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些易于识别的标识后，诸葛巡带人原路返回，到达铁矿场时，已是第二日午后。

因为是荒山，所以行程特别缓慢，诸葛巡估计修好路后，用畜力拉一天一个来回是可以的。

鸡冠峡历经数月的大规模改造，面貌已大不相同。

围绕铁矿周遭的地面，除了顽固的岩石，几乎都被平了，碎石被用作砌墙，一道半人高的矮石墙将数十栋木质棚屋护在中间，宛如一座小城池。

鸡溪也做了拓展，在上游挖出一个巨坑，使得小溪局部便成了一处水池，用以蓄水。

最显著变化的是矿区，数亩开阔的林木植被皆被清理，甚至连地皮都刨走了，只留下赭褐斑驳的岩层，看上去清冷萧瑟，毫无生机。

另一边的河岸则被石头砌得平平整整，那显然就是用来建冶炼设施的地方，靠近河岸可以利用水排进行水力鼓风。

诸葛巡手指各处，给马谡展示：“住宅区，采矿区，冶炼区，是不是井井有条。”

马谡好奇地打量着，“师父，马氏要修的路，就是修到这里吗？”

“对头，鸡溪水流太小，至少要到蛮水中游，才能转水运，不过这条路，仅疏通恐怕就要一年，马氏还得加把劲才是。”

诸葛巡转而问鸡冠峡负责人孙和，“阿和，此地还有何需要？尽管提。”

孙和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要什么直接说，别磨磨蹭蹭。”诸葛巡嚷道。

“东家，这天气一天天的冷了。”孙和道。

诸葛巡懂了，那些木棚屋，仅仅是挡挡雨，恐怕还是漏风的。

“要袄衣和厚被？”

“不不不，这些东西大伙自己会备着，是洗澡的问题，这天，不能再跳鸡溪里洗了。”

多洗澡，是诸葛巡一直要求的，汉末的传染病，瘟疫，可不是开玩笑的，诸葛巡没什么医学知识，只能在生活方式上做要求，例如勤换衣洗澡，喝水要煮沸等等。

“我倒是什么事，等我回去，给你找個箍桶匠，来这箍几个大桶，泡温水澡用。”

孙和诧异地张开嘴，这真的可以么，他印象中，这都是有钱人家的爷享受的东西，穷人都是拿个小盆和葛巾擦一擦。

“你如今也是矿区主事了，莫要大惊小怪的，让在此地工作的人，过得好一些，是你份内的事。”

“当然，前提是将工作做到位，就此番模样，甚好，区区木桶而已！”

“多谢东家！”

“马氏之人，见过了吧？”

孙和点点头，“马氏家主言，先快速贯通小道，再徐徐拓宽，能行马车。”

“西出一路，也算矿区一环，由你主理，先着手开采矿石，那土炉不着急建。”

“唯！”孙和领命。

三弟那边，还在改良炼炉，如今常规炼炉过小，效率低下不说，炼出的铁质量也堪忧，诸葛巡提供了高炉思路，但碍于材料，未必能复刻出来，不过能有所改进，也是质的飞跃。

诸葛巡来荆山之中转眼已过了六七日，他明显觉察到马谡都憔悴了，这段日子，对九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虐了。

不过诸葛巡相信，意志必然是从苦难中磨练出来的。

马谡不缺天赋，才智上佳，马氏虽落寞，让他饱读诗书的条件还是有的，甚至还能饱读兵书，诸葛巡既然当了这老师，就应该让他明白。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翌日，诸葛巡回到牛山诸葛山庄，没着急回襄阳，在属于自己的院中直接躺了。

虽然一直操劳身体健硕，但荆山这几日，还是给诸葛巡上了强度。

拖着酸软的身体回来，泡个热水澡，再往榻上一躺，那个酸爽，简直有天地倾覆之感。

九月的最后几日，诸葛巡要好好休息了，因为再有半月，就是与蔡氏的婚期了。

得恢复到最佳状态。

诸葛巡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第二日午后，才悠悠醒来，不过并未起床，依然有一种废了的感觉。

一阵敲门声传来，外面传来动静，是三弟诸葛亮。

“三弟有事？”

诸葛亮似笑非笑，“兄长可好些了？”

诸葛巡捏了捏拳头，笑道：“趁机偷个闲。”

诸葛亮往床榻上一坐，淡淡道：“元直送信来说，河内太守张杨死了。”

张杨？他不是应该死在吕布后面吗？诸葛巡心叹，或许越往后，记忆中所知的历史碎片，便越偏离了，直到面目全非。

“何人所杀？”

“部将杨丑。”

这一点倒没变，只能说，时间点或许会变，但人不会变，张杨的部属有异心，动手只是迟早的事。

“若所料不差，杨丑该是被坐镇雒阳的钟繇收买。”诸葛亮补充道。

也就是曹操了。

诸葛巡默默坐起，卷腹时腹肌一僵，痛得他龇牙咧嘴，他靠上凭几。

“三弟，张杨与吕布历来关系密切，河内异动，看来徐州那边，已然开战了。”

诸葛亮点点头，“徐州路途遥远，说不定各方信报，已经在来荆州的路上了，兵祸连结，真是苦了徐州百姓。”

诸葛亮感慨一声，轻叹一口气，身为徐州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纵使自己奇谋良策在胸，纵使自己献出合纵连横之策，然而刘表见南阳无异动，似乎又安于现状了。

原本几家几乎无需出兵，仅是兵马调动一番，往曹操势力范围边上一驻，恐怕曹操就得龟缩在自己地盘不敢妄动了。

不敢调动，不敢解甲，就算群雄不群起而攻之，驻个两年，曹操便不战而衰了。

然而事实上，袁绍打却亲征打公孙瓒去了，对曹操未有任何举动。

反倒曹操正抓着难得的空隙时间，猛攻吕布，同时双管齐下，将张杨也解决了。

曹操得河内，下一步便可联合黑山，威胁魏郡邺城，袁绍的老巢。

大好的合围局面，似乎被曹操一下子打开了。

荆襄这边，到如今，南阳依旧出奇的安静。

蒯越镇安众，张绣据穰城，唯一的变动是蔡瑁，不知为何回了襄阳，张允转为主将驻守育阳。

“三弟，你在想什么？”诸葛巡看着沉思的诸葛亮问。

“兄长，弟预感南阳剧变在即，可不知为何这个节骨眼，蔡瑁竟回襄阳了，弟不解，难道使君无意夺回宛城？”

诸葛巡也跟着想了想，然后道：“三弟，有没有一种可能……”

“蔡瑁是因诸葛氏与蔡氏联姻回来的？”

兄弟俩四目相对，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诸葛亮暗骂一声：糗了，千算万算，没算兄长……

诸葛巡：三弟你行不行，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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