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现状令诸葛巡若有所思。
这便是汉末经济基础最棘手的部分,群雄光想着争夺地盘,然后横征暴敛一波肥,或把人口直接迁到自己后方,中途常死伤大半,就算原地屯田,也是竭泽而渔的那种。
这一情况只要持续,就会造成人口锐减,而随着人口减少,尚存的百姓负担,便会愈发沉重。
诸葛巡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无力左右天下大势,种田讲究天时地利,做事也要循序渐进。
就像前世,大方向高歌迈进,但依然有群众没有跟上脚步,所以需要他这样的基层工作者,一个村一个村地去帮扶脱贫。
诸葛巡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眼前只是弟弟和单福,于是跟着叹息一声。
还是先种好自己那一百亩田地吧。
“好在使君击败了袁术,将那孙坚留在了岘山,袁术枉为四世三公后人,也不负冢中枯骨之名!”诸葛亮义愤填膺道。
少年时,谁又不愤世嫉俗呢。
原来袁术是骷髅王这件事,在汉末已是共识么,想到此处,心情突然没那么深沉了。
“三弟且陪单兄聊着,我去弄些吃食。”
说罢诸葛巡自顾离去。
回到厨房,竹篮中的豆腐已沥去水份,凝固成形。
诸葛两姊妹,带着红云白露两位婢女,外加一個放学的诸葛均,悉数围着竹篮,止不住的好奇。
诸葛兰几番想伸手去戳,都被姐姐一把拍走。
诸葛均一见大哥到来,好似找到了答案一般,“大兄大兄,这白玉是何物!”
“好吃吗?”诸葛兰补充一句。
诸葛巡伸手掰下豆腐的一角,径直喂给了小妹。
诸葛兰稍加咀嚼,顿时两眼放光,一个劲的点头。
倒不是说白豆腐多好吃,只是诸葛兰从来没吃过这个味,新奇无比,加上兄长宠溺的投喂令她欣喜异常。
“红云,用小碟备些细盐与豆酱,白露,去院中摘几颗葱洗净。”
说罢自己起身取了刀碗,三横三纵下来,将豆腐分成了方方正正的九块,一碗正好盛一块。
“冬儿,第一碗供给灶神。”诸葛巡吩咐。
然后将余下八碗一分,发现家中今日有客,尚缺一碗,自己只好拢走边边角角的不规则碎块。
虽主仆有别,但第一次品尝,还是给人留个完美印象比较好,诸葛巡也不想破坏别人第一次的美好,至于自己,豆腐早吃过千百回了,无所谓。
诸葛冬看了眼诸葛巡碗中的碎屑,有些心疼,兄长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们几个。
“大哥,你吃我的吧。”
“无妨,这东西,往后想吃随时做!”
林默听说可以用饭了,也飞快溜来厨房,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心说坏了,东家都吃边角料了,果然如小主说的,他要饿肚子了。
然后红云塞了他一碗,白花花,方正正,林默愣愣地看着东家的碗,鼻子酸酸的,心中似有千言想一叙,然等他鼓起勇气时,却只剩一个东家的背影了。
诸葛巡亲自端着豆腐前去招待,诸葛亮与单福也大感新奇。
“兄长,这便是你今日捣鼓出来的?”
“洁白方正,如脂如玉,竟有如此奇物。”单福惊讶道。
“先尝尝原味,若觉得清淡,可辅以蘸酱。”
诸葛亮率先尝了一口,“不仅观感一新,入口细嫩爽口,兄长,这到底是何物所制。”
诸葛巡笑笑,“昨日三弟问我为何买黄豆,现在知否?”
“竟是黄豆所制?”诸葛亮诧异。
“果真匪夷所思!”单福也诧异。
两人哪敢想,这精致的食品竟然是平平无奇的黄豆所制,平日里吃的豆羹与这一比,简直就是稀泥。
“为兄想建一作坊,用以专门制作,然后上市贩售,三弟以为如何?”
诸葛亮懂了,这是大哥的生财之道。
“此物有白玉之色,矩正之形,入口更是爽滑美味,口齿留香,必得各家青睐!”诸葛亮指碗而笑。
“三弟说到点子上了,为兄正是计划将它卖给豪强大族,平日里他们盘剥百姓,今日为兄也盘剥他们一回!”
诸葛亮笑容更甚,显然对兄长的决策极为支持。
“此物原料虽是廉价黄豆,却损耗颇多,寻常人家,难以常常享用,待为兄挣了第一桶金,便公开制法,令万民自制自享,岂不美哉!”
“大兄英明!”
看着两兄弟一唱一和,单福心头有点犯怵:这是我这个外人能听的么?诸葛兄弟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单福心中有些动容,他不自觉地埋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品爵起美味,突然,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诸葛兄长,此物唤作何名?”
“对呀,兄长,叫什么?”
诸葛巡一寻思,叫豆腐啊!
可是,它为什么叫豆腐呢?
以前没有这样的问题,可现在要从他口中说出,总得有个说法吧!
“豆”可以理解,“腐”字何解呢?
诸葛巡眉头一锁,看着诸葛亮碗中缺了一角的方正之物。
有了!
“此物乃黄豆制成,又方方正正,好似府宅,唤作‘豆府’如何?”
“此名甚好!”诸葛亮赞同。
单福也觉着是个好名,简单易记,朗朗上口,听诸葛亮说他兄长擅比喻,没曾想马上见识了,如此奇物,如此奇人。
“单兄觉得如何?”诸葛亮问。
“好名,想来豆府不久必名动荆襄。”
诸葛巡笑笑,“承单兄吉言。”
三人聊得愉快,吃得开怀,厨房里的几人也叽叽喳喳个不停,惊呼“美味”,惊呼“东家威武”,雾气蒸腾逸散,炊烟风中摇摆,暮色悄然降临。
“管子云:‘伪善者,非善也,故善无以为也’昔年高祖刘邦不仅善六国遗民,还与秦人约法三章,善天下而成天下共主,而项羽虽打着除暴秦之善旗,然所行却是比暴秦更甚的屠城灭民之事,故民心乃向高祖,而离项羽,今有曹操以报父仇之名,攻打徐州,屠戮数十万徐州百姓,纵使兵锋再盛,终将遭人所弃。”
诸葛亮站立发言,高谈阔论,衣袖翩飞,单福端坐着,与近旁的诸葛巡专注听着。
单福心中思绪翻飞,漂泊数年,此刻竟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有些留恋,虽明知天色已昏。
诸葛巡没读过《管子》,只知道管仲是一代名相,不过三弟说的真善伪善,他是知道的。
“人人都以善装饰自己,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是真是伪,看其行为便知。”
“诸葛兄长所言甚是,吾……”单福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单兄似有难言之隐?”诸葛巡凑近问。
单福一咬牙,长叹一声……
“承蒙招待,单福倍感受教,数年来心中有一事惭愧,今日不吐不快,乞望海涵!”单福说着突然作了个深揖。
诸葛亮连忙上前扶住,“单兄若是不弃,将这当自家便可,尽可畅所欲言。”
“吾名并非单福。”
第一句,就给诸葛亮整懵了,诸葛巡也装着茫然的样子听着。
“吾原名徐庶,乃因避乱荆州,不得已为之,今日听诸葛兄之言,乃知为人者当以真善立身,以真面示人,方为率性男儿!”
诸葛亮哈哈一笑,“我倒是何事,徐兄又不以伪名坑蒙拐骗,上无愧天,下不愧己,改回来便可。”
徐庶与诸葛亮对视一眼,齐声朗笑,气氛再度活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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