和于霭辰。
两人复述了当时的具体情况,没什么漏洞就让他们两个离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至于宋时为什么能够制服一名失控后的伤患,负责盘问的军人中有一名曾经在军区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
她见证过宋时抓着失控士兵的脑袋往死里砸的场景,对于宋时此次的表现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小宋,我争取将你这次的事迹报上去,等一切都结束了,给你请个功。”
不苟言笑的女军人拍着宋时的肩膀,非常认真地提议。
她认为宋时这次的功劳足够申领一个表彰:
救下一名S级治愈师以及病房内的十九名伤患。
“多谢。”宋时没有拒绝。
“嗯,好好干,我们会胜利的。”
宋时点了点头。
离开之前,宋时提议定期给每一顶帐篷净化。
“每一位伤患携带进帐篷里的黑气虽然少,但积攒到一定浓度后,也会影响其他伤患的精神。”
“被送进这里的人本来就生命垂危,太容易被黑气入侵了。”
医院里尚且会安装抽吸装置,这些帐篷里却什么都么有。
“以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定期净化很有必要。”宋时道。
“我尽快上报上去,看上级的安排。”
现在人手不足,安排定期的净化代表着有一部分治愈师的精神力无法用在伤患身上,需要谨慎考虑,能不能实施说不准。
“好。”宋时看了看光脑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到她该上岗位的时候了。
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宋时朝自己负责的帐篷走去。
见到宋时来了,陈月卿顶着熊猫眼和她打了招呼,拖着沉重的脚步朝休息帐篷走去。
宋时利落地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量。
一整个上午,宋时都没有歇脚。
前线依旧在不断地撤回伤患,有时候还会出现觉醒者。
送回来的觉醒者大部分是明日大学的大二大一生,在前线送物资以及搬运伤患,还有一小部分是其它基地的大学生,也来到11基地支援。
“?~”
一道不怎么标准的口哨声从隔壁床位传过来。
宋时正抬手按响所在床位的床头上的绿色按钮。
床上刚刚修复好的伤患已经沉沉睡去,需要被抬走。
听到口哨声,宋时抬头看去。
“你好,你是哪个基地的?”
是一个头发被炮轰过的男生。
宋时视线下移,他的半边身体的衣服都烧焦了,堪堪挂在身上,露出的皮肤焦黑发硬,像火炉上被反复煎炸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